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_分卷阅读_363
作者:
烟雨江南 更新:2020-07-17 15:23 字数:6208
李天时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天风云烟珠涉及到浮陆变化。这事心中知道就好,不要出去说。林熙棠不至于用这种死物来对付我李家,你们也别胡思乱想。”
那人却还有犹疑,道:“国运之战开局就不怎么好看,林熙棠在巨兽之眠战役中受了重伤,他的这次推衍会不会不准?”
这一言既出,在座其他人没有说话,各自面上都带出了些不同心思。
李天时气度沉稳,声色不动,淡淡道:“林熙棠此人,可以不喜欢他,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他。况且国战局势向来连接天时命数、阵营气运,还受那些屹立巅峰的强者之势影响,无论永夜还是大秦,谁敢说一个准字?”
那人张了张嘴,发现找不到话说,不由举起茶杯灌了一口。
顿了一顿,李天时又道:“退一步讲,就算浮陆未有变化,于我李氏又有什么损失?天风云烟珠可让神将以下的修炼潜质提高一级,光是这点用处,就足够外面那些人杀红眼了。”
有人觉得心有不甘,叹道:“可是我们耗费如此多的心血,难道真就这样平白送出去?”
“两颗云烟珠,若是能够换回一座迷雾森林,也不算亏了。这可是我族晋升门阀的关键。”在这一点上,统领大军的李存健倒是看得十分清楚,随后他又冷笑道:“那些外来的家伙,就算真得了这种宝贝,也要有命去用才行。”
众人恍然。
李天时道:“那就这么定了。哦,对了,去把小九叫回来吧,让他换个身份名字,也去浮陆争夺军功。”
“把青云叫回来?”
李天时点头道:“不错。他天资略逊,神将之望渺茫。如有云烟珠之助,就可以走到最后一步。我不能明着偏袒他,但给个机会总不至于引起非议。若小九有这个机缘,今后运气再好些,说不定就能跨过那道大槛。”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上品世家都有制衡神将的能力,但想要升格门阀,必须有真正的神将坐镇,李家在这方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门阀世家并非一成不变,实力稍弱随时有掉下来的危机,宋阀如今尴尬局面即为前车之鉴,所以提升家族子弟的机会是不嫌多的。
李天时如此安排,一举多得,自然很好。只不过想要在群狼口中夺食已经极不容易,就算得手,攀登神将之途更是迢迢。
李青云,自幼聪慧,嗜武如命,无论什么武技一学即会,一会即精。其人性情酷烈,杀心极重,出手有敌无我,同等修为下战力甚至比李狂澜还要强上一线。然而美中不足之处在于天资略逊,以李氏在秘药上的成就也找不出有效的洗髓换骨之法,一直被引为憾事。
李天时扫了一眼众人,见再无异议,即道:“那这事就这样定了,先把消息放出去吧。”
李族众人面色一凛,都应了下来。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场风暴。
等众人走后,李天时安坐不动,直到一名四十多岁的随从进园,他才站起,带着来人走进园中的书房。
陈设古雅的房间里,有一人在自得其乐地排棋局。那男子衣着朴素,面容如二十许人,然而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绝非外表这样年轻。
李天时道:“小叔。”然后转头望向随从,“情报都收齐了?直接说吧。”
随从打开手中文件夹,道:“瑞太爷指名要查的几件事都有了眉目。”事情并不复杂,随从又是这方面专精人才,很快就简洁明了地报告完毕。
“这么说来,巨兽之眠战役期间林熙棠确实离开过帝都。”李瑞之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慢悠悠地又放下一子,才道:“昨天他去了青阳王府?还真是好胆色。侯爷怎么看?”
李天时端坐如仪,低头看着自己扶在膝盖上的手,淡然说:“国运之战期间,不宜再起事端,接下来虚空浮陆上的风波只会多不会少。”
李瑞之一笑,把指间两枚白子扔进棋盒,“风波多少不是问题,若无风波何来如潮大势。也罢,道统之争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你们年轻人就专心向外拓展吧!这次帝国军区重划,可做好准备了?”
李天时道:“方青堂叔将调入作战部,另外几人活动一下,得领兵实职把握很大,还有陛下的近卫军也将再征召我族两名中将。可惜此事还是来得急了些,我们推不出元帅人选。”
军区重划不仅仅是几位元帅调防的事,从军部到地方都会有无数变动。李方青上将,是敬唐李氏目前在军界职位最高的一位,现任军部提督,统领宪兵,这个位置清贵权重,可管内务的终不如作战部镇守大区的将军们。
李瑞之道:“我族军中根基浅薄,就算再早两年曝光神将实力,只怕也拿不稳军权,这次多得几个实职就很好,倒是送去近卫军的人选要用心挑一挑。”他想了想,道:“大兄甚为牵挂你们兄妹,尤其是阿澜。”
李天时沉稳的神色忽然有了些变化,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
李瑞之抬头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奇道:“连你都不知道阿澜和那两个小家伙怎么会扯上关系?”
李天时苦笑,“小妹遇见赵君度应是探索巨兽之眠中央溶洞的时候,可宋子宁一直随大军而动,后期几乎都在青阳王指挥部中,她若去过张阀大营……我们也不会不知道啊!”
李瑞之也流露出一丝无奈,“阿澜真是被宠坏了!”他嘴上这么说,却听不出多少责备之意。
李天时苦笑更深,小妹是父亲老来女,深得长辈们喜爱,就是他和李后等一众兄弟姐妹,因为年龄相差大,几乎都是当女儿般捧在掌心。偏她从小冰雪聪明,天资绝艳,于是养成了今天这样的脾性,实在怪不得别人。
但是这件事情太过微妙,若无事也没什么,若有事可不好收场。
“阿澜这次太胡闹了,你定要管管她。”李瑞之道:“宋子宁也还罢了,赵君度算个什么事,那是长公主之子,差了一个辈份。况且当年天衍道统之争,宣元公赵玄昀支持东澹台一宗与我李氏争锋,以致两败俱伤,平白让林熙棠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旁门小卒崛起。道统是我李氏立族根本,与赵阀绝无可能善了。”
李天时神色微微一凝,他没想到李瑞之把这小儿女玩闹认真当一回事来说,想了想,才问:“前段时间诸位太上长老在运作与青阳王结盟之事,据说有些不顺,不知后续如何?”
李瑞之说起此事也皱眉,“张殿下那边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直接回绝。我这次去帝都,会寻机与皇后娘娘再议此事。”
李天时垂下目光,脸色发沉。
李瑞之站起身,道:“我今晚出发,这就走了。”他没有走大门,反往内室而去,动了动一个垂吊花架,满架书籍的南墙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条暗道。
走进暗道前,李瑞之忽然回头,“侯爷雄才大略,当得我李氏中兴之主,只是有时勿感情用事。”
李天时在原地坐了很久,旁边随从也立得笔直如柱子般一动不动。
“知节,阿澜还在闭关?”
“是,据说小小姐在战技大圆满之道上又有所悟,这次一定要把那套潜霜剑式融会贯通才出关。”如今李家大部分仆人都只知道家主有个幼弟,这随从出身世仆,也是李天时奶娘之子,从小跟在他身边,私底下称呼就改不过来了。
李天时又问:“林帅究竟如何?”
随从道:“前段时间外面都传他推衍巨兽之眠受重伤,那是北府放出来的假消息,但他身体真的出了问题,情况不明。”这个消息刚才当着李瑞之的面他并没有提及,而林熙棠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伤病情况大多虚虚实实很难证实,李瑞之也未特别过问。
李天时点点头,让他下去。等随从离去后,李天时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踱到窗边,目光似于穿透重重阻隔,落在山海之上。
敬唐李氏是天衍术最古老的几脉传承之一,拥有不亚于四阀的悠长历史,即使当年因道统之争受到沉重打击,仍是术界的一个庞然大物,是许多宗室乃至顶尖权贵供奉的座上客。
然而有所长就有所短,李氏家族明面上的实力一直在世家中游偏上徘徊。时至今日,不过在这南方临海行省占了两郡之地,又在其它大陆占有几郡,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省之地,离升格门阀的实地条件仍有差距。
虽说两大阵营征战不断,实则帝国本土内陆承平已久,如敬唐李氏这样的封地位置,想要开疆拓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若是循序渐进,恐怕终李天时一生,也上不了门阀。
李天时忽然一笑,眼中幽火燃动,自语道:“有势无权终究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李天时岂会一直受制于人?国运之战,嘿!”
帝国消息的传播,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往往边塞之事,需要旬月方能传到帝都,但真正大事,却可在一日内传遍门阀世家。还没过一日,天风云烟珠将要出现在李族军功榜的消息,就到了各大门阀世家家主的案头。
一时间暗流汹涌。
远在虚空浮陆的千夜还不知道这所谓天风云烟珠究竟是何物,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云烟珠能够提升神将之下一级天赋潜力,可谓神物,但对千夜来说毫无用处。
他修习宋氏古卷,与主流秘法原理大相径庭,根本没有通常的瓶颈一说。千夜无论黎明还是永夜一侧的原力都被玄曜两篇提炼到极纯,当前要做的惟有平衡,然后待两侧都臻至极致,去探索总纲所说的回返混沌之境。
而且千夜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不是资源,只是军功,纯粹的军功而已。
此刻千夜的注意力,都在徐徐打开的黑之书上。
厚重封面下是熟悉的目录页,上面依旧只有一行字:淬炼。
随着千夜意识一动,目录页翻过,就到了下一页。一团翻滚不定的黑暗慢慢化作道道持剑劈斩的人影。
这一剑千夜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就是手中杀招之一的寂灭斩。然而此刻的寂灭斩又与当日不太一样,明显清晰了许多,而且凛冽剑气扑面而来。也即是说,这一招更加完善,威力也变得更大。
千夜似有所悟,尝试往后翻。果然,在寂灭斩后又多出了新的一页。这一页上同样是个持剑身影,双手握剑,刹那间向着前后左右等八个方位各出一剑。
和寂灭斩相比,这一式要简单得多,然而剑中意境却大不寻常,古朴厚重,每一剑都有开天分海之威,那扑面而来的威压,让千夜都一时屏住呼吸!
第一二六章 定八方
千夜定了定神,这才从剑势威压下恢复。
剑式既已在黑之书中凝成,基本修炼法诀也就相应出现在千夜意识中。他把运力法门和招式记在心中,然后思索起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黑之书的秘奥。
当日寂灭斩出现时,正是千夜苦练基本剑势的时候,那时他基础已经打得颇为扎实,但并无高深战技传承,是以空有东岳在手,却没有大威力的杀招傍身。于是黑之书自百种基本剑势中凝练出了寂灭斩,正是适合千夜和东岳的剑招。这一剑若落在其他人手上,必然威力大减。
现在新一记剑招的出现,明显是因应群战而生,再联系最近经历,千夜不得不认为,这次黑之书被触发,并且淬炼出这样一记杀招,很大可能是由于白阀要塞中与黑暗大军死战,以及多次被小人和异兽兽群追杀。
此剑和寂灭斩一样,剑势厚重之极,一看就是专为东岳而生,换把轻点的剑都无法挥出如此厚重如山的斩击。
然而黑之书上新淬炼出的这一剑还有不少模糊不清的地方。千夜反复思索,再对比修炼寂灭斩的过程,终于明白黑之书淬炼出的剑技并不是完美无瑕,威力大体上相当于门阀秘传武技的水准。
这种程度的秘传,基本上本家嫡系的重要子弟都可以获传,还不算特别珍贵。在此之上,更有一层最核心的传承。以赵阀为例,赵君度的八方封镇则是赵阀最核心传承之一,威力明显在黑之书淬炼出的武技之上。
不过黑之书淬炼出的寂灭斩等武技都还有很大提升余地,这就需要千夜自己不断修炼,不断领悟,方能将其一层层提升上去。修炼至今,寂灭斩的威力就比最初强了许多,已经接近门阀不传之秘的水准。
思索下来,千夜对黑之书淬炼武技的条件有了个大体的认识,那就是不光需要精血,也要有来源,同时有上限。他若不是精修基本剑技,就不会触发寂灭斩。若没有苦思如何群战破敌,也不会有手上这一式新的剑技。得了剑招,还需要仔细揣摩,百般磨砺,才能够达到圆润通明的境界。
也就是说,黑之书实际上是在关键节点处,给千夜指明了一个方向。这个结果比想像中的用途大打折扣,然而仍是极为重要。
各大门阀世族的秘传战技来自黎明原力最初的觉醒,经过一千两百年的打磨和精进,由此可见,若仅靠千夜自己在百战中摸索,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够出现寂灭斩这类杀招。
千夜把感慨放到一边,开始揣摩新得的剑技。
这一招剑斩八方,无论剑招还是原力心法都十分简洁,关键处全在煌煌威力,滚滚霸气。上次寂灭斩出现时,黑之书上同时浮现符文显示名字,这一次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精血不够,还是其它缘故。
千夜略一思忖,“就叫战八方不,定八方好了。”
一战一定,仅仅一字之差,内中意境却是截然不同。定八方一出,千夜顿时感觉对此剑式理解又进了一层。
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定八方,于是起身提剑,试验新招。
东岳在手,千夜凝神静气,忽然大喝一声,东岳直直向前斩出!
一剑即出,千夜体内原力忽如流水般狂泄,东岳骤然重了数倍,简直就像在搬动一座小山!只是一剑,就将千夜原力耗去小半,第二剑斩向左前方,东岳又更是沉重几分,至此他的原力已是消耗过半,以至于第三剑勉强挥到一半,东岳就突然一沉,斜斜插进地面,刹那间剑势就风流云散。
千夜早知定八方不是那么容易,可是试剑结果却仍然让他愕然。定八方共有八剑,各个方位无有遗漏,一剑落处,无有生机,这即是定八方的真意。然而威力如何不说,这消耗却是真正惊人,以千夜此刻修为,居然只能勉强挥出三剑?
愕然之际,千夜耳中忽然听到噼噼啪啪细响不断,当下放眼一望,瞬间找到了声响来源。在他身前以及左前方,十米范围内的紫色基质忽然间蒙上了一层灰色,原本时刻流转的生机已然不知所踪。
大片紫色基质不断转化,几乎刹那就变成深灰色,死气沉沉。随即灰色上出现无数细小龟裂,扑的一声轻响,轻烟泛起,顿时化灰飞腾,露出了深色的地面。
地面也不复原本模样,上面纵横交错,全是剑气切割痕迹。看那密密麻麻的剑痕,哪怕是一只老鼠,恐怕也要被切成数十块。
在千夜侧前方十米处,还有一棵巨树。树干忽然颤抖不已,如有生命般发出痛苦呻吟,听上去无比凄厉。
当千夜望过去时,树身上泛起一道灰线,快速扩张蔓延,转眼间拉伸为数米长,尺许宽的一条灰带。随着巨树颤动,这条灰带骤然迸裂,变成无数飞灰碎块,纷纷扬扬的洒落。巨树树干上顿时多出一道长十米,深近一米的巨大伤痕。
巨树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似是痛苦之极,不堪忍受。而周围巨树也都跟着开始震动,并且发出声声尖啸。
千夜起初还有些迷茫,忽然间想起一事,猛地抬头向树顶望去。那球形树冠果然都在拼命蠕动,里面孕育生命似乎在拼命挣扎,眼见就要破膜而出。
而且不止受创的巨树如此,周围棵棵巨树都是一样!
这副情景说不出的诡异,千夜蓦地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等他有所决断,周围树冠就纷纷破裂,无数异兽小人如同雨瀑般洒落,怕是有成百上千。
有见于此,千夜哪敢停留,立刻拔起东岳,落荒而逃。在他身后,数以千计的异兽小人汇成滚滚洪流,穷追不舍。
千夜埋首狂奔,连收敛气息都顾不上了,此刻速度稍慢,就会被追上。他修炼定八方的本意,原本就是为了应对如今场面,可惜现在别说定八方,就是一方也定不了,惟有逃命。
好在他黎明原力虽然耗尽,血气仍在,堪比古老血族一等子爵的体质和速度下奔行得如风如电。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身后追兵甩掉。千夜不敢大意,在身后追兵之声消失后,又向前奔出数十公里,才停下休息。
靠坐在一棵巨树下,千夜终于能够稍作喘息。想想刚刚追杀而来的异兽洪流,仍然心有余悸,再望向周围棵棵巨树,心情就有些异样。
上次深入巨兽之眠,千夜并没有在迷雾森林中多作逗留,很快就穿过这里,抵达了中央溶洞迷宫。
记忆中上一次也在迷雾森林中打了几仗,其中也有数次对巨树造成伤害,可那时巨树和整座森林都没什么反应。直到一众强者深入迷宫,整座森林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一大波土著异兽潮,涌入地下溶洞,顿时让两大阵营都伤亡惨重。
千夜休息片刻,等体力原力稍有恢复,就站了起来,伸手敲了敲身边这棵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