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好自为之。”
  “公公就这么不看好我？”
  “若熙棠布有遗局，千夜必是核心。娘娘想要试试，自无不可，只是败了不要灰心就好。”
  “一个局，若不能应时而变，即是死局。他人都走了，就算留下些布置，也不过是死局耳，难道我还赢不了？”
  “天机亦是人心，熙棠虽然走了，但千夜还在。他还在，这局就是活的。娘娘测算天机自是难寻对手，只是这人心……”
  第九十二章 绝无可能
  帝都郊外，一座幽静清雅的庄园内，一个蓝衣身影正在舞剑。她的动作洒然而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剑剑都是杀招。只不过臃肿的体型与她的杀人剑术有些不相匹配。
  这时旁边传来李后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练剑？”
  舞剑之人正是李狂澜，她闻声停手，归剑入鞘，道：“不动一动，我全身都难受。”
  李后在院中石椅上坐下，命侍女摆了茶点水果，招呼道：“过来试试，这几样都是我亲手做的，材料可是很不易找呢！”
  李狂澜不置可否，大步走过去，还没坐稳，拿起一块就塞进嘴里，正准备一口吞下，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精彩。
  李后掩口轻笑，道：“味道怎么样？”
  李狂澜一仰头，将嘴里的点心生吞下去，咬牙道：“真难吃！”
  李后笑道：“我一辈子没下过厨，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试过点心的侍女都说好吃呢。”
  李狂澜道：“这些点心，她们吃了会死吧？还能说好吃？”
  李后微笑不变，“这个新方子，总得有人试试药性，我才敢给你吃。这几味药啊，对你极有好处，可是只能吃一次。机会难得，我当然要把握最好的配比才行。不吃死几个，怎么测得出来？她们若是吃了不死，或是死的慢了，都是药力不足的表现。”
  说到这里，李后向旁边侍立的侍女们看了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个个脸色惨白，却无一人敢于呼吸稍重，此刻闻言如蒙大赦，转眼间就作鸟兽散。
  李后看看李狂澜隆起的腹部，道：“还有多久？”
  李狂澜略一迟疑，说：“大概，就是这个月了吧。”
  “这个孩子，天赋实在太好，确实让人头痛，所有规律在他身上一概无用。还好我从国库里找到这几样秘药，对你对他都大有好处。这些点心，你都吃了吧。”
  李狂澜拿起一块，咬了咬牙，就打算一口吞下去。
  “这块要细嚼，才能充分发挥药力。”李后提醒。
  李狂澜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咬着牙一点点嚼，直到嚼烂才咽下去。看着盘中剩余的点心，她的脸色不禁有些发青。
  李后掩口轻笑，道：“都吞了吧，我骗你的。”
  李狂澜顾不上计较她捉弄自己，立时端起盘子，将点心全部倒入嘴里，一张口就吞了下去。
  “我这些点心，确实味道不怎么样。但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都会吃下去的。就算怀疑，也不敢冒险。”
  李狂澜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所以呢，你就不要挣扎了，让你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
  李狂澜抚着肚子，冷冷地道：“这件事我都答应你了，你还要干什么？是不是还要陪更多的人睡觉？那也要等我把他生下来再说。”
  李后并不理会她赌气的嘲讽，正色道：“眼下倒是有一件，需要你去办。”
  “我就知道，什么事，说吧。”
  “千夜这段时间一直在墉陆开拓，等你生下孩子后，就去见一见他，最好让他来看看孩子。”
  李狂澜脸色骤变，提高了声音，道：“不可能！”
  李后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孩子都有了，难道还怕见他吗？”
  李狂澜罕见地有些慌乱，吃吃地道：“不，这不一样。这件事，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我也不想他知道，最好永远不要！真的见了面，你让我跟他怎么说？”
  “孩子总要有父亲的。”
  “总而言之，绝无可能！”
  李后也不着恼，只是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看着千夜被永夜阵营拉过去。如果你不愿意听话，那就不要怪我用别的手段了。”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好好配合，那我自然不会用到那些手段，你也就不必知道了，不是吗？”
  李狂澜慢慢冷静下来，说：“你这样做，会毁了我的武道。”
  “对帝国而言，千夜的立场比你的武道更重要。”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听到这些。至少在他生下来之前是这样。”
  “那我就等孩子出生后再来。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那个时候。”
  李后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忽然转头道：“就算千夜的天资千年一遇，在这几个月里，他也到不了堪与天王正面为敌的程度吧？况且他的天资还没高到那个地步。”
  待李后离开，李狂澜忽然握住剑柄，她是如此用力，连指节都有些发青。然而最后，她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叹一口气。
  此刻在新世界内，千夜缓缓张开双眼，瞳孔中有无数上古符文正在生生灭灭。千夜自己都没想到，这次一进入新世界，就感觉到了血气突破的契机，于是立刻闭关修炼玄篇，炼化精血补充血气。有与疾风领狼人一战获得的庞大血气支撑，千夜一举突破，正式踏入公爵位阶。
  突破过程十分顺利，因为此前在白城时，千夜曾经晋入过副公爵境界，后来被青阳王以通天手段生生打回侯爵。此刻积累充分，突破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虽然只是副公爵，但公爵之境和侯爵依旧有本质区别。此刻千夜体内骨骼开始被血气改造，渐渐多了许多暗金色的斑点。被改造过的区域极为坚硬，甚至还要超越高强度合金。千夜都有些怀疑，自己骨骼若是改造完全，岂不是成了极品装备材料？
  晋阶之际，千夜没想到在新世界也能沟通鲜血长河。虽然他并未感觉到如前次般的血脉共鸣现象，单论收获倒是一点不少，不仅有大量至精至纯的暗金血气，同时又获得了许多新的古老传承知识。
  千夜伸出双手，心念一动，手上立刻浮现一副暗金手套。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手套质感极佳，若非这是他自己用血气凝聚的，都要错以为这副铠甲手套真实存在。
  千夜伸手虚空一握，手中就多出一把血色巨剑。他随手一挥，面前一张铁制桌子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半。
  这就是鲜血长河的馈赠，血色武装。今后只要血气充盈，千夜就可以瞬间召唤出这件独特的武器。此前无论与白骨还是疾风战斗时，都未看过他们使用类似的战技，看来这应是血族独有的秘技，是鲜血长河对上古血族的馈赠。
  千夜忽然心有所感，走出房间，来到露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基地，而门就在自己身后。
  此刻基地内，近十万狼人战士全都跪倒在地，在祭祀的带领下不断祈祷。那种熟悉的力量再一次落在千夜身上，一点一滴地改善着他的血脉本质。
  千夜已经问过大祭祀，知道这是狼人最古老最神圣的仪式之一，是对先祖或是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表达虔诚。
  这种仪式听起来除了形式之外似乎没什么用，但是前后两次，千夜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仪式带来的神秘力量。此力量不同于原力，说不清感觉，无法定位来源，千夜也从没有在任何记载中看到过。
  千夜再三询问过大祭祀，发现他也对这种神秘力量一无所知，只得作罢。
  只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整个基地的狼人战士又自发地举行祈祷仪式。
  神圣仪式不容打扰，千夜就静静地等着仪式结束，并享受着神秘力量对身体的洗礼。等到祈祷完成，千夜叫过一名祭祀，问是怎么回事。
  祭祀道：“刚刚在您修炼的时候，所有祭祀都听到了黑暗本源对您的召唤。这是神迹，所以我们立刻祈祷。”
  千夜点头，将祭祀打发离开。
  墉陆的狼人部落形态十分原始，这些祭祀感知确是非常敏锐，可惜刚刚千夜引起的是鲜血长河震动，而非黑暗源点降临。
  某种程度上，鲜血长河和黑暗源点有相似之处。可能在大部分人眼中，无非是黑暗力量谱系显现得浓一点或淡一点，但在千夜这种级数的强者眼中，鲜血长河就是鲜血长河，与黑暗源点有明显区别。
  当然，这之间的差异，千夜是不会说给狼人们听的。
  稍事休整，千夜就动身前往三圣树森林的前进基地，准备以那里为据点，再向新世界深处探索。
  三圣树森林的前进基地已经初建完成，规模大到足够容纳五万战士在此长驻。同时千夜花费巨大代价，在这座前进基地也建起一座动力塔，并以此为能源，修建了整整十座炮台！
  如此火力，堪称丧心病狂。
  再深入探索，没过多久，千夜就来到一座覆盖了整个山谷的森林前。他没有贸然进入，因为仅仅在外缘，就有极为强烈的危险感觉。不过此前连续攻陷三座森林的经历，让千夜对森林的配置有大致了解。一般而言，森林规模越大，意味着里面的圣树越多，六臂指挥的实力也就越强。
  这座森林如此巨大，里面至少会有四株圣树，而其中六臂指挥的实力，至少也应当是大公级别。
  千夜观察了一会儿，悄悄接近森林，在边缘处抓到一头落单的异兽，随手斩杀，然后用它的血淋了自己一身。
  帝国研究院对异兽的研究已经有初步的成果，异兽嗅觉极为发达，血脉潜伏只能收敛原力，千夜身上的味道还是变不了的。而用异兽血淋身，至少可以蒙混一时，千夜也只是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潜入森林，千夜先是横向移动一段距离，通过对圣树波动的感知角度，推算出了森林中心的大致范围，随即就向那处潜行。
  越是深入，森林中的异兽就越多，千夜小心翼翼地避过数波巡逻异兽，但随着与中心区域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异兽的密度完全覆盖了视野，也就是说，再没有回避余地。
  眼看着无法再深入，千夜索性释放原力火焰，刹那之间，整座森林都沸腾了，异兽数量之多，多到让千夜也头皮发麻的程度！
  第九十三章 倾覆四树
  四面八方都是异兽的气息，多到无法数清，千夜刹那间凭借直觉，判断至少有二十万。这个数量，已经是第二波从门中冲出的异兽军团总数。而在这座森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没有觉醒的异兽。
  刹那心惊之后，千夜立刻冷静，情绪如冰封，再无任何波动。千夜并不是不知道，探索这个级别的森林，于他的位阶来说等如是在极度危险的临界点上玩火。
  然而对于千夜来说，安危从来不是决策行动的前提条件。因为他的时间永远不够用，强者们仰望圣山的距离就是他要追赶的距离，这样巨大的鸿沟足以令世界上几乎所有人的绝望。
  千夜也没有好的办法，他能做的惟有不断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他需要考虑到危险的时候，仅在于，如何在险境中继续踏出下一步。在他的列表里，已经没有停止这个选项。
  千夜的身影不断闪烁，在异兽潮水中穿行，转眼间就到了森林中心。
  森林中心格局大体相同，各占一角的四株圣树证实了他对这个区域的实力猜想，中心池塘更大更深，已经可说是个小湖。
  湖心岛要大上数倍，岛上多了一座石殿，十二根石柱支撑着穹顶，中央宝座更加高大威严。宝座上，六臂指挥以手支颌，正自沉睡。他体型比此前的六臂生物都要大得多，全身覆盖奇异盔甲。不象是人工造物，倒有些象天然的甲胄。
  石殿外同样有根根石笋，更加高大，也更加粗壮。这一根根石笋就是一座座移动资源库，但在六臂将军的手中，也会变成更致命的武器。
  千夜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稍微想了想，意识到眼前的六臂生物和大漩涡里的六臂将军有些相似，气势差不多，体型略下，实力却犹有过之。再以生物或指挥称谓有些不合适，将军更加合适些。
  观察不过是瞬息间事，那六臂将军身体震动，明显有所察觉。
  千夜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照例向圣树开了一枪。六臂将军果然和其它同类一样，瞬间暴怒，不顾还在沉睡石化中身躯，冲出石殿，大手一伸，硬生生地将葬心的原力弹给拦了下来。但这一枪也轰得他手掌石屑乱飞，让他低吼了一声。
  但下一刻，将军就发出愤怒之极的咆哮，他的宝座被千夜一枪给轰去大半。那边乘虚而入的千夜也是一怔，没想到葬心一枪居然没有把宝座给彻底毁了。这四圣树森林内的一切，果然不同凡响。
  他心思动的极快，飞速举枪，瞄准了宝座的残缺部分。将军大惊，飞身冲回大殿，将宝座挡在身后。一去一回，如此剧烈动作，不光让他全身上下裂纹处处，还有不少石化肌肤迸射掉落，露出大片血肉。
  将军堪堪挡住宝座，却没有等来枪声。他猛一抬头，就看见两根黑色光羽几乎连在一起，出现在面前！
  六臂将军完全没有反应时间，光羽没入眉心，就此消失。
  千夜身影闪烁，已自原地消失，压根不看战果。在他身后，六臂将军举手抱头，痛苦的咆哮震动了整座森林。
  转眼之间，千夜在森林外出现。一自虚空踏出，他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才爬了起来。千夜连续使用虚空闪烁，才得以从万千异兽军团中逃出，到了这时已是消耗殆尽。
  不过森林外仍不安全，千夜辨认了一下方向，勉力跑到一块巨石后，从安度亚空间里拉出一辆早就准备好的机车，发动引擎，向基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