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一共收了我们五个徒弟，我和张槐年纪大了，当时又已经成了家，所以我俩是传艺弟子；王文轩、李茂生和秦赫赫他们三个就是传门弟子。特别是，那时候秦赫赫年纪最小又是孤儿，师傅简直就把他当成儿子养……”
  “但是没过多久，王文轩犯了盗窃罪、被抓了；李茂生咧，作风不好，跟个寡妇睡了觉还被人捉了个现场，最后他好像是跟那个寡妇结了婚，就出去广东打工去了。这么一来，师傅收的三个传门弟子就只剩下了秦赫赫一个……谁想到后面还出现了那样的事。”
  说到这儿，于大海总算是将往事说了个囫囵完整，又叹，“……月美和月香姐妹俩就那样离开了峰云镇，我和张槐到处托人打听她们的下落，可惜再也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了。”
  于幼怡与李扬名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齐齐盯着于大海。
  他们都能从于大海的叙述里听出来，其实于大海对当年的事一直心存怀疑……只是，当年确实少了一个可以把整个事件串起来的关键人物。
  如今经过时光的沉淀，似乎不需要刻意的调查，昔日的疑案便自动露出了端倪。
  当然，这事儿有没有林夫人在幕后当推手，还真不好说。
  但问题就是……
  当年陈超死后，美香茶厂倒闭了，翁明源顺利接手；而且现在还很有可能爆出，当年陈月美肚里的孩子，还真有可能是翁明源的？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最简单的逻辑就是，当案件发生时，在当事人中、谁得到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
  所以说，这还用问吗？
  于大海也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天上的繁星，久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如果月美肚里的孩子是翁明源的，那就，那就一切都能说通了啊……秦赫赫和师傅死的那天晚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警方也只是靠师傅的遗书来定的案。但问题是，翁明源是大学生啊，当时整个峰云镇就他文化程度最高，如果他模仿了师傅的字迹的话……”
  想到这儿，于大海一拍大腿！
  “不行，这事儿我得再去一趟派出所，要让他们再重新查一次案子不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真是翁明源做的，他能模仿师傅的字迹伪造遗书的话，就能伪造那些欠条……至于师傅的公章么……如果赫赫和师傅死的那天夜里，他，他有机会摸到茶厂宿舍里的话，拿到师傅的私章又有什么出奇？不行不行，他要是这么罪大恶极，我可不能过他！”
  于大海气愤填膺地说道。
  于幼怡立刻反对，“爸爸！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于大海一愣。
  这时，本来想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于大海讲古，连饭也顾不上吃的李扬名突然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于氏父女被李扬名的举动搞得一愣。
  “他干嘛？”于大海盯着李扬名的背景，奇怪地问道。
  于幼怡一细想，明白了。
  “翁明源是李扬名的姨父……所以他不想在这儿听我们说，要怎么揭开翁明源的皮的事啊！不然，将来他还是要面对他妈妈、以及他姨妈的。”她轻声说道。
  于大海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于幼怡担忧地看着爸爸，正色说道，“爸爸，如果翁明源真是这样罪大恶极的人的话，那，那我是不会允许你跟翁明源作对的。”
  于大海又是一愣。
  于幼怡又说道，“爸爸，你就想不明白吗？你……我知道你一直认为，你没按着你师傅说的，好好照顾月美姐妹俩而感到愧疚，可是爸爸，你为我想过没有？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万一翁明源真那么心狠手辣……难道以后，你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再说了，这事儿林夫人不是已经在查了吗？我觉得哈，如果确定陈月美当年因为难产而去世了，那这林夫人十有八九就是你老师傅的小女儿陈月香！”
  “既然林夫人……不，昔日的陈月香已经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又布了那么大的一盘棋来设计翁明源，现在翁明源已经欠了林氏企业那么多的钱，等于是……她已经在出手报复了，翁明源的下场不会好了，所以爸爸你别管这事儿了好吗？”
  一想起前世，自己就是孤零零没爹没娘的孩子，于幼怡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于大海面上的神色一松，也有些感动。
  想了想，他缓缓摇头道，“不对，不对啊……”
  什么不对？
  于幼怡迅速逼退涌上眼眶的泪水，疑惑地看着爸爸。
  于大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然没用，但我跟师傅一家人……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特别是月香，她比我小了差不多二十岁，我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我还带过她……如果，如果她就是林夫人，那么，为什么上次我说去给她拜年，她却不肯见我？”
  于幼怡一怔。
  没错！
  这也是于幼怡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疙瘩。
  她很肯定，林夫人对爸爸一定没有恶意。之前林夫人压根儿就没见过于大海，却能一口一个于师傅的，喊得自然又亲切。
  而且……
  可以肯定的是，林夫人对新美香的极品露浓这个茶种十分熟悉。再加上林氏企业对翁明源的打压、以及林夫人对翁嘉言的奇怪态度……
  综上所述，林夫人应该就是陈月香无疑了。
  那么，她为什么不敢认于大海？
  以及，她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去派出所公安局报案，要求彻查当年她父亲的案子，而是选择要用商业手段来打压翁明源？
  于幼怡与爸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第124章
  于幼怡和爸爸于大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林夫人真是陈月香的话，那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除非，林夫人的身份不能被揭开？
  想了想，于幼怡拿起了手机，调出搜索引擎，输入了关键字“林氏企业林夫人”。
  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
  【林氏企业董事长夫人程湘悦，富商林方耀的第二任妻子，她文慧秀美，出生于文莱华侨富商之家，具体年纪不详。与林方耀结婚之后没有生育，对继子林锦程视若已出。】
  于幼怡第一次知道了林夫人的闺名。
  ——程湘悦？
  化陈为程？湘悦，其实就是月香二字调转、再化个同音字么？
  再看看，虽然也有几条关于林夫人的其他消息，但基本都是在复制这条消息。
  所以，这应该是林氏企业的官方说辞。
  呃，好吧。
  现在这个时代还远不如前世于幼怡所处过的那个时代那么浮夸。
  但区区一句“文莱华侨富商”，便已是林夫人所有的履历了么？
  其他的商界贵妇人们，哪一个不是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就读的名校、行商经验、参与过的社会公益活动、才华表演、或何时与哪位领导人会面聊天等等一一公布于众？
  而林氏企业在这个时候，不敢说是国内首富，但也绝对是国内一流企业了。
  林夫人这么低调，真与她的身份有关么？
  所以，她不能以林月香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替她爸爸陈超申冤枉？
  于幼怡又和爸爸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于大海的眼睛里充满了凛然正义。
  “幼怡啊，我晓得你担心爸爸。但是……当年老师傅家里出事，我是真没帮上什么忙啊。如果林夫人真是月香，她又不方便出面的话，那这事儿我一定要管！不然，我真不对老师傅当年对我的教导、收养之恩哪！”
  于幼怡心里很不好受。
  一方面，她确实也被爸爸的侠义心肠而感动。可另一方面……如果翁明源真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那她爸爸出面，要求警方重新调查此案的话，岂不就成了个明晃晃的靶子？如果爸爸有什么事……
  于幼怡有些坐不住了，她心里难受。
  所以她站起身，匆匆朝一旁跑去。
  于大海看着女儿的背景，叹了一口气。
  他一个人默默地坐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去收拾碗筷了。
  于幼怡心情郁闷，就漫无目的地在厂区里散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林边。
  咦？
  李扬名已经坐在这儿了？
  他突然抬起头看到她，一怔，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于幼怡看着他，也笑了笑。
  哎，也许这件事对于她和他来说，这都是一道难题吧！
  如果翁明源真是罪源，而且还真被于幼怡的爸爸给扳倒了的话，那么将来方蓝和翁慧语势必会给李扬名的妈妈带来不小的麻烦……
  而翁明源真是罪源的话，于幼怡也特别担心自家爸爸的安危——他上一回被丧心病狂的刘先花给捅了几刀，真是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休养了这大半年才好。要是这一次再出什么事……
  于幼怡与李扬名突然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于幼怡低声说道，“……李扬名，对不起。”
  李扬名奇怪地转过头，看着她。
  她轻声说道，“为了保护我爸爸，我可能……会尽全力帮他。所以翁明源，他不一定有反应的机会……如果，如果是这样……”
  “如果真是他干的，我哪儿还有脸求你别揭穿他？那可是两条人命哪！再加上陈月美，足足三条性命哪！可如果不是他干的，我也希望能够给他正名……不过，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了。”李扬名烦闷地说道。
  顿了一顿，他赌气似地抱怨道，“可能我这人就是这么狼心狗肺的吧！我对我自己的妈……感情都很一般，就更别说我姨母一家了。也不知道是我三观有问题还是他们三观有问题，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可能我也冷血吧！”
  于幼怡纠正他，“你冷血就不会呆在这儿了……以及，在翁家，翁嘉言还算是立身挺正的。”
  没想到，李扬名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也别把嘉言想得太好了。总之，他有长处，你用他就是，但不要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你想想，他从小就处在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里，自卑敏感、嫉妒愤怒……这些都是常态，他基本很难像咱们任何一个正常的同龄人……”
  “你看，咱们的团队里，除了你出众以外，就属杜娟开朗大方了吧？可杜娟还不是一身的毛病！但仔细想想，其实杜娟还是个性情中人，而且她知道她自己的毛病，还能及时地纠正自己。”
  “你再看赵芳芳，这赵芳芳喜欢玩阴的，但她还算是有三观底限在，有背后搞点儿小动作什么的，至少她还有判断力，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温莉安么……温莉安我就不说了，她这种女孩子，一看就是被家庭保护得太好。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当年的陈月美似的，以后还不知道会被什么流氓骗呢！但至少在现在，她是传统主流思想的代表，这么说吧，她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我讲这么多，你也该懂我的意思了吧？”李扬名问道。
  于幼怡怎会不明白？
  李扬名的言外之意，是在说——
  每个人的性格、处事方式、以及三观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原生家庭的影响，等日后踏上了复杂又多面性的社会以后，自然会由社会这个大染缸来对他们物竞天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