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就坐，男子微笑着颔首：“初次见面，我是纽约市商贸局局长安纳德。李先生是邵氏的人吧？听说……邵氏有一部电影想在纽约取景？前后可能高达数百万美元？”
  秦远峰微微笑了笑，果然啊……利益就是魔鬼。千万美元的政府资金，让这位安纳德局长巴巴地就跑来了。
  “是的。”秦远峰优雅地端起咖啡举了举，安纳德犹豫了一下：“请问，李先生是日本人？”
  秦远峰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挂在嘴角。
  猜错了，安纳德笑容不变：“抱歉，日本和韩国的姓我总弄得不是很清楚。是韩国人？”
  秦远峰彻底收敛了笑容，轻轻放下了咖啡杯。
  “当”的一声脆响，很轻，却轻的让安纳德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日本？不是韩国？
  亚洲还有哪个国家投巨资拍电影？听说这一组镜头前后就要一千万美元，整部电影拍下来要多少钱？
  忽然，他恍然大悟地轻轻拍了下手，带着歉意的笑容，哈哈大笑道：“抱歉，抱歉，我知道钟先生是香港人，不过钟先生并没有说李先生是哪里的。李先生也是香港人吧，好地方啊……”
  “我是大陆人。”秦远峰淡淡的声音，让安纳德所有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同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您……是大陆人？中国？china？”他不由自主地惊呼了出声。
  无它，这年代，在美国，真正的中国人，中国企业简直可谓凤毛麟角，华裔倒是不少，美籍华人也有很多，但就是没有中国企业！
  “您觉得……”秦远峰十指交叉放在桌面，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笑容直视安纳德：“大陆人只能帮日本，韩国，还有香港企业打工？”
  “还是亚洲只有日本，韩国？”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纳德浑身冷汗差点滴了下来，立刻说出了口，声音不由自主地有点高，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这里一眼。
  “实在是抱歉。”他心跳都有些加速，对面这位李先生的笑容很危险，自己刚才的话如果对方理解错误，已经可以算作一种侮辱，数百万美元的政府资金，如果因为这三句话被取消，他死的心都有。
  秦远峰淡淡地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我没有误会，我想，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好的……好的……”安纳德掏出丝巾来擦了擦满头冷汗，心跳这才减速了下去。端起温热的咖啡，开始往里面加牛奶。同时，看向秦远峰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抹好奇。
  继日本……韩国之后，中国的资本也开始爆发了吗？
  不过……中国有资本吗？
  “这是剧本，你先看一下吧，哦，我补充一下，这是剧本中要在纽约取景的镜头，以及我们的租用费清单。”秦远峰抬了抬头，钟晗立刻会意地递过去一份资料。
  安纳德笑着接了过来，他喜欢奶味重一点的咖啡，倒了好一会儿牛奶，这才用勺子匀速搅动起来。
  剧本没有名字，只有大体的简介，连主角名字都没有，每年在纽约拍电影的公司太多太多了，作为一个史上被外星人光临过最多的城市，经历过最多灾难的城市，被毁灭过最多次的城市，他只能说，他身在纽约很荣幸。也很熟悉这种流程。
  “大手笔啊……”他笑着感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笑着说：“兰博基尼概念版，玛莎拉蒂，雪铁龙，劳斯莱斯……光是这些车，就……就……就！”
  下一秒，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简直如同筛糠一样，抖得无比厉害，就什么，在他嘴里已经说不出来了，而是见了活鬼一般，死死盯着剧本。
  他颤巍巍地端起咖啡杯，往自己嘴边送去，好不容易送到，刚喝了一口，却猛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他咳得脸都红了，一把把剧本拍在桌子上，用吃人的眼睛，发红地盯着秦远峰，声音想尖叫，却抖得不成样子：“李……李先生……你……你疯了？！”
  第0509章 世界之窗（二）
  秦远峰嘴角挂着微笑，钟晗满脸苦笑。
  任谁看到这个提议，都会觉得这个公司在发疯。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人之不敢想。世贸大厦是什么，全球第二高的建筑，被美国称为“世界之窗”，里面聚集了全球所有高精尖行业，以及各行各业，各大巨头的办公室……可以说，这里，就是“资本”这两个字的缩影。
  现在竟然有公司想炸了它？
  “安纳德先生，镇定。”秦远峰笑着看着安纳德：“世界之窗，是全球资本的一个代表，既然它接受资本，为什么要排斥我的资金？莫非……”
  他笑了笑，微微颔首：“你们在玩种族歧视？”
  “不不不！”安纳德立刻摆手，满头冷汗，因为刚才剧烈的咳嗽，他雪白的衬衣上甚至沾上了一些褐色的咖啡渍，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因为，种族歧视这种大帽子，谁都背不起。
  “但是李先生……”许久，他才惊魂不定地看着秦远峰：“你的要求……你的要求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他都说不出来了。看到这个镜头的那一刻，他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就根本不该是人类的想法！
  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一辆兰博概念版，从一百层高空冲出，开足马力，冲破钢化玻璃，凌空飞度几十米！冲入对面的西塔之中！完成一次汽车版的空中飞人！
  我的天啊……安纳德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先不说这个镜头危险性有多大，光是从东塔冲出去，西塔那边……就有起码十层的办公室不能工作！
  一辆车冲出来，谁知道能落在哪？就算确定了比如第十三层，十四层，十二层，甚至二十层的，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太匪夷所思？”秦远峰笑道：“电影，自然要想人之不敢想。”
  安纳德愣愣地看着秦远峰，最后终于收敛了满脸的震撼，化为一声苦笑：“李先生……你这个要求，恕我们无法答应？”
  “钱不够？”秦远峰笑着倒了杯红酒，徐徐摇晃着问。
  “不是钱的问题！”安纳德激动了起来：“纽约从未拍过这样的电影！这……这已经类似恐怖袭击了！你想想会让双子塔的用户带来多大的……的……震撼？你想想这世界第二高建筑的消防，火警，人员疏散！还是东西双塔！”
  “还有，对双子塔用户的影响！这里面的都是一家家大牌公司，不仅当时他们必须搬出去！还有事后的修缮！对于他们办公室的修补！噢……天哪……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拍这样疯狂的电影！”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电影大卖，他们将会以此为荣！谁都会抢着租那一层！”秦远峰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我在为你们双子塔打开声誉，你这个拒绝，合适吗？”
  安纳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秦远峰：“李先生，我必须郑重而歉意地拒绝你，数百万美元虽然多，但是纽约市并不打算拍摄这样高规格的电影。”
  “非常抱歉，希望下次可以合作。”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几百万啊……谁不心疼？但是要空中飞人横穿世贸中心双子塔，他的胆子还没这么大，他不敢陪着这位大陆的李先生疯，纽约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站了起来，歉意地鞠了一躬，刚转身，就听到了身后一个平淡的声音：“六百万。”
  “美金，而且是现款。”
  他的脚步都凝滞了，六百万……六百万！这让他心里刚刚平静下来对美元的渴求，刹那间再次翻滚。
  修路不要钱？保险不要钱？什么都要钱！六百万，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一边是东西双子塔，全球第二稿建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使用权，是公众的影响，大量的人力调度。另一边，很简单，是六百万美元。
  他的心里仿佛一边在天堂，一边在地狱，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好几下，最终，咬着牙说：“抱……抱歉，这不是钱的问题……”
  秦远峰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皮鞋上，那是一双做工非常不做的皮鞋，擦得能倒映出人的脸。只是也许安纳德自己都没发现，刚才避之如蛇蝎的脚步，现在竟然缓了下来。
  安纳德死死咬了咬牙，抬腿再次往外走，刚走一步，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心都跳出来了。
  “七百万。”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你就可以任性啊？安纳德差点转头对着秦远峰怒吼，如果说，刚才的六百万还是让他的心沸腾，这一次，简直就是将他鲜活的心脏下了油锅！
  答应？不答应？
  一瞬间，他嘴巴张开几次，闭上几次，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那是激动，震惊，犹豫融合到一起的表情。
  中国人什么时候有这种资本了？如果不是他站在面前，根本不敢相信。
  “李先生！”仿佛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他郑重地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牙齿都紧咬着，法令纹凸显，沉声道：“我再说一次，代表纽约市政府说一次，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明白。”秦远峰轻轻弹着红酒杯，脸上带着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叮咚”的声音，无比优雅，却让安纳德心中异常烦躁。
  “我明白，不是钱的问题。”他微微笑了笑，诚挚地看着安纳德。安纳德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吧……他再也不想面临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选择了。
  “您清楚就好……”他心痛地咬紧牙根，在秦远峰看不到的地方，手都握成了死白色，哆嗦嘴唇说：“我先走一步……”
  秦远峰微笑点头，但是下一句话，直接让对方腿都软了。
  “一千万。”
  “咚！”随着这一声，安纳德怀疑自己心脏都跳了出来。
  一千万……这代表什么，这是纽约一个支出事务每一年的经费！甚至还超过百来万！纽约是有钱，不过市政府的经费能有多少？别说一千万，刚才的五百万，如果不是要上演双子大厦的豪车空中飞人，他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在一部普通大片才一千万的投资，这部片子一个镜头就一千万，这根本没法比！
  “扑通……”他脚不着痕迹地一软，差点跌倒在旁边的座位上，甚至手都抚上去了，腿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最终没有跌坐下去。
  等他满头冷汗站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方白色手巾，颤巍巍地擦着自己额头的冷汗。
  “一……一千万……一千万美元……”他已经丧失了说其他话的能力，满口都重复着这个数字，身不由己地，竟然再次走到了桌前，胸口起伏地坐下。
  要知道，这笔钱一旦签下来，就算不得是纽约的产值，而是市政府的外快！
  对纽约市九牛一毛的金额，放在一个市政府，用于改善公务员的生活，那就是天文数字！
  脸色变幻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方巾，咬了咬牙，眼睛都在冒火，从牙缝里飘出来的话都带上了浓重的金钱味。
  “一千一百万！我就可以代表答应！”
  “事先的调度！和东西塔相对公司的交涉！和物管方面，以及行人的公告，还有后期的修缮，我们全部都可以落实！”他的声音都急促了起来：“包括对媒体的解释！政府可以一力承担！”
  秦远峰并没有答话，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安纳德好一会儿，忽然笑着说：“不是说……不是钱的问题吗？”
  安纳德一口气差点没憋死，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露出了笑容：“但是是钱够不够多的问题！”
  “我听说过一句话……”他狠狠灌了一口红酒，仿佛要用红酒的甘美来浇熄心中炙热的欲望：“就算是一头恶魔，也会向一枚金币鞠躬。”
  秦远峰和钟晗都笑了，举起了杯子：“向金币致敬。”
  “向金币致敬。”安纳德脸色不变，三只高脚杯清脆地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我什么时候能进场？”放下杯子，秦远峰笑着问。
  “两周后。”安纳德肯定地说：“到时候，只要贵公司配合政府做出一些宣传，就可以正式入场。”
  安纳德走了，秦远峰和钟晗悠闲地吃着美食，当钟晗吃下不知道多少只奶油松茸烩蜗牛的时候，终于放下了刀叉，沉声问：“一千一百万，只为纽约场景的拍摄。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点？”
  “不大。”秦远峰切着牛排，头都不抬地说：“速度与激情，并不是没有对手。相反，今年米高梅和哥伦比亚都有两部堪称传奇一般的电影，我们这部片子和其中任何一部对上，都很难有胜算。三七开是最好的结局。”
  他放下餐刀，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我不知道它们何时上映，我在做即使遇到了也不会亏本的打算。这一千万美元，必须花。这组镜头，就是我们吸引观众的杀手锏。”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终结者2，现在已经是万众期待，谁也不知道，这个暑期档还有一档能够和它平起平坐的电影。沉默的羔羊！
  奥斯卡和奥斯卡的对决，巨星和未来巨星的对决，如今，又加入了秦皇朝版本的速度与激情，如果不把这两部片子的具体档期挖出来……
  第0510章 乔安娜
  每一件事情，如同时针一样，精确地转动着，两周内，和迪斯尼的合约已经黑纸白字地摆在了秦远峰桌面上，而几乎踏着这个时间，纽约市办公厅的乔安娜秘书，踩着通红的高跟鞋，夹着一份厚实的资料，已经站在了秦远峰约定的餐厅包厢之内。
  “李先生。”乔安娜是一位身材高挑的三十岁妇女，流畅的金发被一只蝴蝶状的发夹斜斜别在一侧，带着恭敬的微笑，优雅地鞠了一躬：“首先，容我感谢您的慷慨。我代表纽约市政府对您的投资表示赞美。不过，接下来的工作，都将由我和李先生交涉。”
  对于资本，就是再高傲的人都会表达出一定的善意。更不要说是千万美金，纽约政府眼中，此刻的秦远峰就是真正的大爷。
  秦远峰笑着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一位白人男子说道：“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迪斯尼市场总监詹姆斯·g·霍尔夫曼。这部片子是邵氏和迪斯尼共同投拍，这位是钟先生，负责邵氏对于外部一切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