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狼人战士在英灵殿停止轰击后并未继续冲锋，而是茫然地将目光集中望向中军大旗上，等候下一步指令。然而直到旗帜轰然倒下，他们才发现，中军所在出现一片百米方圆的空地，只有一人卓然而立。
  那些统兵的狼人强者，瞬间都变成了尸体。
  战场上，风忽然大了，一片深沉威压笼罩全场，有个洪大之极的声音道：“千夜阁下，这样对待部族的战士，不怕有损您黑暗之子的名声吗？”
  千夜淡道：“他们冒犯了我，这就是应得的下场。再说，我不惩罚他们，你也不会出现，对吧，疾风公爵。”
  一团旋风在千夜面前出现，从风中走出一个高瘦的狼人老者。他双目深邃，脸上的皱纹充满了岁月蚀刻的痕迹。老者走到千夜面前，道：“那我现在出现了。”
  第八十八章 兵对兵
  疾风公爵裹着一件朴素长袍，头上和很多沙民一样包着头巾。他长袍边缘有许多磨损痕迹，腰间挎着一把弯刀，刀鞘的皮也摩挲得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久历岁月。
  如果不是他出现的方式，以及那覆盖全场的威压，谁都不会认为这看上去就和普通游牧猎手无异的老人就是名动墉陆的疾风公爵。
  公爵一步一步走向千夜。千夜一动不动，静静注视他走进百米，这是神将级强者的安全距离，走进三十米，这是大多数强者一次突击的范围，直到公爵最后停下脚步，站在千夜面前，两人距离近到伸手可及。
  公爵一双骨节奇大的手指尖微微动着，腰间的弯刀也随之呼应，发出阵阵啸叫。
  这个距离，甚至都不需要动手，只要原力爆发，就可以伤到对手。光从名号，就能知道疾风公爵长于速度和爆发，如此近的距离，胜败仅在一线之间。
  千夜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道：“你的人过界了，那就要付出代价。”
  “年轻人，这里本来就没有边界。我的勇士在哪里，边界就在哪里。”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的边界刚刚退后了几百米。”
  疾风公爵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年轻人，你在激怒我！这是要和我开战吗？”
  千夜道：“仗当然要打，只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倒是觉得打的方式可以商量。”
  “要怎么打？”
  “让手下自己打，我们都不插手。”千夜道。
  疾风公爵放声大笑，道：“你觉得自己现在是我的对手吗？我为何要听从这么愚蠢的建议？”
  千夜微微一笑，说：“当初白骨公爵也是这样认为，然而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尸体。”
  “哼！白骨那个废物和疯子，也能和我相提并论？你不会以为打赢了白骨，就也能打得过……嗯？”
  疾风公爵脸色忽变，一步就退到百米之外，趋退之疾，比千夜的虚空闪烁仅差一线而已。此刻他眼中的千夜，胸中精血翻涌，几是升起一轮血色圆月！刹那间骤增的气势，令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退避。
  “副公爵！”疾风公爵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
  “还差一点，不过也只差一点。”
  疾风公爵双眼微眯，说：“原来你是以荣耀侯爵位阶杀的白骨。”
  “当时有些侥幸，不过现在，我实力又进一步，再杀他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白骨是白骨，我是我。”
  “我也不是只有自己，还有它。”千夜指了指浮在半空的英灵殿。
  疾风公爵瞳孔一缩，忽然向着英灵殿嗅了嗅，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缓道：“还活着？”
  “只是有点残留意志而已。你若是有兴趣，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
  “这不可能。”
  “我还以为，公爵会不请自来。”
  千夜话中有话，疾风公爵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沉吟片刻，道：“现在还是我的赢面居多。”
  “加上它，你就挡不了我。我能把你领地内所有城市都推平，而你要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不过你别忘了，我本来不在这里。”
  疾风公爵目光闪动，不得不说，千夜这句话击中了他的弱点。公爵当然知道即便千夜现在坐拥雄军，占据辽阔土地，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人，也就是说他的根基不在此地，他的核心战队也不全在此地。
  这意味着，如果双方放下一切规则在这片土地上大开杀戒，疾风公爵损失的全是核心利益，不免伤筋动骨，千夜那边死再多，也只是能够源源不断补充的炮灰，除非疾风公爵越过大陆跑去中立之地找麻烦。
  疾风公爵缓道：“你和你的旗舰都不参战的话，我也不会出手。”
  “以先祖之灵起誓？”
  “以先祖之灵起誓。”
  各自立下承诺之后，疾风公爵后退一步，化作一阵狂风，瞬息远去。
  下方的狼人大军一时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等着上司发布继续进攻或是后退的命令。然而中军指挥官和十几个大酋长全被千夜一锅端掉，现在有权指挥的平级强者有几十个，众狼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就连那些强者自己也一时不知道该由谁来第一个出头。
  千夜在原地看得也有些意外，现在战场上的状况倒是约定外的额外收获了。他本以为疾风公爵这边部落民的战术素养会比白骨那边好一点，现在看来指挥系统这个部分与大秦仍然是差得太多。
  经过这样一番波折，世家联军已经建好了防御阵地。他们可是带足了能够移动布置的装甲板，把它们拼在一起，立刻就是一座小型钢铁要塞。
  能被派到墉陆来的私军，不是精锐就是刺头，那些刺头也可看作是另类的精锐。在有险可守，弹药充足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惧怕一群原始部落的狼人，哪怕对手数量数倍于已。
  更何况，在看到千夜将疾风公爵都逼得知难而退，所有人此刻都是热血沸腾，咆哮着想要好好打上一仗。
  当然，再怎么热血上头，他们也不至于蠢到离开工事向狼人冲锋。疾风狼人可不是千夜征服翡翠海之前的那些土著可比，他们虽然战技术仍然原始，至少还是披甲的。
  狼人大军在最终的混乱之后，终于又有了调度。数名狼人强者出现，接过了指挥权。他们都是疾风公爵的心腹，见大军始终无法协调指挥，不得不过来接管部队。
  狼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被千夜和英灵殿连番打击后，仍有超过十万的战士。而世家私军联军，再加上千夜调派的数千狼人，合共不过两万出头。五比一的优势，让狼人难以放弃。
  因此在重整阵型后，狼人队伍中又响起了悠长的号角，一队队战士不断前进，逼向世家联军的阵地。
  战斗旋即爆发。
  疾风领的狼人们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如潮水般一层层冲击着要塞，而私军战士则是拼命还击。可是他们绝望地发现，狼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以最快速度都来不及射杀的程度。数波冲击，许多狼人就突破防线，冲进了临时要塞。
  原始部落的狼人或许装备不行，然而近战搏杀往往更加厉害。被这些狼人近了身，伤亡必不会少。能来墉陆的私军战士也都是悍勇之辈，即刻分出一部分人准备近身缠斗。不过他们并没有发挥作用，千夜派来的数千狼人战士执着手盾战斧，迎了上去，将所有冲进要塞的狼人都斩杀当场。
  千夜派来的狼人战士全都身披重甲，手盾和战斧品质也是远超疾风领的狼人，短刃相接，同样力量下，疾风狼人无法破甲，却会被砍断武器穿透盔甲。这批精挑出来集训过的狼人原本战力就不在疾风领狼人之下，装备更是碾压，结果战绩就是一边倒的大胜。
  有千夜的狼人精锐守护，私军战士这下可以放手进攻，一时间火力大盛，将疾风领狼人成片扫倒。
  可是双方数量差距还是太大，要塞上已经出现多处缺口，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队浮空舰出现在战场上方，众多舰炮一齐开火，连绵不断的爆炸立刻将众多的疾风领狼人吞没。这只舰队里面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浮空舰都有，即有新锐的战舰，也有货船装几门炮就算的武装运输艇。
  虽然参差不齐，可是这支舰队的数量足有数十艘，舰炮数量相应达数百门。即使口径大多不大，但数百舰炮齐射，火力还是相当可观。
  转眼之间，疾风领狼人就死伤惨重，一时攻也不是，撤也不是。
  空中又响起风的呼啸，风声中传来疾风公爵含怒的声音：“千夜，你不守承诺！”
  千夜冰冷回道：“我只说我自己和英灵殿不参战，可没说其它的浮空舰不能用。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么你也可以调舰队过来。”
  疾风公爵默然片刻，含恨道：“很好，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墉陆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我很期待。”
  战场上响起凄厉悠长的号角声，疾风领狼人们终于承受不住来自空中和地面的双重打击，开始撤退。
  这时撤退已经有些晚了，千夜的舰队毫不放松，一路追杀，不断将炮弹倾泻到逃跑的狼人身上。追杀途中，有些浮空舰甚至降低了高度，使用多管机枪之类的武器扫射地面的狼人。这种举动十分嚣张，可是谁让千夜这一方手握绝对的空中优势。
  这支舰队只有少部分出自暗火，大部分都是各世家的护航战舰，以及用运输船改装的武装艇。世家组建私军，一向贵精而不贵多，空中力量的配置也是极为重视。十几个世家凑在一起，每家出个两三艘船，就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
  这种杂牌舰队面对正规分舰队自是不堪一击，可这里是墉陆，疾风狼人领别说舰队，就是像样点的浮空艇都没有几艘，他们打仗从来没有将浮空艇派上前线的做法，这时候更不会调来送死。
  而千夜一开始端掉疾风狼人中军指挥的动作，也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像样的强者能够稍稍做下对空抵抗，更不要说对浮空艇造成威胁。
  联合舰队有恃无恐，一路追杀上百公里，直到将狼人大军彻底打散，这才返航。
  这次战斗，不光收复了翡翠海所有被占的土地，还反过来打进疾风领十几公里。不过私军们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在他们眼中，现在每打下两公里领土，就有一公里属于自己，如何肯退？就象疾风公爵所说的那样，战士在哪里，哪里就是边界。
  不过经此一役，原本傲慢自大的世家私军联合部队也对墉陆有了清醒的认识，更是明白了千夜派过来五千重装狼人近战部队的用意。
  战斗结束，联合部队的指挥官都顾不上打扫战场，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传回帝国，要求各家迅速增派强者。疾风公爵的恐怖已经在他们心中植根，而疾风公爵麾下也有众多狼人强者，这部分倒是世家能够应对的。
  另一封信，则是写给千夜，在开头洋洋洒洒一大篇歌功颂德之后，指挥官委婉地提出想再要几千重装狼人，作为回报，可以提供额外几万套狼人的装备。
  千夜在疾风公爵离开战场后，也没久留即返航，此刻已经回到碧波之城，对这个要求自然是欣然笑纳。
  与疾风领的战斗，在千夜看来并不重要，至少和疾风公爵决一死战之前，战局无法定论。不过联合军再往疾风领打个一百多公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个亏，疾风公爵必须吃下去。
  将目光拉到信的最后，千夜随意扫了一眼此役战果：歼敌七万。其中大部分狼人都是战死，俘虏不过数千。
  这个数字，有点意思。
  第八十九章 黑暗之子
  合上战报，千夜先是调拨了刚刚完成训练的五千狼人给联合军，然后命人将狼人大祭祀召过来，问：“你们说我是黑暗之子，可为什么疾风领的狼人不肯臣服于我，而且战斗意志似乎格外坚定？”
  狼人大祭祀并不慌张，躬身道：“大人，黑暗之子可以有很多个，实际上，在疾风领狼人的眼中，疾风公爵才是真正的黑暗之子。对于这种认知和传言，公爵本人也不会否认，甚至会在暗中组织人散播。”
  “那么黑暗之子是否真的存在？”
  “当然，您就是。”
  千夜不置可否，道：“你刚刚还说，黑暗之子可以有很多个。”
  大祭祀道：“黑暗之子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几百年，谁也不知道它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的。然而神奇的是，许多狼人在觉醒智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关于黑暗之子的记忆。这让传说深入每个狼人的内心，并坚信不疑。也许正因为如此，在这片大陆上的每位狼人公爵都会明里暗里宣称自己就是那个黑暗之子，以此加强统治。而事实上他们不是，这一点我们知道，他们也知道。”
  “以前白骨公爵也自称黑暗之子？”
  “当然，大人。”
  “那你们为何认为我是黑暗之子？”
  “因为感觉，因为战栗，因为恐惧。您站在这里，我就会以为，是黑暗源点本身出现在我的面前。事实上，越是大贵族越是感受深刻，所以，翡翠海的狼人们才会臣服在您的脚下，尽管您不是狼人，尽管您具有狼人先祖最痛恨的血族血脉。”
  千夜若有所思，说：“你能感觉出黑暗原力的纯净？”
  “我不能，但借助先祖的双眼，我能。”
  千夜指尖燃起一点金色的血火，问：“这个呢？”
  大祭祀道：“很纯净的血之力量，但距离黑暗原点还有相当距离。它并不是您力量的本来形态。”
  大祭祀在说话的时候，千夜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当望向血火时，大祭祀双眼中蒙上了一层青光，如同换了另一副眼睛。这大概就是他所自称的先祖之眼。
  不管怎么说，大祭祀的结论都相当准确，千夜释放出的血气是一个拟态，模拟了最初得自夜瞳的血气，确实和他现在古老血族的真实血脉有些差距。不过这种差距非是真正强者，很难看得出来。大祭祀不过区区嘉德伯爵修为，能够如此清晰地看到区别，简直就是奇迹。看来这先祖之眼确实有用。
  “那要如何让疾风领的狼人也臣服在我之下？”千夜问。
  “很简单也很困难，您只要杀掉疾风公爵，并且展示真正的力量，那里的大祭祀就会臣服于您，并承认您是真正的黑暗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