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真是让母后操劳了。”乾风帝坐在太后的一边，眼底闪过一丝歉意。
  太后摆了摆手，“皇帝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哀家受点累又算什么。”
  “母后，朕想着楚伯府到底算是开国元勋，朕要是真的赶尽杀绝，未免有碍名声，所以朕想着，要不法外开恩，留他们一条命？”
  “这点事情，皇帝自己做主就行了，不必特地问哀家了。不过，理国公府，皇帝是个什么想法，不如跟哀家说道说道。”
  “要说当年做下大逆不道的，是老理国公，如今——”其实乾风帝对如今的理国公还是挺满意的，明白事理，懂进退。
  要说当年老理国公做了糊涂的事儿，可到底他没受伤，受伤的是他的姨母，可他也知道太后一向跟姨母的关系极好，因为当年的事情，太后更是耿耿于怀了一辈子，要是轻易放过理国公，太后怕是不会开心。
  太后一眼就看出了乾风帝的想法，若不是中间碍着自己，乾风帝怕是不会太惩罚理国公府吧。
  “皇帝心中既然有决断了，哀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母后，当年姨母的事儿，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您放心，朕一定会给姨母一个交代。”
  “行了。哀家这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慈宁宫，不问世事。可也知道理国公这些年来，确实是安分守己，懂进退。之前的静伯府，楚国公府，你都一个个的打压下去。到底得将理国公府留着，否则人家还要以为你这个当皇帝的，容不下这些世勋贵族。”
  “母后一心为朕着想，可朕——”
  “行了，哀家这辈子就只有你和昭慧两个，不全心全意为你们两个着想，还能为谁想。不过皇帝，楚伯和理国公如今不是最大的事儿了。你跟哀家说说，你对忠勇侯是个什么想法？”
  果然问起了这个，乾风帝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
  “皇帝，你太不知道分寸了！”
  伺候在一旁的钟嬷嬷吓了一大跳。一般乾风帝和太后有什么话说，一旁只有钟嬷嬷伺候。
  钟嬷嬷是打小就跟在太后身边的，就连乾风帝和了昭慧长公主也是她带大的，她更是为了太后终身没有嫁人，所以太后对钟嬷嬷也是信任的很。
  这都多少年了，太后可从来没有对乾风帝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钟嬷嬷也明白太后的想法，儿子当了皇帝，她成了太后，先得记着儿子是皇帝然后才能将他当儿子！
  太后这么失态，钟嬷嬷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可太后失态的还在后面呢！
  “皇帝，你老实告诉哀家！你是不是为了云染希才这样的！”
  云染希，这么多年了，乾风帝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太后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其实在太后心里，她是真的怨恨云染希的。这个女子很美好，这一点，她承认。可她心里压根儿没有她的儿子，甚至还拒绝她的儿子，太后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年乾风帝因为云染希的拒绝，而失魂落魄的模样，那简直是让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不过太后也不能不承认，她也是打心眼里有些庆幸云染希没有同意嫁给乾风帝。
  因为在太后心中，云染希绝对不是适合乾风帝的最佳人选！
  温柔乡英雄冢，这一点谁都知道！
  她不能让云染希毁了她的儿子！
  乾风帝也沉默了，这么多年了，后宫来来往往更是有无数的女人，可却没有一个女人走进过他的心里，当然，除了云染希外。
  “母后，朕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然，朕承认，若是换了一个人，如果云翎不是她的儿子，朕确实不会这么做。”
  太后心痛的看着乾风帝，他的儿子几乎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他到了今日竟然都还没放下云染希，真不知道是他的儿子太痴情，还是云染希真的太好了，好到她的儿子这么多年了，都还对她念念不忘！
  “皇帝啊！皇帝！哀家当初就告诉过你，作为一国之君，对女人，你可以喜欢，可以宠幸，可唯一不能有的就是爱啊！可你偏偏却将一颗心丢在了云染希身上！可那个女人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你！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嘛！”
  乾风帝苦笑一声，他要是感觉不到，那才真真是傻子了！
  那时候云染希要嫁给燕南天，他心里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他就是想不通，怎么怎么会比不上燕南天那个渣人！为何他心爱的女子，宁可嫁给那么一个渣人，都不愿意嫁给他！
  “皇帝！你跟哀家说老实话！若是一般人做了云翎这样的事儿，你会怎么做？”太后目光阴沉的看着乾风帝，语气中的不善由此可见一斑。
  乾风帝叹了口气，“母后，朕也跟你说句实话。若是一般人做了云翎的事儿。朕会立马让人捉拿，抄家诛九族都算轻的！”
  私建城池，这跟谋逆有什么区别？
  “原来皇帝还没有糊涂到家啊！哀家原本还以为皇帝还是对云翎一般的处置呢！”太后的语气里难掩嘲讽。
  “太后又何必这么打朕的脸呢？其实当初，朕在知道云翎的所作所为，那是真的生气，可静下心，让后暗中观察云翎的动作，这才真的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谋逆之心。只不过是因为荣安那丫头，曾经说过一句，她想要一处世外桃源。所以云翎才会重新建那座城池。这一点，朕也可以问心无愧的跟母后您说。”
  “那只是当初。皇帝，身在皇家，有多少人是一开始就想做皇帝的。还不是因为被权势被地位给迷了眼睛，所以才不能不去争不去抢。皇帝啊，你老实告诉哀家，你如今能保证，云翎真的能一辈子都没有异心吗？你别忘了，他可是水月的皇子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都不明白呢”此时在太后心中，乾风帝就是为了云染希那女人，已经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爱屋及乌，乾风帝爱云染希已经爱到，连她的儿子他也照样爱了！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母后，朕永远都记得您还政给朕的时候，跟朕说过。从今以后，朕要记得，自己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想起自己其他身份！父亲，儿子，丈夫，舅舅，兄长。”
  太后的眼神又一瞬间的恍惚，不错，这是当年她稳定大局后，将朝政归还给乾风帝的时候，说过的话。
  “可你做到了吗？你现在敢扪心自问说一句，你做到了吗？难道你真的没有因为云染希，而打搅了你的判断！你难道不是因为云翎是云染希的儿子，所以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她！”
  “朕没有！母后，朕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一点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母后，您别忘了，那是一座荒城，您可知道几百年来，大梁和水月都没有划分那块土地。实在是因为那块土地太过荒凉的原因。如果要打造起来，那耗费的金钱绝不是一个小数。”
  “云翎倒是有钱啊！”乾风帝方才说了，云翎如今将那块地真的建造的跟个世外桃源一般，她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云翎只是因为她外孙女的一句话就能这么大动干戈。
  “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哪能没点体己。”乾风帝不动声色的给云翎说了一句好话，太后微微冷哼了一声。
  “母后，正是因为云翎是水月的皇子，可他偏偏是在大梁长大，所以水月的人也一样不会相信他。朕可以跟水月皇谈条件，让那块地从此就属于云翎，可却不归属大梁和水月任何一方。这也等于是让云翎替咱们守着门户不是？”
  太后闻言沉默，“皇帝有自己的主张了，你想做什么，哀家不会多说，可皇帝有没有想过，你说一千道一万。难道你心里真的不是因为云染希所以才会对云翎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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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4 当年往事（一更）
  楚伯府
  老赵氏一脸灰暗的坐在软塌上，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尖酸刻薄，有的只是满满的落寞无奈。阳光透着窗纸落在老赵氏身上，衬的她整个人显得愈发的凄凉。
  在听到“太后驾到”四个字的时候，老赵氏不禁凄然一笑。
  随即，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华服的太后，两人一对比，一个尊贵至极，另一个却如同一个糟老婆子一般，高低立下。
  “太后娘娘大驾光临，真真是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啊！”老赵氏哪怕此时已经落魄到了极点，可她也不愿意在昔日这个老对头面前示弱！
  太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老赵氏，可钟嬷嬷却受不了，“大胆，见到太后，竟然不知道行礼！”
  老赵氏随意的扫了一眼钟嬷嬷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即似笑非笑的开口，“真不愧是太后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啊！太后还没有开口，你倒是忙不迭的说话了。”
  钟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了一辈子，就连皇上都要给她三分颜面，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顿时气的不行！
  太后倒是没有计较老赵氏的无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难道是来看我有多落魄的？如果是，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哀家在想你这辈子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太后没有理会老赵氏阴阳怪调，只是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
  “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太后娘娘你难道还不清楚！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今日拥有的荣耀都该是我的！当年先皇中意的明明就是我，他想娶的也是我！可怜我瞎了眼，竟然将你当做好姐妹！你明知道我吃了芋头过敏，可你却偏偏用芋头做了点心，我拿你当好姐妹，所以对你是一点都不设防！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就因为你，害的我跟自己心爱的人错过了一辈子！”
  何止是跟心爱的人错过一辈子，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有作为太后的荣耀！
  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些事，老赵氏就恨得牙痒痒，对太后更是恨之入骨，只恨不得杀了太后，夺了乾风帝的龙椅！
  所以这次这楚玉亭要跟着庄王造反，她知道后，并没有阻止。为何要阻止，她本就是恨不得将乾风帝从龙椅上滚下去！
  “说完了。”太后淡淡的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是我傻了，太后怎么会因为我这几句话心虚，那可真真是好笑啊！”老赵氏说着忍不住大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她眼角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她真是想不通，老天爷为何不开眼，这么个不顾姐妹情谊，卑鄙无耻的贱人，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来一道雷，直接劈了太后！
  “心虚？哀家为何要心虚？哀家若是告诉你，当年的事情跟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相信？”太后冷笑着开口。
  当她很想嫁入帝王家？呸！她这辈子就全都毁在皇宫这个让人恶心肮脏的地方了，她心虚骂，她凭什么要心虚！
  “你胡说！怎么，我如今都是阶下之囚了，太后还有必要顾忌我吗？”
  “你确实不值得哀家顾忌。哀家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当年算计你的并非哀家。你以为哀家很想嫁入帝王家不成？哀家告诉你，哀家一点都不想！可笑你当时有多蠢啊！先帝是对你倾心，当初也确实是想立你为皇后。可你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雨摧之的道理？你可知道秀女当中有多少看不惯你的人。可笑你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一副未来皇后的样儿。”
  说起当年的往事，太后也是恨得牙痒痒，不过她不是恨别人，正是恨老赵氏，当年她其实早就有心仪之人了。两家也早就有意结亲了，可就是因为老赵氏的蠢，也毁了她的一辈子！
  “你胡说！”老赵氏恼羞成怒道。可老赵氏嘴上虽然一直逞强，可也不能不承认，当年她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她是未来的皇后，那些秀女跟她本来就不是同一级别的，她凭什么不可以得意忘形！
  “哀家胡说？哀家这辈子也是让你给毁了！哀家告诉你，当年哀家给你送的点心，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以为你当初是怎么过敏的，是德妃，那时候她不是送了你一盏精致的江南纱扇，那上面有芋粉，只是量少，可只要你日日拿着那江南纱扇，时日一长，你的脸自然就会过敏红肿！”
  “德妃？怎么可能，当年她明明很巴结我，她——”老赵氏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因为她也想起了不对头的地方。
  当年的德妃还只是一个小秀女的时候，是很巴结她。可她后来也被选入宫中，品阶虽然不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可后来，先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喜欢上德妃，不过三四年间，德妃就从一个小小的才人一跃成为从一品妃子。
  “怎么，终于想到不对头了？哀家告诉你，哀家这辈子也让你给害惨了！当年先帝想娶的是你，可你自己蠢，被人算计了！哀家当年也有心仪之人，只待选秀过后，就能嫁人。可就是因为你的蠢，毁了哀家的一辈子！不过先帝对你倒是情深义重啊，不愿意委屈了你。他既然选了哀家当皇后，就将你嫁给了当时的楚国公，让你成为超一品的诰命夫人。”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不能嫁给他当皇后，我也愿意做他的妃子啊！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啊！”老赵氏相信太后没有骗她，因为此时太后已经没有骗她的必要了。
  “哀家这辈子就是让你和先帝毁了！可怜哀家的昭慧，为了皇帝，哀家只能跟老楚国公了达成协议。原本哀家是想将当年往事的真相告诉你，可你偏偏那么蠢！让哀家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其实这也是太后私信作祟，她就是不想让老赵氏知道，当年先帝对她有多情深义重，多不愿意委屈了她。她在后宫里起起伏伏这么多年，虽然尝尽了世间最顶级的富贵，可也受尽了人世间的心酸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赵氏蠢造成的！当她不知道，先帝当年为何要娶她做皇后，不过是因为自己是老赵氏的好姐妹，先帝希望自己能顾着姐妹情谊，好好的看顾老赵氏。
  要说先帝对老赵氏那真的是好的没话说了，给不了她正妻的位置，就将她嫁给了自己最器重的好兄弟。
  这么多年，她就冷眼看着老赵氏痛苦，她就是不想看到老赵氏心里痛快，这人凭什么心里痛快啊！她这辈子都因为先帝和老赵氏给毁了！她也要老赵氏心里永远不痛快！
  可太后万万没想到，就因为她心里的不痛快，害的她的昭慧受了这么多苦。
  当年太后是有机会将事情真相告诉老赵氏的，可就是因为咽不下心头的那口气，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她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反正她觉得昭慧是长公主，量楚玉亭和老赵氏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可惜她错了，这两个渣人，害的她女儿受了这么多的苦！
  这些年，太后何尝不怨恨自己呢，要是她当年肯早点跟老赵氏说清楚原因，她的女儿怕是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其实太后这么多年，是真的后悔了，每每想要找老赵氏说清楚当年的事儿，可当年的坎儿她是真的过不去。还有昭慧因为老赵氏和楚玉亭受的苦，就跟让她心酸了。
  太后那时候就是存着阴暗的心思，你这么对我的女儿，我就是要瞒着你一辈子，我就是要你心里一辈子不舒服！让你永远都不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不能不说，太后的报复手段也确实是不错，太后没有迈过心里的那道坎儿，可老赵氏又何尝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呢？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被当年的好姐妹背叛了；想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抛弃她了；想着自己不能母仪天下……
  想着，想着——真的是想了太多太多，每次一想起这些事情，她就恨不得死去！除了报复，除了心灵慢慢扭曲，她都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子，她还能怎么活！
  要是楚思雅知道太后和老赵氏心里的想法，肯定要吐槽一句，你两个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才对！一个两个的心灵其实都扭曲的不正常了！
  “太后真不愧是太后。当初我们还没出阁的时候，长辈就总说太后你生错了性别，你哪里该是女儿家，若是男儿，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指日可待！确实，我比不上你啊！”老赵氏经过大喜大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透了，还是有心死如灰的感觉，此时倒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哈哈——哈哈哈哈——哀家有今时今日，可不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哀家还真不用嫁入皇宫！哀家这辈子也是毁在你的手上！你别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想要母仪天下，喜欢坐在高处，受万人瞩目！哀家告诉你，哀家一点也不稀罕！其实哀家也想不通，就先帝这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上你了！美貌？比你美的多的是。才学？呵呵，哀家也没看出你哪来的什么才学。善良？这跟你貌似也是一点都不挂钩！虚荣，虚伪，贪婪！这些在你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