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郎腰瘦不胜衣_分卷阅读_41
作者:
江倾杯 更新:2020-07-22 20:47 字数:4182
元熙喘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弹吧。”
卿涯起身,把位子让给了元熙。
元熙坐下后理了理袖子,把手搁在琴上,手指勾着琴弦弹了起来。
她没弹几下,卿涯就摁住了她的手,道:“你这弹的…我怎么觉得比我还差?”
元熙眨眨眼,抬头看去,就见花百枝捂住了耳朵,卫瑜戏谑地看着她。
脸上微微一红,元熙对卿涯道:“咳,本姑娘是舞剑弄枪的好手,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事儿自然学不来!你见过哪个女子不仅功夫好,还会弹琴作画的?”
“唔。”卿涯道:“商姐姐就会弹琴!商姐姐不仅会弹琴,还会吹笛子!吹的可好听了!”
元熙听言瞪大眼看向商青鲤,道:“商姐姐……”
商青鲤无奈道:“把琴给我。”
卿涯忙把桌上的琴抱去给了商青鲤,商青鲤接过瑶琴横在膝盖上,信手弹了曲《醉渔》。
曲调或流转舒缓,或激越厚重,或平和沉稳。
一曲终了,给人酣畅洒脱之感。
在画舫上听曲喝酒,说些趣事闲话,一下午的时光很快便过了。
华灯初上时,众人下了画舫,江温酒伸手牵起商青鲤的手,正欲与众人别过,就见一人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小的木雕。
木雕只有拇指长,雕刻成了人形,身体四肢清晰可见,唯独没有五官。
江温酒看着木雕,冲商青鲤苦笑道:“看来今晚是无法陪你看花灯了。”
商青鲤从他手里拿过木雕,道:“正事要紧。”
江温酒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在她耳边道:“也罢,你我来日方长。”
“嗯。”商青鲤微微一笑,重复道:“你我来日方长。”
☆、五二。松龄万古春。
七月,正值夏末初秋。
有秋风起兮,云飞扬。
七月十三,南蜀丞相元冲七十大寿。
在南蜀,元氏一直深受皇家器重,一百多年前风氏揭竿而起,是元氏一路陪着风氏打下了南蜀江山。南蜀的第一任丞相,便是出自元氏。
元氏只忠于帝王,从不参与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元氏子女也从不与皇亲联姻,历经百年岁月而不衰。
这一任家主元冲,为相三十五载。三次告老还乡未果,以七十岁高龄仍居相位,坐于庙朝,进退百官,佐天子出令,算得上皇权之下第一人。
元家是真正的百年世家、书香门户,元冲不仅精于朝政,书画造诣更是九霄一绝,是南蜀青山学院的挂名夫子,南蜀仕子慕名前去青山学院求学者众多,不少人以元氏门生自居,说一句桃李天下也不为过。
元冲为官清廉正直,操办寿宴,宴请同僚这样的事,是从未想过的。原本是想着七十大寿这日,一家人关上门来也就过了。
偏偏早几日上朝时皇帝风凛随口说了句:“若朕没记错,过两日就是元卿七十岁寿辰了。”
元冲执笏而立,闻言出列,摸着胡子道:“劳圣上挂心了。”
御座上的风凛摆摆手,笑道:“得好好操办一下,朕也想登门去向元卿讨杯酒水喝。”
皇帝金口一开便是玉言,元冲只得奉旨操办寿宴。
考虑到元冲向来节俭,风凛还特意让御膳房送了几个御厨去丞相府,一并还让人捎了几张银票给元冲。
因此这日一下早朝,许多官员匆匆回府换了朝服顾不得用膳便来丞相府祝寿。
文武官员、文人墨客接踵而至,丞相府一时间门庭若市。
元冲的妻子赵氏五年前病逝,他与赵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自是不曾纳妾。赵氏为他诞下两子两女,长子元渤,次子元涣,长女元沁,小女元潇。
元渤元涣都在朝为官,各有建树,娶妻生子后便各自建府。
长女元沁当年是雍州有名的才女,在二八年华嫁给了赤原侯,生子安逸,生女安然。安逸自小进宫作了太子伴读,安然被赐婚于皇六子风吟晅。
安然四岁那年,赤原侯惨遭灭门。安然侥幸为人所救,但当时赤原侯灭门一案悬而未决,为掩人耳目,安然被秘密送往宴州,由太守顾珏当做男孩儿抚养成人,取名顾轻。
后来赤原侯爷灭门一案大白天下,顾轻恢复女儿身,与已成为晋王的六皇子风吟晅再续前缘。
小女元潇比元沁晚出生一年半,性子与元沁却截然不同。元沁琴棋书画堪称雍州一绝,一手书画,一支曲子,不知惊艳了多少文人雅客,及笄之年求亲的人便要踏破相府的门槛。
偏偏元潇自小就不爱书画女红,没有半分出生于书香门第女子的模样,不喜被拘在深闺,一心想着要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女。
元潇年岁最小,却最得宠,抱着元冲软声撒娇要习武,元冲当真请了武夫子来教她练武。年岁稍长,元潇就已是名满雍州的“男人婆”,最后远走江湖,再无音讯。
因此偌大的丞相府,平日里只有元冲和几个下人居住,难免有些冷清。
虽然元冲的几个儿孙时常来府上小住,但像今日这样的热闹,却是多年来头一遭。
迎客收礼的一应事宜元冲都交给了相府管家去做,两个儿媳也早早来相府安排摆宴之事,文武官员也有自己的两个儿子招待。
元冲无事一身轻,乐得在书房检查几个孙儿的功课。
元熙是元冲长子元渤的女儿,也是元冲唯一一个孙女。小时候看多了话本,又听人说过小姑元潇的事迹,便一门心思想要做个和元潇一样的侠女。
只是元潇当年离家出走,成了元冲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一道伤疤。因而即使再疼这个孙女,元冲也不答应让元渤请武夫子教元熙习武。
元熙嘴甜,常常趁着元渤不在家,央着府上的护卫教她习武,护卫们便哄着她随意教她几招,这事自然瞒不过元渤,但元渤向来疼爱幼女,又见她乐在其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元渤常年不在雍州,元熙的哥哥元烈也早早从军,母亲苏氏性子温柔,管不住元熙,元熙时常偷偷出府,一走就是十天半月。
苏氏无法,只得把相府的令牌塞给元熙,又再三嘱咐元熙出门不得逞强,不得惹是生非,还花钱替元熙请了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元熙一直憧憬着一人一剑闯荡江湖的生活,多了个跟屁虫一样的护卫自是不太乐意。六月偷偷摸摸出门想要仗剑天涯,被护卫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摆脱护卫,一算日子元冲的生辰近了。她虽顽劣,但家中长辈的生辰向来是不缺席的。
只得放弃浪迹天涯的想法,琢磨着先回雍州给老爷子祝寿了再溜出来。
因而得以在祁州遇上同样要去雍州的商青鲤。
这次离家时间太长,家里人铁定没少担心她,元熙想着回去指不定要被老爷子训一顿,还要被父亲逼着抄《女戒》,所以回雍州了并没有回家,而是和商青鲤一样呆在了客栈里。
她心知这次他们不会轻易消气,说不准还要被护卫看犯人一样看好长一阵子,便计划着做点儿什么事哄老爷子开心,老爷子一开心父亲也就不会为难她了。思来想去,元熙决定给老爷子绣一幅《百寿图》。
每日早上起床跟着花百枝习武,吃过早膳后元熙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穿针走线,拈不惯绣花针的手被扎了无数次,总算是在七月十二日晚绣好了。
七月十三,用过早膳后元熙带着绣好的《百寿图》离开客栈,临出门时,被商青鲤唤住了。
元熙回头,疑惑道:“商姐姐,什么事?”
“我今日……和你一起去丞相府。”商青鲤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让元熙看不透。
元熙忽地想到那日在祁州时,跟商青鲤回客栈,商青鲤曾说过认识她小姑元潇,这一瞬间她心头猛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商青鲤当日明明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却在听到她姓元时对她改变了态度,又说自己认识元潇,说不定……
被自己心头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惊到,元熙张口想向商青鲤求证,抬眼就见她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神情竟有些落寞。不由打消了求证的念头,乐呵呵道:“商姐姐陪我去给爷爷祝寿,再好不过了。”
商青鲤看了她一眼,从房间抱出来个长方形盒子,道:“走吧。”
元熙瞄了两眼那个长方形的木盒,先带着商青鲤回了趟自己家,在家中没见到父母,元熙舒了口气,翻出套像样的衣裳换上,又唤来丫鬟替自己绾了发髻。
商青鲤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提出要扮成丫鬟与她一道去相府,元熙心中对商青鲤的身份有了计较,自然听之任之。
等商青鲤换好丫鬟服饰,便与元熙乘着轿子去了丞相府。
到丞相府时商青鲤抱着她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以及元熙的《百寿图》低眉顺目跟在元熙身后。
元熙刻意避开了她的父母,绕过曲折走廊,去了后院。比起前面的热闹来,后院要清静许多,只有几个往来的家丁,元熙远远便听见元冲和兄长们的笑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她站在书房门外,有些紧张的揉了揉脸颊,抬手叩响了房门。
给她开门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元烈。
元烈见到她便打趣道:“舍得回来了?”
元熙撒娇唤道:“哥哥。”
元烈笑了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得书房内传来元冲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不是熙丫头?”
“爷爷!”元熙听言忙扬声应道,带着商青鲤一并进了屋。
商青鲤刻意给自己抹了层粉,又上了胭脂,将眉毛描粗了许多,一抬头总觉得脸上的粉都在扑簌簌往下掉。
元烈无意间向元熙身后一瞥,见到虽然低着头,仍旧能看出脸色白惨惨的商青鲤,蹙了下眉,对元熙道:“你贴身丫鬟何时换了?”
“呃……”元熙眨了眨眼,道:“我新买回来的…你别挡着路,我要去见爷爷!”
进了书房的大门往左转,过一道红木的圆形拱门,就能见到靠墙的四面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上首摆了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元冲握了支狼毫在手,低头写字。
二叔元涣家的两个堂兄正一左一右站在元冲身边,聚精会神盯着宣纸上的字。
元冲见元熙来了,手上的狼毫重重往笔洗里一扔,翘着胡子道:“还知道回来?”
“嘿嘿。”元熙讨好的笑了笑,道:“元熙祝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转头想从商青鲤手中取过那幅《百寿图》,却见商青鲤低着头,将抱在手上的长方形盒子一并给了她。
元熙动作一顿,转念一想便知商青鲤用意,不动声色接过盒子和《百寿图》,凑到元冲身旁,撒娇道:“爷爷!这是寿礼。”
一直低着头的商青鲤见此,默默退到一旁,悄悄抬眼向元冲看去。
☆、五三。生来引冻压。
元冲比商青鲤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他身材偏瘦,穿了身藏蓝色的常服,腰杆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文人的儒雅,随性且大方。庞眉皓发,岁月在他额头眼尾嘴角都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记,笑起来时眼尾的皱纹清晰可见。
但他精神矍铄,满面春风。
商青鲤收回视线,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汹涌波涛。
元冲接过元熙递来的寿礼放在桌上,先摊开了元熙团成一卷的那幅《百寿图》,绣布上绣线交错纠缠在一起,每一个“寿”字都歪歪扭扭满是线结。
站在元冲身旁的两个堂兄见此哄然大笑,打趣元熙道:“啧啧……熙丫头这绣工当真是绝了!”
元熙脸一红,挤到元冲身边,抱着元冲的胳膊,委屈道:“爷爷…哥哥们又笑话我了。”她把手伸到元冲面前,露出手指上被绣花针扎出来的细细密密的伤口,道:“爷爷您瞧,为了这图,针都把我扎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