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徐天，但徐天还是低着头看杂志，没有一点反应。
  “行，我们不说这个问题，我就问你，你录音这件事，有人发现吗？”
  徐天听她没说教了，这才开口，“没有人发现，我确定当时休息室周围没有人，门口也没有监控。”
  否则他也不会直接录音，毕竟作为眼看着赵耀祖被抓的人，他比别人更明白，得罪宫氏的下场。
  但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要抓住这个机会。
  “那手机呢？联系那个狗仔呢？中间有没有什么纰漏？”
  “没有问题，手机不是我常用的，里面的电话卡也是一次性的，发了录音之后，手机和卡我都丢了。联系那个叫‘捕风捉影’的时候，也没出问题。”
  说着，他把手里的杂志放下，“我很珍惜我的前程的，何姐。”
  何晓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放心了一点。不怕艺人不力争上游，就怕争的时候不带脑子。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记得把自己摘出来。还有就是，你让我联系的那个男演员，叫蒋文的那个，我已经联系上了。他在拍了《侠客传》之后，就被公司雪藏，现在一天在家醉生梦死的，你找他做什么？”
  说着把蒋文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递给徐天。
  接过纸条，徐天点点头，不准备多说，“放心，我有分寸。”
  等何晓走了之后，徐天照着纸条上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匿名短信，“你想把叶闪闪踩下去吗？”
  ※※※
  爆料叶闪闪高中都没有读的微博，是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发出来的，到晚上十一点，就有了近百万的阅读量。
  部分吃瓜群众只是对‘叶闪闪’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一旦“明星”“学历造假”这样的词连在一起，还有实锤，那不火都不科学。
  之前黑叶闪闪没演技的人，刚因为先行预告片里叶闪闪的表现，被压了气焰，这时候自然冒头。
  “——娱乐圈真是越来越乱了，什么人都放进了。明星偶像对青少年有巨大的引导作用，我们从来都不强求学历有多高，圈儿里低点儿的也不是没有，但高中都没有念，是不是太过分了些？难道不会误导那些初高中生，让他们都觉得就算不读书，也一样可以大把大把挣钱？”
  “——所以在综艺里面，是公司给了钱，强行卖学霸人设吧？什么画地图啊，侃养猪啊，野外生存技能之类的，就是提前设定好的，竟然还真的有人信！”
  “——路人转黑，虽然脸确实好，但无法接受这样的低文化素质水平的，重点是还不承认，欺骗粉丝。”
  “——我闪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的学历！上次直播的时候被问到学什么专业的问题，也只说了学的很多，感兴趣的都学！@捕风捉影，伪造学历？从来没提何来伪造！”
  “——见识了脑残粉的威力，你家艺人高中都没读就出来混，还自豪了？再有，没有否认，还说学了很多，这不就是误导吗？脸皮够厚！”
  而此时，酒店的套房里，徐天正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他连忙拿着手机坐了起来，朝正在穿衣服的男人道，“涂总，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涂远泰已经四十几岁了，这么些年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平时一身西装革履还能遮掩遮掩，但现在褪去了衣服，让徐天觉得看一眼就想要作呕。
  但是暂时还是要讨好这个老男人。徐天自己出道之后没多久，就通过赵耀祖上了涂远泰的床，一路都是从对方手里拿的资源。涂远泰虽然癖好不佳，但对待情·人还是很大方，这也是徐天就算经常被作弄地需要卧床休养，满身都是伤，也不愿意放手的原因。
  捷径走多了，徐天已经习惯不去自己拼自己博。只不过现在，他觉得是时候抛开这个已经是自己前途阻力的“助力”了。
  但涂远泰手上还有不少他的录像，如果哪一天被爆了出去，他就完了。
  所以要抛开，就一次到位最好。
  “什么事？”对于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徐天，涂远泰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耐心。
  “我有一个朋友叫蒋文，他找到我，说他的一个好友最近事业一直都不顺，就想让我问问您，有没有可能帮一把？”
  涂远泰自然懂了徐天的意思，不过他选情·人向来都挑剔，“那个蒋文的朋友，是谁？”
  “您应该知道的，我现在拍的这部戏的男四号，”徐天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涂远泰的表情，“叶闪闪。”
  果然，涂远泰有了兴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人背后不是有人吗？”他可还记得赵耀祖是怎么进监狱的，叶闪闪背后那个人，他不敢招惹。
  徐天表情没什么问题，诚恳道，“他之前找的宫家的人当靠山，不知道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情，被厌弃了。所以到现在，都只能在电影里面当个小配角。下午不是出了他的丑闻吗？因为后面没人，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压下去。眼看着前途就要毁了，他没办法，这才想找找路子。”
  想了想，觉得应该没问题，涂远泰点了头，“你跟你那个朋友说，这个忙我帮了。”既然宫家的不要了，那送上自己的门来，不要白不要。
  “谢谢涂总，等我定好了时间地点，就告诉您。”
  等涂远泰走了之后，徐天放松地躺到了床上，有些快的心跳才平稳了下来。
  第三步也很顺利。
  接着，徐天放了张新电话卡进手机里，给蒋文发了条消息，“十一月七号晚上，凯莱大酒店十一层。”
  ※※※
  书房，叶闪闪正在和他的老师通电话。
  “……您不是在南美的森林里面看鸟吗？好吧是进行伟大的珍惜鸟类繁殖研究，不过原始森林里面为什么会有信号……啊回来了？嗯，最近都很好，网络上的事情是行业竞争，不不不，真的不想和您一起研究禽类繁殖……”
  拒绝了老师的盛情邀请，叶闪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现这都是第十几个电话了，有些困惑地问宫越，
  “哥，你说老师他们是不是都在悄悄关注我？不然我这边刚一出了点儿小事情，还没有十个小时，怎么他们就都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呢，视频通讯又响了。
  一点开，叶闪闪就看见赫斯老师凑得特别近的脸，刚想露出乖巧的微笑，就听见了赫斯老师的急速冰雹式德语，
  “你怎么这么傻竟然会被录音！智商呢？才多久没见，又傻了？”
  叶闪闪决定默默的，听着就好。
  赫斯老师正坐在钢琴边上，连按了好几个高音出来，发火都特别彰显专业素养，
  “宫越呢？你们两个傻的相互传染了？我就说那个圈子麻烦，所以，你真的不考虑来奥地利发展？”
  果然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叶闪闪坚定拒绝了这个提议，顺便也表示现在还不用帮忙，要是真的需要帮忙，一定会第一个找他的。又说了好一会儿，才结束了赫斯老师的视频。正想继续和宫越说话，邮箱又响起了提示音。
  “……”感觉今天自己的业务好繁忙。
  叶闪闪点开新邮件，只看了一眼，就没忍住揉了揉眼睛——真的没眼花。
  收件人是他，落款是“第六十八届空间物理年会组委会”。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一封邮件过来了。
  “十一月十号，你和我一起参加，要上台作报告，你准备一下，拒绝无效。［附件1］”内容十分简洁，落款是马克·伯伦。
  “！！”叶闪闪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这个语气，我的物理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霸道教授？
  就在他往嘴里塞了个酸奶味儿的棒棒糖，准备安慰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然后给伯伦老师回邮件时，郑冬的电话又过来了。
  叶闪闪苦大仇深地看着亮起来的屏幕，觉得这几个小时里面，接电话都快接出心理阴影了。
  听郑冬说完，叶闪闪把棒棒糖拿到手里，“我已经看到那条微博了，那句话是我和严影帝闲聊的时候说出来的，当时旁边都没人。”
  “那严影帝——”
  “和他没关系，感觉应该是有人在门外录的，而且虽然声音做过处理，但还是能分辨出来一点。”而且他后面明明还说了一句，是请的家教在家里学的，不知道是没录到，还是剪掉了。
  听叶闪闪这么笃定，郑冬也没有多问，“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需要公司出面吗？”
  郑冬看到这消息的时候，人就有点不好。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其他艺人，那只需要把毕业证书拿出来一晒，或者从学校的毕业生名单里面截个图，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叶闪闪的情况很特殊，不说高中毕业证，就连小学毕业证都是没有的。
  “打算啊——”叶闪闪直接躺到了地毯上，“其实我现在不管澄清什么，别人应该都会觉得是假的吧？就算我拿出毕业证，也会被说是伪造的。拿出各种证书——不对，我好像没考过七七八八的证书。
  反正就算拿出来，也会被说是拿钱买的伪造的。不相信的人，不管怎么都是不相信的。”
  郑冬应了一声，他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的，人通常都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而这个圈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楚呢。
  停了一会儿，叶闪闪突然感慨，“其实我只是想好好拍戏来着。”
  正当郑冬觉得有些心酸，想要安慰两句他的时候，就听见叶闪闪接着说到，“所以还是和伯伦老师一起参加年会吧，简单又直接。”
  “等等！”郑冬心里一跳，迅速制止了叶闪闪，“等我先做好心理建设你再说话。”
  几个深呼吸之后，郑冬严肃道，“好了，你说吧！”
  叶闪闪就把物理老师发过来的邮件内容说了。
  “你要是去参加这个会议的话，那不管网上再吵什么，拿了多少子虚乌有的证据出来，都会不攻自破。”
  说完，郑冬再次觉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签了这么个艺人，都不用捧他上天，对方早就日常都在天上了。
  挂了电话之后，在地毯上滚了半圈，叶闪闪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于是他用手撑着脸，和他家大魔王说话，
  “哥，我发现我连幼儿园的毕业证都没有！”简直惊恐。
  宫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所以呢？”
  “所以我还是个宝宝啊。”说完，奇异地戳中了自己的笑点，叶闪闪一个人在地毯上傻乐。
  ※※※
  现在进了十一月，天已经黑的很早了，张导紧赶慢赶地把夜戏给拍了，然后就招呼着剧组的人去凯莱酒店聚餐——组里有四个主要的配角都杀青了，也算是庆祝加欢送。
  叶闪闪搭的是严柯的车，在路上给宫越打电话，
  “今晚上剧组里聚餐，有好几个演员都杀青了……嗯，我应该九点过回来吧，你一个人要好好吃饭，还有记得要吃药，不顺手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做，嗯不会喝酒的你放心。”
  又说了几分钟，叶闪闪才放下电话。
  “两个人才在一起吗？我以前和我妻子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黏糊的不得了。”严柯顺口问了一句。
  叶闪闪捏着手机上的挂坠，仔细想了想，“在一起有四五年了。”
  惊讶地看了叶闪闪一眼，“四五年，你那时候才差不多十七岁吧？”
  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叶闪闪还问他怎么接吻的事情，严柯一时之间有些理解无能——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柏拉图恋爱，所以在一起四五年了，才第一次接·吻？
  一大群人到了凯莱大酒店，发现剧组十分大手笔地把用餐区整层都给包了。张导就像个土大款，挥了挥手，十分豪迈，“放开吃，剧组被吃垮了多的就算我的！”
  叶闪闪积极响应，带着严柯直奔中餐区，心心念念的都是鸡腿会不会被抢完了。
  严柯见他风卷残云，完全不在意晚上吃太多会不会胖，“闪闪，你这是在家里没吃饱？”
  叶闪闪嘴里叼着个鸡翅，口齿不清的，“你不懂，吃家里的东西，我会很担心吃穷了怎么办，所以要节约一点。在外面的话，就可以敞开吃，一点也不心疼。”
  “……”严柯看了眼和制片人站在一起的张导，突然就觉得叶闪闪说的很在理，忍不住也拿了一块猪排。
  叶闪闪吃了个五分饱，正端着一杯鲜榨的果汁在喝。突然发现都十几分钟过去了，说是去上厕所的严柯还没回来。他正想打电话，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侍应生突然过来，“请问是叶先生吗？”
  “是的。”叶闪闪礼貌地点点头，还特意看了一眼对方的长相，确定自己在酒店的《员工信息栏》上面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工号也记得。
  “严先生刚刚被拦着多喝了几杯酒，有些不舒服，正在房间里休息，让我来转告您一声，请您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