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帐？”
  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他看不起人。”
  唐糖一头雾水：“他怎么看不起你了？”
  “他觉得我给不起你名份。”
  “……”
  唐糖真是要给他跪了，一遇到他爷爷，他就成了斗鸡，非要跟个老人家争个高低做什么？
  她拉着他，语气自己也没意识到带着点哄劝味道：“你当然给得起了啊。”
  冯峻睨着她。
  唐糖把茶杯放桌上, 刚巧一只白色的猫跳上了桌子，过来蹭她的手。
  冯峻看着一人一猫温馨的场面，语气也缓了些：“你也觉得他说的不对？”
  她被猫咪蹭得咯咯笑，摸了摸它脖子上的毛, 嘴里随口说着：“哪有冯大少给不起的东西啊，就看你想不想给咯。”
  冯峻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所以你也觉得现在跟着我不明不白？”
  唐糖愣了愣，停下摸猫的手，等反应过来时，心里哭笑不得。
  她收起笑容，心思转得飞快。
  所以，搞了半天他不是真的要回去算账，而是要套她的话？
  其实他刚才如果没提这茬，她打算顺水推舟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既然提起了……
  石凳上都铺了软垫，一点也不冷。
  唐糖找了个最近的凳子坐下来，微仰着头看他：“我觉得你爷爷说得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觉得与其两个人总是像隔着一层纱，不如我们摊开来，干脆说清楚。”
  冯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点冷：“你想说什么？”
  猫咪也感觉到冯峻身边冰冷的气场，喵呜一声轻轻落地，然后钻出院子的栅栏，不见踪影。
  唐糖手搭在石桌上撑着脸颊，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清不楚的，无非只能是两个结果，第一，我们以后在一起。第二，以后你找了门当户对的女孩，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这回，冯峻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要么在一起，要么分开，没有那种拖泥带水，似断非断的情人关系。
  唐糖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大家族，婚姻往往跟家族利益绑在一起，由不得自己。我不想高攀，也不想失去，更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圣母，分开了还得祝你婚姻幸福。”
  冯峻也在她旁边坐下，点了根烟。
  她朝他呲牙一笑：“其实我妈妈如果还在，也许她不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这样总是枪里来刀里去的，对我们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良配。”
  冯峻犀利的眼神扫向她：“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只是把我当个床伴？”
  唐糖脸上顿了顿。
  只因为这个停顿，冯峻轻笑了一声，他猛吸了几口烟，低声说：“很好，唐糖，你有种。”
  “……”她说什么了？
  她刚才其实不是在犹豫，而是想着措辞怎么提醒他用词不妥，她哪敢把林市房地产界大佬当床伴？而且，这人一向强势惯了，在□□上，从来都是他主动，要真说是伴，她才是啊！哦不，可能也就是个暖床的……
  冯峻看到她依然不说话，只当是默认，气得要拿水喝，发现茶几上的茶壶没水了。
  冯峻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其实他一直觉得唐糖脑子很简单，对她而言，天大的事情似乎不过就是赚钱。
  这很好，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怎么赚钱。
  这不是很配吗？
  所以他一直认为两人以后是肯定会在一起的，要说有难度，无非就是他父母和爷爷那一辈通关比较困难，但是如果给他点时间，逐个攻破并不是问题。
  而且他爸忙得每天把家当旅馆，根本无暇顾及儿子的事情，他妈妈完全是看脸，要不然当初怎么会栽在他爸手里呢？所以，她肯定会喜欢这么漂亮的儿媳妇的。
  但是冯峻算来算去没想到，自己其实是被嫌弃了？
  “我以前也希望自己有个非常厉害的男朋友能保护我，可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也可以变成女强人啊！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多好。”
  在冯峻的印象里，似乎他们是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却没想到是在冯家老宅里。
  他抽着烟，嘴里声音含糊：“哦，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唐糖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扯了个笑：“你的命运在我手里。”
  唐糖看着这人蜜汁自信的表情，愣了愣，她突然想起那个五年之约，耷拉下脑袋。
  的确，鸡汤谁不会说，说一通自己给自己洗脑然后觉得超厉害，然后呢？还不是被人捏得死死的。
  “而且，现在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在一起了，哪怕你以后离开了我，他们会放过你？”
  唐糖神色一紧。
  “到时候有人绑架你来威胁我，你说要是我和其他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了，我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唐糖脸色有点不好看。
  几秒钟后，她倏地站起来。
  冯峻略微偏头看她：“想通了？”
  唐糖点头：“想通了。”
  冯峻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
  唐糖愣了愣。
  冯峻马上笑了：“不敢？”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眼眸略微眯起，眼角斜飞，有点邪气。
  只是这份邪气因为他身上的休闲卫衣少了几分，反而显得有点落寞，他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却更显慵懒性感，背后是一大片随风摇曳的灯笼，撩人心怀。
  这人一个小时前，还在帐篷里跟她大汗淋漓，现在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敢不敢去领证。
  唐糖忍不住怂了一下：“不是不敢，今、今天是周末，民政局不开门吧……”
  她后退了一小步，差点碰翻桌上的水壶。
  冯峻呵了一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唐糖低着头，掩饰着心底的心虚，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你这两次，好像都没用套吧？”
  冯峻此刻心情不怎么爽，反问着：“这么介意用不用套做什么？”
  “……”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
  “不是……”
  冯峻突然想起什么，又笑了一声。
  这人今天笑的次数有点多啊……
  唐糖警惕看他：“你笑什么？”
  冯峻眼底带着笑意，嘴里的话却冷冰冰的：“你以为我每次都用套了？”
  什么？
  唐糖瞪大眼睛：“难道不是？”
  其实她的保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好，除了第一次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后来的几次，她都提出要用套。
  实在来不及的时候，也是事后吃了避孕药的。
  冯峻把她拉到身边，低头凑在她耳边低语：“唐糖，你太天真了。”
  他对着她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虽然一开始我都戴了，但是每次让你转身的时候，我就把套扔掉了。”说完他直起身，满意地看到那双猫眼一样的眼睛倏地放大了一圈。
  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冯峻终是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揉了揉她的头：“担心什么，有了就生下来。”
  唐糖攥紧了手指：“谁要现在生……”
  冯峻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忍，终于在听了这句话后忍不住，他认真了语气：“唐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觉得我们之间，就是简单的在一起和分开了吗？”
  风吹进来，发丝吹到她脸上，迷糊了双眼。
  其实他明白，她今天说了一大堆，不过是自欺欺人地让两个人都不要有压力。只不过她总喜欢用反面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白了，就是口是心非。
  比如，她嫌弃他，比如，他会有未婚妻。
  这些看似无意提起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这代表着，她担心因为自卑配不上他，这代表着，她担心他会有未婚妻不要她。
  冯峻垂下眼皮，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别想这么多没用的了，哪怕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起。”
  唐糖抬头看他，他脸上没有半点玩笑。
  他又弹了她脑门一下：“去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出发回林市的那天晚上，傍晚时分，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雨中的老宅子别有一番味道。
  唐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抬头看了看楼梯，冯峻已经在他爷爷书房里谈了一个多小时。
  楼上书房里。
  “昨天下午名份的事情，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冯老爷喝了口茶，笑眯眯的，语气却充满挑衅。
  冯峻没骨头一样坐在沙发里：“不用您担心，迟早会给她的。”
  冯老爷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拐杖：“你们在一起后，她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
  “没有，”冯峻冷冰冰的回答。他特别不喜欢跟人讨论自己的私事，哪怕是自己的爷爷
  冯老爷觉察到孙子的抵触情绪，又是一笑：“是不是你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