红颜风华录_分卷阅读_89
作者:
华飞白 更新:2020-07-12 01:08 字数:8249
李暇玉坐在榻边,用锦被将她裹起来,搂入怀中。许是感觉到怀抱的温暖,小公主睁着红肿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继续无声地哭着。
李暇玉轻轻地拍着锦被,缓缓地摇晃着她,就宛如她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一般。她此举其实略有些逾越,换了秦尚宫与宫婢们未必敢如此做。但是,义阳小公主此时最需要的,或许便是这样寻常而又亲密的动作。唯有如此亲近,唯有如此陪伴,方能抚慰心中的孤寂与痛苦。
秦尚宫担忧地望着她们二人,欲上前再劝几句,却瞧见李暇玉摇了摇首,只得作罢。过了一阵之后,义阳小公主无休无止的哭泣终于渐渐变成了抽噎,秦尚宫遂略微安定了一些,一面派人去告知仍然担忧无比的圣人,一面示意宫婢将温热的浆水与清粥放在触手可及之处。而那位医女学徒犹疑片刻,默不作声地跟着几位宫婢出去了,不多时便又取来些杜皇后常用的安神香。
虽说性情有些过于纯真,但确实是个聪明人。李暇玉朝着她点了点头,她嗅闻着香片,确定于任何人都无碍之后,这才点燃了香炉。
香炉中吐出袅袅的青烟,安仁殿内外一片寂静。秦尚宫也有好些日子不曾安眠了,倏然觉得倦意上涌,有些昏昏沉沉地跪坐下来。而义阳公主哭着哭着,紧紧地抱住了给她温暖的人,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她到底年幼,能强撑到如今,不过是因着心中的惊惧与悲痛而已。
李暇玉倒了些清水,与她润了润唇。许是觉得干渴之极,睡梦中的小公主微微张开唇,模模糊糊地饮了些水,进了小碗清粥之后,方又睡过去了。即使是在梦中,她也依然紧紧拧着眉,仿佛梦见的仍旧是生离死别。
远方隐约传来阵阵哭声,夹杂着规律而又庄穆的礼乐。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观主缓步走入殿中,将一盒药膏给那医女学徒,示意她给小公主涂在眼睛附近消肿。而后,她仔细给小家伙诊了脉:“哀毁过甚,有些伤了身子,日后还需好生调养。小贵主与皇后殿下母女情深,性情中又有几分敏感,故而反应才会如此剧烈。”
“观主可有什么解决之法?”李暇玉忙问。
观主瞧了瞧她,又望向她怀中的小公主:“无非是多带着她走出安仁殿,四处散一散心罢了。若是给她寻些猫猫狗狗之类的玩物,说不得能开怀一些。说起来,我略有几分好奇——元娘,你待小公主实在太好了,除了投缘之外,可还有什么缘由?”
李暇玉怔了怔,想不到她竟会直言相询。其实,她并不愿欺瞒这位长辈,然而事实的真相又如何能道出口?即使说出口,又有多少人能够相信?
“许是总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罢……”
观主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清清淡淡地望着她,又给她诊了脉:“是否双胎尚不能确定,脉象确实稍有些差异。这个小学徒,倒是个有天分的。”
医女学徒双目微微一亮,上前行礼回道:“多谢观主夸赞,奴名为阿晩。”
于是,在李暇玉的举荐下,观主当场便收了她为关门弟子。
☆、第二百三十章 贵妃示好
夜色渐深,浑身香火气的武贵妃满面憔悴地匆匆而来。见义阳公主已经安然睡着,她极力赞了李暇玉几句,很是恳切地道:“果然令娘还是离不开定敏郡君。皇后殿下也曾托我好生照料令娘,只是我先前一直忙于宫务,与令娘并不十分亲近。定敏郡君若是有什么法子能令我们亲近起来,想来皇后殿下地下有灵,心里也会很欢喜。”
李暇玉垂目思索,不得不承认,义阳小公主若能与武贵妃亲近起来,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毕竟,武贵妃才是执掌宫务之人,日后又是十成十手握大权的继后。若是她心里不喜,想要为难人,只需使个眼色便自有人主动为她行事,便是圣人亦很难察觉其中的龃龉。而义阳小公主与秦尚宫无权无势,只能靠着元后嫡出公主的身份与圣人的宠爱,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当然,此事于武贵妃亦是有益无害。义阳小公主既然是圣人最心爱的女儿,眼见着她们亲近起来,他心里也只有宽慰与安心。两人彼此互惠互利,都能获得圣人的宠爱与欢心。此外,继后与元后嫡出公主相处融洽,前朝后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寻不着机会攻讦她不慈或者义阳小公主不孝。
她确实对武贵妃并无好感,亦不愿与她亲近,成为支持她的人。但这种态度却绝不能影响义阳小公主,更不能让武贵妃发觉。必须将自己的本心深深地藏起来,直到能够寻得合适的理由远离宫廷为止——
既如此,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武贵妃这般合情合理的要求呢?
诸般想法,不过是瞬间便一掠而过。李暇玉抬起眸,脸上带着几分感念、几分触动,接道:“贵妃殿下待贵主的一片心,妾真替贵主觉得高兴。虽说贵主不幸失去了母亲,但贵妃殿下又何尝不是慈母之心呢?”
武贵妃眉头微动,轻轻抚着义阳小公主的脸颊,轻叹道:“我知道,先前郡君对我似乎有些误解。如今郡君能够全心信任于我,亦很是难得。你与秦尚宫都是奉皇后殿下口谕,日后一直陪着令娘长大的人。咱们若是能同心协力,令娘往后的日子定然也能如过去那般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还请贵妃殿下见谅,先前确实是妾无礼了。因顾念皇后殿下之故,对殿下多有冒犯之处。殿下不与妾计较,可见殿下为人的宽容。妾亦是经过这些事,才彻底看清了是非曲直,明白了之前的过错。”李暇玉无比真情意切地说罢,不经意间对上秦尚宫的目光,二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色。
“你也都是为皇后殿下和令娘考虑,我很是理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否则,今日便不会特意与你说这么一番话了。”武贵妃扬起眉,脸上多了几分愉悦,却因场合不便之故并未露出任何喜色。她环顾四周,发现了医女学徒阿晩:“此人有些面生,瞧着似是医女学徒,怎地来了安仁殿?太医署难不成竟只派了个医女学徒来照料令娘?!真是岂有此理!”
“贵妃殿下息怒,她在安仁殿只是巧合罢了。此女名为阿晩,观主见她天分出众,想将她收为关门弟子,便命她在此处守护贵主。”李暇玉接过话,“也是她想着点燃了皇后殿下常用的安神香,贵主才能睡得如此安稳。”
既然是观主想要收的弟子,武贵妃当然有成人之美。待观主再度过来给义阳小公主诊脉的时候,提起收弟子之事,她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与令娘也是有缘的,日后观主不妨多让她来宫中,专门为令娘诊治。”
“她刚拜入我门下,医术不精,我可是不敢将她放进宫来。不过,若是陪着贵主顽耍倒也使得。”观主回道,便唤阿晩过来拜见武贵妃,而后又道,“贵主既然已经睡着了,便不必太过担忧。定敏郡君毕竟身子沉重,恐是不好在宫中过夜,不如与我一同乘车回去罢。”
“也是,你且家去好生歇息,明日哭灵的时候在偏殿中多坐一坐。”武贵妃遂道,双目又微微地红了,“皇后殿下心地仁慈,知晓你的一片心意,应当也是不忍看着你和那些老弱的命妇太过疲惫的。”
当观主的牛车缓缓行出宫门时,谢琰正骑着马在外头等待。他已经听闻双胎的消息,满脸急切担忧,见到李暇玉平安无事之后,方放下心来。因长辈在场,附近又人来人往,他便暂且按捺住内心的惊喜之意。直至归家之后,方一举将爱妻横抱起来,大笑着转了好几圈:“两个孩儿!两个孩儿!!”
李暇玉揽住他的颈项,勾起嘴角,嗔道:“你也不怕吓着腹中的孩子。”
染娘原本正在旁边顽耍,见耶耶阿娘难掩喜色,歪了歪脑袋,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儿也想抱着转圈。”晴娘与雨娘对视一眼,笑着想将她搂起来,李暇玉却摇了摇首:“让我来即可,一家人自然该在一处的。”
于是,她便抱起了染娘,谢琰又将母女二人都搂起来,接着转了两圈。这回他格外小心翼翼,唯恐伤着怀中两个最珍贵的宝物。即使如此,染娘也顽得十分开心,咯咯地笑了起来:“耶耶!还要转!还要再转!”
“以后咱们家就有三个小娘子了!!”傻耶耶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喜滋滋地道,下一刻便进入了傻了好几岁的状态,“我已经想过了,绝不能教她们都嫁得远了,免得往后不好再随时见面。三姊妹中可挑一个招赘,寻个人物品貌俱佳的寒门子弟或者已经没落的世家嫡次子、嫡幼子,一直陪着我们住着。其他两个的夫婿,也须得仔细好好找一找方可。定要让她们都习武,自己练娘子军,日后方能辖制得住夫家的人。”
众人听了,无不怔了怔,不仅李暇玉失笑,连几位贴身婢女也忍不住掩唇笑起来——这可真是不容易,当耶耶的竟然连小娘子们的往后都打算起来了,居然比阿娘还想得多些,不愧是最爱女儿的傻耶耶。
李暇玉贴着染娘肉嘟嘟的脸蛋,眉眼弯弯地道:“连观主如今都诊不出是男是女,你又是如何断定的?万一若是两个小郎君呢?难不成你这当耶耶的不喜他们?我倒是觉得无论男女都好,他们长大之后也自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咱们清闲下来,也该过一过悠闲的时日才是,管不得他们的事。”管得太多了,便像是她那位阿家一样,只会让晚辈不堪忍受。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要共享天伦之乐才是——”谢琰凑过来,捏了捏染娘的小脸,煞有介事地问道,“染娘,阿娘腹中有两个,究竟是妹妹还是弟弟?”
染娘认真地望着自家阿娘平坦的腹部,伸出小手轻轻地抚了抚,坚定地回答:“妹妹。”
傻耶耶顿时满足了,环视周围,大有“你们瞧瞧,就是小娘子没错”的炫耀意味。李暇玉便又接着问道:“这里头可是有两个呢,两个都是妹妹么?”她也隐约觉得稚童的直觉能够看破迷障,说不得至少有一个是小娘子呢?
染娘嘟着嘴仔细地想了想:“弟弟妹妹。”既有弟弟又有妹妹,多好呀!
“……”傻耶耶难掩失落,李暇玉则笑道:“龙凤双胎,倒是个好兆头。晴娘、雨娘,便按着两个孩儿准备衣物配饰罢。无论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多备一些,以防万一。”而后,她忽然想起观主之前所言,便又问:“你们谁养着什么猫猫狗狗?若有刚出世的小猫小狗,便让我瞧瞧,好生挑一挑。”
“娘子素来不喜这些,奴们也不爱养。”晴娘脆生生地回道,“奴去中路和东路问一问,许是有人养呢。不过,娘子才有身孕,若是被这些小家伙冲撞了倒是不好,不若让染娘自己挑便是。”
李暇玉倏然想起来,许是自己以及身边人都沾染过血腥的缘故,小动物们见了她们便瑟瑟发抖,从来不敢过于亲近。若是她过去挑,说不得这些小动物会四处逃窜,反倒是闹腾起来。当然,谢琰也同样不适合这种差事。晴娘委婉地提醒她,只说“不喜”,倒是替她在女儿面前保留了温和的形象。
“这并不是挑给染娘的,是想送入宫给小贵主解闷的。不过,若是染娘喜欢,倒是正好可一同养一养。不拘什么名贵品种,只需有灵性便可。若是实在不成,去东西市上走一走,许是能挑得不错的。”
谢琰接道:“据我所知,咱们家中只养了些猎犬,略有几分凶猛,眼下并不适合贵主和染娘。不如且去王家与崔家问一问,许是能有所得。他们都是大族,这些陪着孩子们顽耍的小动物应当也不会少才是,且都是调教好的,不会轻易伤人,也能放心一些。”
染娘眨了眨眼,立即想起崔家的小伙伴曾得意洋洋地说过自己的猫猫狗狗,眼睛亮晶晶的:“崔家的六郎阿兄养了阿白!”
“那改日便让你耶耶带着你,去崔家瞧一瞧罢。”李暇玉见女儿欢喜,又吩咐道,“过几年染娘也可学骑马了,三郎,好好地给她挑一匹温顺的小马罢。也给贵主准备一匹,我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献上去便可。”
谢琰见她话语之间竟是不离义阳小公主,乌黑的双眸略动了动,颔首答应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爱宠风波
杜皇后临终之前曾留下遗言,不愿大肆厚葬,更不愿过于扰民。圣人心中哀痛,亲自给她定了谥号为“文惠”。他原本恨不得国丧期延续至三个月,却因杜皇后之父上折子相劝之故,强忍悲痛,亲自将国孝期定为了三十日。不过,官员及其家眷依然要守三个月的国孝。而他自己打算为亡妻服孝一年,年幼的义阳小公主则自请服母丧三年。武贵妃、杨贤妃等后宫嫔妃也纷纷表示,她们亦应当为杜皇后服孝一年,令圣人颇为感动。
因着圣人正在父母孝期之中,即便是为妻子服孝一年,也不过仍在三年孝期之内罢了。故而群臣并未反对,心里也越发觉得这位陛下确实是个至情至性的,与先帝很是肖似。而那几个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日的御史则又紧紧地抓住此事,每日继续长篇大论。
圣人不想理会他们,当朝讽刺道:“不知礼义者,又有何资格为御史,又有何资格为国之栋梁?”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些人的仕途永远也不得寸进。杨氏一党见状,立即断掉与这些御史的往来,接着继续暗中勾连。他们却并不知晓,自己做下的种种事体,皆被圣人算在了杨贤妃与大皇子身上,认为他们无情无义、不孝不敬,对这母子二人越发厌恶。
因着圣人甫登基,尚未开始营建陵寝,便做主将杜皇后的棺椁暂时停在太极宫御苑中的佛光尼寺正殿里。此寺中供着些已经出家的高祖、太宗朝的嫔妃,每日诵经祈福,也能令她安然享用不尽的香火。他还亲自带着义阳小公主走遍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寺庙,皆虔诚地捐造了好些佛像,心中的伤痛仿佛才稍安一些。
待到热孝期过去之后,已经是八月仲秋时节了。秋高气爽,正适合出行。于是,李暇玉便时不时地带着恹恹的义阳小公主出宫散心。因着小公主似是有些思念染娘与谢家的其他孩子,她索性带她回了谢宅。
染娘已经从崔家挑了好些小猫小狗,谢家所有孩子都得了一只,简直是爱不释手,恨不得从早到晚都带在身边。于是,好不容易再见到小公主,小伙伴们便忍不住提起此事,每个人都捧出爱宠来献宝。
当一群小家伙蹲下来,专注地看着这些小猫小狗们扑咬顽耍时,小公主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喜色。谢沧年纪最长,性情又稳重体贴,便提出道:“贵主喜欢哪一只?尽管挑就是。它们都能听懂咱们的话,很聪明。不过,这只毛茸茸的小狗有些懒……那只三色小花猫喜欢到处串门,另一只……”他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观察得知了所有小猫小狗的脾性,一样一样娓娓介绍起来。
长兄已经发了话,弟弟妹妹们便是心中再如何不舍,也都忍痛做出了大方之状,附和道:“喜欢什么就挑什么!如果这些不喜欢,我们陪贵主去崔家挑。这些小东西都是染娘从崔家挑回来的呢!”
小公主犹豫片刻,揉揉这只小狗的脑袋,挠挠那只小猫的脖子,见它们都娇憨地依偎过来舔她的手心,心里越发柔软。她想了想,突然问谢沧:“你的是哪一只?”
谢沧怔了怔,捧起一只不甚起眼的灰色小狗:“它虽然瞧着不好看,性格却不错。每日都会跟着我去进学,趴在外头一直等我放学,从未不耐烦。”
“那我就要它了。”小公主将这只小狗抱入怀中,仔细端详片刻,指向另一只犹如小老虎一般的小猫,“这只好像没有人领养?你便养着它罢。每过些时日,咱们便抱着这些小家伙聚在一起,看看大家养得怎么样。”
谢沧点点头,抱起那只小猫,揉了揉它的小肉爪子。
已经是义阳公主傅母的秦尚宫看在眼中,难掩欣喜之色,越是打量谢沧便越觉得满意。这位谢家的小郎君与贵主这般投契,这桩婚事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皇后殿下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若是这孩子长成了,全长安城的小娘子大概都会羡慕贵主得了这般优秀的驸马罢。当然,届时所有小郎君也都会羡慕谢家能尚元后嫡出的公主。
自从得了这只其貌不扬的小灰狗,义阳小公主逐渐走出了丧母的阴影。圣人很是欢喜,亲自命宫人们挑了更多小动物来讨爱女的欢心。小公主又从中挑了两只黑乎乎的小狗养着,成日带着三只小狗在御花园中顽耍。
大皇子与二皇子偶尔遇上几回之后,便觉得羡慕之极,也缠着杨贤妃与刘才人索要爱宠。武贵妃很是大方,将义阳小公主挑剩的猫猫狗狗都给他们送了过去,美其名曰都是圣人亲自着人养的,却丝毫不提义阳小公主已经挑过一遍的事。
然而,杨贤妃在宫中经营了这么些年,岂能打听不到这个消息?听闻自己的儿子只能挑别人剩下的,她不禁心中暗恨,对武贵妃和义阳小公主越发怨怼起来。她坚持不许大皇子挑宠物,哄着他让杨家送来,大皇子却百般不愿意。
于是,两位皇子仍是兴致勃勃地挑了好几只猫狗,兴高采烈地每日带着去御花园炫耀。不过,他们年纪幼小,养了些时日之后便觉得腻烦了,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凌虐动物取乐的恶习,不知轻重,很快便将宠物们弄得血肉模糊。
那些小猫小狗原本性情温顺,却也忍不住反抗了一回,将两位皇子狠狠抓伤了,险些破了相。杨贤妃怒不可遏,不但将猫狗都打死了,还杖毙了服侍大皇子的所有宫婢与内侍。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圣人正带着武贵妃、义阳小公主坐在御苑中,观看千牛卫们英姿矫健地策马飞奔射箭。武贵妃蹙了蹙眉,轻叹一声:“十几条性命,真是造孽。”她却也并未指责杨贤妃任何话,便让前来禀报的女官退了下去。
圣人沉默半晌,额角青筋直跳,拍案而起:“若不是她这么暴虐成性,好端端的,大郎又怎会去凌虐猫狗?!好好的孩子,都让她给教坏了!!朕怎能让大郎再跟着她?!”
“陛下息怒。”武贵妃忙起身,恳切地替杨贤妃辩解了几句,“贤妃也不过是爱子心切,一时气愤,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平日里她并不是这样的,想想亦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而且,大郎如今年纪尚幼,若是让他们母子分开,恐怕有违天和。”
“平日里?!平日里便惯会装模作样!”圣人越发震怒,“当年若不是梓童念在她诞育有功的份上,怎会封她为贤妃?!如今倒是好,她的所作所为,又哪里配得上称为贤妃?梓童刚去世,她居然便耀武扬威起来!!不就是仗着与你品级相同,你便是掌管宫务,也不能随意处置她么?!”
义阳小公主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抱住自己的小灰狗。她敏锐地发觉或许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不自禁地往后靠了靠。
李暇玉遂将她揽进怀中,默默垂目静思。她一点也不信,这件事自始至终没有武贵妃的手笔。用几只猫猫狗狗,便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名声都毁坏殆尽,为自己日后的孩儿铺路,也唯有武贵妃才能做得出来。当然,想必亦是做得毫无痕迹,任谁都查不出些许疏漏来。
武贵妃依旧劝道:“陛下息怒,贤妃确实诞育有功,又是潜邸旧人,位列四妃之一也是应当的。虽然一时不慎做了这等错事,但也不至于降她的位份。妾想着,不若让她闭宫思过一段时日便是了。闭宫的时候,也让她替皇后殿下抄写些经文,说不得能改一改她那个暴脾气呢?”说着,她目光一转,又仿佛嗔怪一般道:“陛下如此震怒,倒吓坏了咱们的令娘呢。”
圣人回首望了一眼,见女儿搂住爱宠阿灰不放,小脸唬得有些苍白,心中生出几分怜意,便按捺下了怒火,平静地道:“那便暂且依你罢,让她闭宫好好反省,每日给梓童的灵位前供上十篇《地藏经》。若是任她这般妄为下去,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伤及令娘。说起来,大郎和二郎也很该寻个先生好好教一教了。”
说着,他的目光竟落在了谢琰身上。
谢琰抬起首,有些无奈地笑道:“陛下,臣不过是一介武官,连贡举也从未参加过,万万当不得皇子的先生。”就算他是如同自家先生那般的名家大儒,也断不可能收两位皇子当弟子。杨家野心勃勃,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皇子的先生游离于他们一派之外。且一旦收了弟子,那他或许便永远都背负着大皇子一派的烙印,怎么也摘不下来了。
圣人见他一脸无奈状,遂禁不住笑出声来:“朕也从未想过让他们学富五车,你怎么当不得他们的先生?不过,也罢,你平日忙碌得很,恐怕也抽不出余暇来。朕再寻其他爱卿问一问罢,不然便将他们送去弘文馆。”
“弘文馆中倒是有许多年纪相近的子弟,说不得大郎二郎还能寻着伙伴一同顽耍,也不至于成日困在后宫里。”武贵妃接道,又温柔地望向义阳小公主,“令娘,方才见你看千牛卫们骑射看得目不转睛,想来你应当对骑马有些兴趣?”
义阳小公主点了点头。她知道李暇玉与谢琰正在给自己选马,也打算教她骑射强身健体,所以并未掩饰自己的兴趣。
武贵妃笑了:“恰好,最近我给你寻了一匹小马,你可想学一学骑马?我的骑射技艺虽远远不如定敏郡君,但或许也能教授你一二。”
李暇玉心中一动,觉得武贵妃确实是用了些心思——见小公主喜爱小动物,便打算由教骑射入手,两人渐渐亲密起来。若不是当真想与小公主亲近,她又何必如此费时费力?时不时送些新奇之物供小公主挑选,岂不是更容易些?
义阳小公主似是也感觉到了武贵妃近来的态度,也隐约明白自家阿爷很期待她们二人能够亲近起来,于是乖巧地点点头:“儿确实想学骑马,也听阿爷说过,贵妃很擅长骑射。”
圣人闻言,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了多年之前的惊鸿一瞥,禁不住感慨道:“确实有些日子不见二娘骑马了。令娘若能跟着你学一学,朕也很放心。”
武贵妃勾唇笑起来,目光婉转,霎时间越发容光璀璨、动人无比:“那妾今日便献一献丑罢。”
☆、第二百三十二章 骑马练习
武贵妃给小公主精心准备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母马。显然,它被照料得极好,浑身打理得干干净净,毛皮油光水滑。许是已经完全驯服之故,它睁着乌黑圆润的双眼,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并不因陌生人接近而紧张不安,完全不需要旁边的马奴安抚。
虽说它确实年幼,但到底不似猫猫狗狗那般娇小,看起来完全是“庞然大物”了。义阳小公主抱着阿灰,比较着两者之间的体型,有些犹豫地看向李暇玉与秦尚宫,又回首瞧了瞧武贵妃,目光中带着纯然的信任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