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赵宋遗风
  红莲一时没有想通自己的话错在哪里，可是被调去当青月的副手却是她万万无法接受的惩罚。她立刻抗辨，表明自己是无辜的，见没有效果，便马上说自身价值在青月之上，并且举了一堆例子。
  然而无论她哀求也好，威胁也罢，千夜都无动于衷。
  最后红莲恼羞成怒，吼道：“你这样对我，那我宁可自杀！你给我想清楚了，逼死了我，我的母族一定会跟你不死不休的。”
  千夜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地道：“与我为敌的话，你的母族未必能够支持多久。”
  宋子宁双眉微皱，向红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闭嘴。然后拉着千夜开始参观英灵殿，就把这件事搁置下来。
  片刻之后，英灵殿缓缓升空，飞向北陆。
  当庞大的舰身无声无息地滑入虚空风暴，就此消失后，在山脚的乱石堆中，现出一个白裙少女的身影。她手中提着一个破旧的提箱，就那样立在风中。
  山脚的风既烈且寒，阵阵寒风吹起了她那缕缕长发，让她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落寞。她仰着脸，遥望着远方天际，刚好看到英灵殿消失前最后的刹那。
  她的小脸满上是迷茫，目光中依旧是迷茫。
  英灵殿折返北陆，千夜要带宋子宁看一看那块神奇的土地。这一路上宋子宁也未曾闲着，他先是用了一整天时间听千夜讲述在中立之地的经历，随后又叫上红莲，听她对中立之地各大势力的见解。这样还嫌不够，七少几乎还和每个高胡人都聊了一会，问了各式各样的问题。
  整整两天就这样过去了，将到北陆时，他才完成了这项庞大的工作。而后面一天，千夜就是静心修炼。每增加一分原力，对千夜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
  第三天清晨，英灵殿越过浩瀚东海，飞临北陆。从高空俯瞰这片土地时，宋子宁也如当日的千夜一样，一时屏住呼吸，满心敬畏地看着下方这自然的杰作。
  似乎整个中立之地的精华，都凝聚在这片土地上。
  许久许久，宋子宁才长出一口气，慨然道：“这是帝王之基啊！”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我可只想有个可以安静生活的地方。”
  宋子宁道：“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乐土，也没有清静世界。所有的安宁，都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打出来。就像秦陆的安定，都是武祖和众多先辈打下来的。如果我们想要享受安宁，现在就应该待在秦陆，待在帝都，而不是站在这里。只可惜，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千夜也是轻叹一声。
  “好了，降下去吧。我很想看看高胡人的新祖地修建得如何了。”
  庞大的英灵殿缓缓下降，最后悬停在五十米的空中。宋子宁和千夜一跃而下，逐风也打算跳下时，却注意到了红莲不断向自己使着眼色。最终在她严厉目光下，昔日威严总算有了些用处，逐风便带着红莲从战舰中缓缓跃下。
  当千夜离开时，高胡人的祖地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而现在，它却变成了一个小镇。虽然小镇上大部分的建筑刚刚打了个地基，还没修建墙壁，但是一个可以容纳千人居住的小镇已经有了雏形。
  在镇外，靠近山麓的地方，几座工坊都完成了土地平整的工程。三座动力塔的基座也已建到了两米有余。
  没错，就是三座动力塔。从一开始，青月就提出了这个野心勃勃的规划。她一门心思想要把祖地建设成可以生活十万人的大城市，是以所有规划从一开始就留有极大余地。
  镇外，几名高胡人驾着载重卡车改装的推土机，正在忙碌着开辟道路。其中一条道路通向海岸。那里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青月和几十个高胡人干出来的。可以想象，在过去这段日子里，他们究竟度过了多少个时刻劳作的不眠之夜。
  看到新的祖地，红莲完全震惊了。她偷偷向千夜望了一眼，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复杂。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为何以青月的高傲，还是甘心臣服在千夜脚下。
  “走，我们绕着这里走一圈。”宋子宁当先飞起，千夜随即跟上，两人瞬息远去。
  此刻红莲和逐风都留在原处，英灵殿就悬浮在五十米空中。现在红莲身上除了能源供应不足之外，没有任何束缚。而逐风更是身背机炮。貌似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武力可以压倒所有高胡人，甚至有抢夺英灵殿的可能。
  红莲咬着下唇，忽然向逐风伸手，道：“给我能源黑晶。”
  “这！小姐，这……”
  “给我！！”
  逐风面容复杂，最后还是低下了头，伸出右手，手心中一块高纯度的能源黑晶正自熠熠生辉。
  红莲一把抢过黑晶，安放在身体的动力插槽内，随即身上各处都响起动力装置的轻微蜂鸣声。她脸上满是沉醉和欣悦，久违的力量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上。
  红莲并未陶醉多久，眼神转眼间就变得清冷。她一跃而起，在空中滑翔百米，然后再行跃起。转眼之间，她就冲到小镇边上。
  青月正站在高处，手拿图纸，对比着工地实景，潜心思索着。忽然，她耳边响起了红莲的声音：“给我看看。”
  还没等青月反应过来，红莲就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图纸，认真看着。
  青月看到红莲，顿时大吃一惊。刚刚千夜到来的时候，她一心都扑在祖地建设上，根本没就没有注意到千夜。
  她退了一步，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红莲的样子，却又忍住。
  红莲端详了几分钟，伸手从青月手中抢过一支笔，毫不客气地在图纸上画了几个标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明显规划得不对，那些建筑怎么能这样摆放？还有这条路，至少得加宽一倍，否则等祖地规模超过一万人，一定会在这里堵死的。”
  接下来，红莲又挑出了十余个细微错处，青月在旁边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在规划建设这一项上，青月确实不如红莲。她能够夺得战女之位，还是依靠战斗艺术上的过人天份。
  如此一幕让在场的所有高胡人都暗自惊奇，不过他们随即就投入到新祖地的建设中去。
  或许没有人能够理解，在流浪了几百年之后，以佣兵为生的高胡人对一块家园的渴望。
  千夜和宋子宁一边巡视北陆，一边聊着中立之地乃至当前的局势。凡是和千夜有关的事，宋子宁都问得很仔细。
  两人来到最北之处，这里的山峰最高，也最险峻，到处都横扫着致命的虚空风暴，那些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一旦被扫中，就是最坚固的合金也抵抗不住。
  千夜和宋子宁此刻倒是不惧，原力需用原力来挡。宋子宁的三千飘叶领域不光能够变化幻境，亦能稳固周围空间，排斥虚空原力。此刻在两人周围，俨然一幅水乡图卷，和周围的酷烈环境截然不同。
  此刻两人浮空而立，千夜看着脚下的潺潺碧水，莲叶荷塘，岸边一株垂柳在随风飘舞，甚至扑面而来的微风都夹杂着暖暖湿意，好一片祥和之景。如果不用真视之瞳，千夜也难以看出破绽。
  不过对这美景，千夜一点也不欣赏，认真地问：“风景不错，消耗原力也大吧？”
  宋子宁折扇一开，微笑道：“区区小事，何须放在心上？”
  千夜又盯着他的折扇，问：“这么冷的天，你热吗？”
  宋子宁冷笑，“这叫风雅，这把扇子只是个符号，象征！”
  “好吧，原力损耗大吗？”
  “有点”宋子宁脱口而出，然后才发觉失言。
  千夜微微一笑，稍许张开领域，空中隐有潮音起伏。不过他的领域一出，那些美景立刻变得风雨飘摇，扭曲不定。
  宋子宁瞪了千夜一眼，向下方一指，道：“什么是宝藏，这就是宝藏。这里被虚空原力浸润了不知道多少年，如果我们能够把下面这座山脉挖开，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矿脉。而这片土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不定是当年虚谷星坠落的一块碎片。如果此情此景被帝国知道，多半会派只远征军过来吧？”
  望着那高耸入云，横亘千里的山脉，千夜却是皱眉，“想要挖开它，恐怕得有几十万人干个上百年吧？”
  “不用，你找几个天王大君作帮手，几天就挖好了。”
  “还是找几十万人慢慢挖吧。”
  宋子宁出神地看着这具山脉，良久方叹息一声，道：“真是无双美景！”
  千夜一头雾水，可是在这方面又不敢胡乱发表看法，只能虚心问道：“美在哪里？”
  宋子宁手一挥，气势如虹地道：“此情此景，若是成画，画名当叫做：富可敌国！”
  千夜领域一阵不稳，差点从空中掉下去。原来宋子宁眼中雄山险峰都是虚妄，地下那条条矿脉才是真意。从这一点上看，倒真不愧是宋阀出来的。
  第二七章 醒时再见
  宋子宁容色一正，道：“这块地方，你我知道就行了，短时间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说不定会有大麻烦。我看那些高胡人也不一定靠得住，所以还得用些手段，严格控制进出。”
  千夜点头，正该如此。
  宋子宁沉思一会，又道：“我的宁远重工还有些积蓄，可以采购一批设备物资，先行运过来。这几天你用英灵殿带我到外空，绕着北陆飞几圈，看看航线怎么定。选定航线后我就先回去，把那批设备先运过来再说。另外，我会从宁远和暗火调一批心腹过来，也能对高胡人产生制衡。”
  在这方面，千夜自知远不及宋子宁，所以全部点头。
  “对了，你最好在外面也建个佣兵团。无需有多强大，只要是个壳就行，日后我们先把自己人塞进去搭起骨架，再慢慢招募人才。日后发展起来了，许多地方都需要这种常规武力去维持。”
  千夜点头，一时只觉得千头万绪，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正好宋子宁在旁，千夜忽然想起一件压在心底很久的事，说：“子宁，这艘英灵殿当年是指极王起始修造的，北陆也是指极王最先发现。现在英灵殿核心地竜心脏上，还留有指极王的一道后手。我担心，一旦我们发展起来，会不会惊动指极王。另外……”
  犹豫一下，千夜还是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宋子宁先是一惊，细思之后，道：“以指极王的心性修为，按照常理来说，世俗的产业财富应该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如果他想要争，恐怕放眼整个帝国，也只有一个位置可以争。”
  千夜点了点头，知道宋子宁指的是帝位宝座。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指极王显然是对大位没什么兴趣。
  涉及到指极王，宋子宁就变得凝重且严肃。他沉吟道：“不过你说这里是他老人家当年的葬心之地，一旦让他翻出这段回忆，会发生什么，倒确实不好说。所以得想个什么办法……”
  七少来回踱了几圈，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至少可以让他老人家不至于恼羞成怒，见面就出手把你打死。这一次你可真得好好谢谢我！”
  “什么办法？”
  宋子宁哈哈一笑，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千夜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只得无奈和宋子宁启程返回。千夜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每当宋子宁是这种表现时，往往干不出什么好事。
  回程时两人自然取道直线，半日功夫就到了高胡人正在修建的祖地。
  此刻红莲换上一身工装，正和一群身强力壮的高胡人在一起，用力从卡车上搬下一块块巨石，再填到挖好的深坑里，作为地基。青月也不再手捧图纸，同样换上粗糙工服，和高胡男人一样干着重活。
  红莲这个样子让千夜和宋子宁大为意外，宋子宁脸色立刻一寒，把红莲叫了过来，问：“你的动力晶石是哪来的？”
  红莲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逐风脸色大变，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他的神情变化哪里逃得过宋子宁和千夜的法眼，宋子宁向他望了一眼，淡淡地道：“千夜，看来你这个部下还没有收服啊。”
  “不关他的事，是我逼他的！”红莲大声道。
  宋子宁面如寒霜，说：“看来还是你的命令管用。是不是，逐风？”
  逐风吃吃地道：“这个，不是，其实是……”
  红莲上前一步，挡在逐风身前，直视着宋子宁，说：“这是他帮我的最后一个忙。他不得不帮，因为我救过他的命！”
  千夜这时道：“她也没做什么，这个地方没有浮空艇，也无法离开。要不就给她动力晶石吧？”
  宋子宁摊手，道：“逐风是你的，红莲也是你的。你想怎么做，当然随便你。”
  千夜微微一笑，不理会宋子宁的小别扭，对红莲道：“怎么不逃？”
  红莲抬起头，和千夜对望着，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逃？我和你有仇，但我首先是个高胡人，有义务建设自己的祖地。当然，我还是看不惯青月，别想我给她当副手。”
  她这句话声音不小，青月在远处也听到了。她直起身体，说：“只要你能完善规划，我可以给你当副手！”
  红莲一怔，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子宁向千夜道：“挺会选人的，有进步。”
  调侃了一句，宋子宁就说：“别耽误了，快点确定航线。”
  千夜点了点头，启动英灵殿，飞入虚空。以英灵殿的速度，环飞北陆也要花去两天时光，不过宋子宁终于找到了一条秘密航线，可以绕过东海陆块，直接在北陆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