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
  但这是自己必须克服的困难。
  深吸口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前，扭开了把手。眼前的黑暗如同吞噬人的野兽，令人心生恐惧，空气中隐约的铁锈味道和寂静交织在一起，随即，又被窗外轰鸣的闪电和雷声淹没。
  他走到楼梯口，低头望去。
  客厅里，似乎被满地蜿蜒的惨红铺满了。妈妈倒在沙发旁，一动不动，手边还掉落着他想拿回的小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轰隆——
  惨白的雷光一闪而逝，照亮了黑暗里仅剩的那片角落。
  他看到爸爸跌坐在角落，面前站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作战服里的男人，举着枪，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似乎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爸爸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
  子弹呼啸而去，在墙上飞溅出艳丽的血花。
  如果自己能像安一样就好了。
  在对上那人冰冷如刀锋的目光时，林恩这么想。
  这样，他就能够变成真正的骑士，打败所有邪恶的魔王。他就还可以等到妈妈出现在床边，给他念完最后的故事，还可以等到爸爸不再工作，带他去承诺已久的游乐场郊游。
  可惜，他终究不是。
  “原来如此。”
  抵住抽疼的额角，查尔斯听完林恩平板没有感情的叙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这时候的你只对安这个名字有反应……因为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而在心里留下了应激创伤吗？”
  “大概吧。”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那么惧怕回忆，但无论何时，想起这些是总归会让人不快。林恩随意应了声，沉默了会儿，却依然无法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且，事情很奇怪。
  “我不记得我来过泽维尔学校。”
  如果有身体，一定眉头皱得如同打上了死结。他又在自己的记忆中梳理了遍，确实不曾想起任何有关于此的过去：“父母被杀后，我就由福尔摩斯家收养，搬去了伦敦。具有超能力这件事也是到我快成年之时才发现的，为什么现在却会——？”
  “确实奇怪。”
  沉吟了会儿，查尔斯仔细思考半晌，似乎也不得要领。小林恩是他在使用脑波强化机寻找万磁王时偶尔发现的，然后就让快银他们去当地警。方那里把人接了过来，并没有遇到有姓福尔摩斯的人想来收养他。
  仔细考虑片刻，教授提出了一种假设：“会不会是你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有某个人为他消除了这段过去，因为某种特殊的理由，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很快，查尔斯就意识到，要事情真是如此，那还要什么某个人，最有可能这么干的还不就是自己。
  “……我不知道。”
  这种情况当事人永远是无法感受到的，林恩沉默了会儿，也只能这么回答。
  “那等过一阵子我给你检查下吧。”
  正好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再从他身上的得到更进一步的答案，比如未来的林恩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轮椅里，但查尔斯现在确实是太疲倦了。过度使用脑波强化机终究是给那远超常人的大脑造成了负担，若想恢复原来的水平，根据汉克的检查，必须强制休息至少两天。而鉴于他刚刚又不得已动用了心电感应，这个时间可能还会变得更久一些。
  “该回去了，教授。”
  站在旁边默默消化完巨大的信息量。汉克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又开始担忧查尔斯的身体状况。
  也知道一个萎靡的X教授可什么都做不了，而现在还有更多事在等他。查尔斯点点头，刚想控制着轮椅往回走，却发现它自己动了起来。
  “只是一点感谢。”
  余光瞥见想帮忙的汉克默默把手缩了回去。林恩轻轻开口，似乎又想起什么，声音顿了顿：“谢谢你即将为我做的……和已经为我做的。”
  “这没什么。”
  目光一如既往温和，仿佛拂过脸颊的微风一般。查尔斯摇摇头，从云端倒落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洒在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眸里，美得就像幅画。
  而且，我说不定还可以做的更多。
  轻轻点了点扶手，他在极度困倦中合上眼，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嘴角渐渐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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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最后，当林恩驮着教授回到房间时，查尔斯已经又一次睡着了。
  看着那人眼睑下明显的青黑，汉克没有出声，直接将他搬回床上，然后推着林恩回了实验室。之后一连几天，他们都一直待在那里，叮叮当当不知在搞些什么。这让听说教授轮椅会说话了的X战警们都面面相觑，好奇得抓心挠肺，却不敢随便打扰。
  虽然，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林恩默默想。
  大概是身为变种人，已经见多了奇奇怪怪能力的缘故，同为技术宅的汉克在对待林恩时虽然也热衷于做个实验什么的，但却远没有托尼·斯塔克那样丧心病狂。最起码，他没有把他放在上千度的高温里灼烧，也没有扔到冰室里冷冻，或者干脆放在充满辐射的环境下自生自灭，甚至按在火药堆里摩擦摩……
  “醒醒，你只是个普通的轮椅好吗。”
  实在听不下林恩的悲惨故事，汉克拿着螺丝刀，忍不住开口：“不说其他，只要我用点力，一爪子下去你就会散架了。到时候教授没有了代步工具，他可能要把我直接脑进太平洋里。”
  从桌上又拿了个承轴出来，他蹲下身，用工具敲了敲轮椅腿儿：“告诉我，是哪边需要换了？”
  ……啊，没错。对于教授的轮椅会说话了这件事，汉克第一反应就是借助林恩的特性，来给它进行一次彻底的检修。
  真是，意外地很接地气啊。
  生无可恋地朝天花板翻个白眼，林恩叹口气，没什么精神道：“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