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神格碎片。”曼珠沙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与庆幸道出了真相。
  塔耳塔洛斯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然后他又听到了曼珠沙华的话语：“塔尔, 你知道么？在我们还未相遇之前, 我总喜欢在无人造访花田时在这冥河的河滩上慢慢走着, 赤着脚踩着这些沙子，过去懵懵懂懂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想，大约是一种本能吧。本能地知道这些脚下的沙石是同类的遗骸，本能地明白自己也曾经是差点儿被卡俄斯丢弃的存在, 本能地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再成为它们一样的存在。塔尔，我们非常幸运呢，这么多神格都是和我们一同诞生, 然后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与考验，它们成了这个模样，而我们却可以代替他们看着这个世界。同时，我们也要提醒自己我们是踩踏着这么多同类的尸体上才被卡俄斯选择的。好好珍惜，不要随随便便就放弃。”
  “曼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塔耳塔洛斯皱起了眉头。
  “没有什么，只是我作为规则，总能知道一些诸神都不知道的隐秘，想起来就发一发感慨罢了。塔尔，不会嫌弃我话多了吧？”曼珠沙华微微一笑，手上继续玩着白色的沙子。
  “没有。”塔耳塔洛斯知道身为规则的曼珠沙华不会无的放矢，他会说这样的话，一定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即便现在自己没有办法弄懂，但是总有一天会发生些什么，到时候或许就会明白了。但看曼珠沙华此时一派轻松的模样，终是松开了眉头，只把疑惑留到了心底深处。
  这时，曼珠沙华看他终于放松了下来，于是眼珠子一转，直接拿住一把沙子，往塔耳塔洛斯的方向丢了过去，塔耳塔洛斯本来就不在状态，于是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沙子砸了个正着，整个神都是沙子，一下子就懵在了那里。然后看到曼珠沙华冲他作了个鬼脸，就又丢了一把沙子过来，塔耳塔洛斯又是反应不及，沙子又是弄得他满头。他本就怵这些沙子，加之现在他知道了这些沙子的来历，就更犯怵了，曼珠沙华居然还不怕死地这么捉弄他，这下他很是气急败坏地叫道：“曼珠沙华，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你来呀，先抓到我再说。”曼珠沙华又一把白沙丢过来，一边还不忘挑衅，然后撒腿就跑。
  这下子塔耳塔洛斯又被沙子打了个正着，立即站了起来向曼珠沙华追了过去，由于是在冥河的河滩上，塔耳塔洛斯的神力再强也被压制，所以只能身体力行地追着曼珠沙华跑，间或还得躲避曼珠沙华时不时的沙子“炸-弹”。
  当厄瑞玻斯终于来找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华时，看到的是一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塔耳塔洛斯竟然在这冥河的河滩上同他那个伴神追逐着，甚至曼珠沙华一边跑一边还做着鬼脸、丢着沙子挑衅着在后面追着他的塔耳塔洛斯，而塔耳塔洛斯一边一脸气极败坏地叫着“别让我抓到你”一边闪避着曼珠沙华手里丢过来的沙子。厄瑞玻斯一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于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还是看到了这的场景，于是又揉揉眼睛……如此这般好几次，这才相信了自己不是看到了幻觉，不由觉得这样也行？!——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华实在是太会玩了。然后他又继续在一边旁观了一会儿，心中暗自觉得这真不愧是塔耳塔洛斯，真是太会玩了，本来嘛，神祇有神力，哪里需要这样追逐，可是用神力又哪里有这样来得有趣？可是神祇使用神力已经是一种本能了，也只有在冥河的河滩上才能够享受到这样的乐趣吧？嗯，下次和尼克斯也这样玩一次好了，增进感情又有趣，这可真是个好游戏。
  只见塔耳塔洛斯看到曼珠沙华弯下腰去抓沙子时，加快脚步向自家那个红衣副君赶了上去，可眼看他已经抓起沙子，又要故技重施时，塔耳塔洛斯却是直接飞身扑了过去，直接将曼珠沙华扑倒在地。曼珠沙华显然没有想到塔耳塔洛斯会突然这样扑过来，一下被扑倒在地。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小坏蛋，被我捉住了吧？”塔耳塔洛斯的嗓音低沉地在曼珠沙华的耳边响起，曼珠沙华完全被这把好听的嗓音所征服，丢盔弃甲，他其实陪塔耳塔洛斯这么玩也是累得不行，要不然又那里会让塔耳塔洛斯扑中？
  “呼呼呼——”曼珠沙华喘息着，同时也感觉到塔耳塔洛斯伏在他的身上同样在喘息着，显然是被自己折腾得不轻。
  “厄瑞玻斯过来了，要不现在你就死定了。不过，先欠着，我记下，你不许耍赖。”塔耳塔洛斯至少是神灵，说话没有听出半分疲累。
  曼珠沙华非常听话地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塔尔，厄瑞玻斯等下要去找埃忒尔，说起来，埃忒尔在塔拉萨嫁去海域这个大事上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才对，为什么厄瑞玻斯居然要让塔拉萨提醒才记起来呢？好奇怪。”
  “这个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等下我问一下厄瑞玻斯再说。”塔耳塔洛斯一边起来，一边说道。
  塔耳塔洛斯起来之后才从地上拉起了曼珠沙华，曼珠沙华立即为塔耳塔洛斯拍掉了粘在衣服和头发上的沙子，而塔耳塔洛斯有些惊讶地发现曼珠沙华自己竟然全身上下都没有粘上半粒沙子，让他一腔殷勤之血毫无用武之地，他不由有些不高兴。不过，塔耳塔洛斯自然不舍得对曼珠沙华摆出任何不高兴的神色，于是他就坚持认为是厄瑞玻斯的到来打扰了他们，让他一向体贴、懂事、识大体的副君顾忌他在厄瑞玻斯那里的面子才自己悄悄清理掉了所有的沙子。——没有错，都是厄瑞玻斯惹的。
  于是，当曼珠沙华帮他整理掉了所有沙子，他们俩手牵着手向厄瑞玻斯走来时，厄瑞玻斯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欲求不满的男神充满怨念地锁定了气机，再一看塔耳塔洛斯，不由暗呼不妙，自己好像又惹到了塔耳塔洛斯了。
  “呃，你们玩得挺开心的？”厄瑞玻斯没话找话，却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知道人家玩得那么开心，你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你还敢这样问不是自找不痛快么？厄瑞玻斯看到塔耳塔洛斯更加玩味的眼神和他那冷冰冰的气息有意无意地缭绕在自己的周围，真想把自己的嘴封起来，或者直接把刚才的自己吃掉。
  “是啊，不过，厄瑞玻斯，你还好么？”曼珠沙华对黑暗的化身说道。
  “没……没事，就是，呃，就是太担心尼克斯了，没错，太担心尼克斯。”厄瑞玻斯哪里敢对曼珠沙华说你身边的这个神灵对我不怀好意，我才这样的。如果这样说了，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曼珠沙华其实哪里不知道厄瑞玻斯会这个样子是塔耳塔洛斯不满的原因，只是他也不知道塔耳塔洛斯在闹什么，也许真的只是对厄瑞玻斯打扰了他和自己的二人世界吧？不过，他也觉得厄瑞玻斯有些冤枉，于是，他一边捏捏塔耳塔洛斯的手，一边道：“你和尼克斯感情真好。”
  得到暗示的塔耳塔洛斯脸色稍稍回温，对厄瑞玻斯道：“厄瑞玻斯，我和曼珠沙华从刚才起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作为塔拉萨的父神的埃忒尔一直没有在你的讲述中出现？呃，据我所知，他还是对这门婚事有所支持的。为什么你一直到塔拉萨给你提到他的时候才想起他？难道是我的消息落了伍，他也和赫墨拉一样反对塔拉萨嫁到海域去？”
  “不，塔耳塔洛斯，你的情报没有失误，的确，埃忒尔是支持塔拉萨嫁到海域的，他甚至因此被赫墨拉赶出了白昼神殿。”说到这个，厄瑞玻斯有点儿后悔，也许让埃忒尔参与到这个事情中来才是正确的决定，“但是，我和尼克斯都觉得他会因为心软而向赫墨拉通风报信，那么恐怕我们就等不到赫墨拉把塔拉萨带到大地上去的机会了。所以，我们把他封在了光明太空神殿中，事实也如我们所料，在我们封印了他之后，他居然还央求去看望他的破坏毁灭神卡尔去向赫墨拉送消息央求让卡尔来向我和尼克斯求情。”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央求破坏毁灭神去给赫墨拉送消息并且向你们求情了？你亲自向埃忒尔求证过了？”听到有卡尔的影子，曼珠沙华立即觉得不妙，作为未来的裁决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当中有问题。
  第75章 验证·崇拜者
  塔耳塔洛斯听了曼珠沙华的疑惑也是一愣, 他对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神明的初始印象的确不是那么好的, 因为他当时把曼珠沙华打得都失去知觉了，连神格本能都开始护主了，已经是非常严重了。但是, 这当中如果没有什么出入，曼珠沙华是不会这样问的。于是，他看着厄瑞玻斯道：“这是怎么回事？破坏毁灭神卡尔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
  “呃，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们和尼克斯为了能够让计划顺利实施，封锁了光明太空神殿让埃忒尔不得出来之后，一般而言，我们的二代神就不会因此而去看望埃忒尔了, 但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卡尔居然还敢去看望埃忒尔。我和尼克斯得到消息以后，我就立即去了破坏毁灭神殿, 还好我去的快, 把卡尔截在了他的神殿里。”说到这里厄瑞玻斯一脸得色, 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能干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曼珠沙华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破坏毁灭神那个时间点敢去拜访埃忒尔, 有点太巧了，而且，也太过公开了，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而且卡尔乃是司破坏毁灭规则的, 这更是令曼珠沙华不安。
  厄瑞玻斯以为曼珠沙华听故事听上瘾了，于是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然后当然是我问他要去哪里，他一开始还不肯给我说, 后来我揍了他一顿，他才给我说了实话。说是，埃忒尔让他去给赫墨拉送消息，然后还让他来向我和尼克斯求情。”
  “那你就相信他了，没有再去向埃忒尔求证一下？或者用搜索记忆的方式求证一下？”塔耳塔洛斯也觉得卡俄斯或许真的没有给这个黑暗化身足够的脑子吧？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反正卡尔不敢说谎骗我的。”厄瑞玻斯一脸奇怪地问道。
  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华相互看了看对方，在对方的表情上都看到了对厄瑞玻斯这副过于自信的样子而深深担心的样子。塔耳塔洛斯揉了揉额角，冷冷地说道：“那么，然后呢？然后你又做了些什么蠢事？”
  听到这里，即便是厄瑞玻斯再怎么粗神经也觉出了不对劲来，于是在塔耳塔洛斯面前也不敢再一脸的得意满满了。他想了想，说道：“我，我同样把破坏毁灭神殿给封锁了。”厄瑞玻斯觉得这个应该不算是“蠢事”吧？
  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华对视几眼——好吧，至少这件事不算太蠢。
  “听着，厄瑞玻斯，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塔耳塔洛斯说道。
  “你问就是了。”厄瑞玻斯说道。
  “你有多久的时间在出事的时候只听一方陈述而不去求证了呢？你有多久就这样一直盲目地相信别的神祇说什么就是什么，相信他们不会对你说谎了呢？你又有多长的时间没有对别的神祇采取记忆搜索的措施了呢？”塔耳塔洛斯无奈地问着厄瑞玻斯。
  “那些二代神可都是我和尼克斯的孩子，他们是绝对不敢向我和尼克斯说谎的，而且，要不要那么麻烦，记忆搜索出来的东西和他们陈述的东西一模一样，有意思么？”厄瑞玻斯觉得塔耳塔洛斯是没有孩子才会这样问。
  “那么，我们接下来就看看你的孩子们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言对你那么诚实，厄瑞玻斯，我们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验证一番，验证之后我们再来看看有没有意思？”塔耳塔洛斯冷冷地对厄瑞玻斯说道。
  听到塔耳塔洛斯的话，厄瑞玻斯虽说对自己的孩子们都是比较信任的，但是他也想给塔耳塔洛斯一个事实，让他真正明白应该对自己的子女信任一些。所以然他点了点头，道：“那么，塔耳塔洛斯，你打算怎么做？”
  塔耳塔洛斯见他同意，也不深纠他的用意，于是，他说道：“我们现在先去埃忒尔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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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深海
  送走了厄瑞玻斯、塔耳塔洛斯和曼珠沙华三个贵客，蓬托斯就如同松了一口气般。俄刻阿诺斯有些意外，他想向蓬托斯询问两句，可是蓬托斯却对他摆摆手，然后说道：“你先等等，我把塔拉萨送回寝殿。”
  塔拉萨这个知晓了自己母神失踪的年轻的女神，毕竟没有见过多少大场面，在告诉了厄瑞玻斯可以去找她的父神埃忒尔之后，就在又急又悲的情况下，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昏厥了过去。所以，现在蓬托斯打算先把他娶回来的这个年轻的海后先送回寝殿，让她先安稳地休息再说。
  于是，俄刻阿诺斯就在大殿一边等待蓬托斯回来，一边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可以和厄洛斯大神相媲美的深渊副君。年轻的神明不由想入非非，那惊鸿一瞥，的确当得起诸神之中的第一美色。即便站在厄瑞玻斯大神和塔耳塔洛斯大神之中气质丝毫不落下风——他真的是个宁芙类生灵么？年轻的神祇不由暗自想像，如果自己早一点认识他，会不会……会不会……或者，如果有一天，塔耳塔洛斯大神不要他了，那么自己是否有机会……是否有机会自荐枕席？
  当蓬托斯回到大殿看到俄刻阿诺斯的样子，作为养大这个侄子的长辈同时也是过来人的蓬托斯哪里不知道这个后辈在思慕什么。那么再一想，又如何猜不到这个侄子所思慕的对象是谁？他不由心中无奈，那位殿下的确有资本让诸神追逐，但是前提是，他不是深渊副君、不是塔耳塔洛斯大神的心头肉。
  “俄刻阿诺斯，那位殿下是深渊副君，不是你可以肖想的。”蓬托斯直接地对俄刻阿诺斯点明，他不能看着自己养大的后辈为了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事出问题。
  “我就想想罢了。”俄刻阿诺斯被蓬托斯点明心思，也不恼，“毕竟是那样一个美丽的生灵，见到他的都会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