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泽再一次看着这张画，那么一大团棕色的线条，居然是神气十足、威风凛凛的沙利亚，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三个差不多的火柴人身上，很想对看着宋如一的眼睛问一问：把他画的跟他们差不多高就算了，她究竟是怎么从那一撇一捺就是一张脸的人上，看出顾南祈喜欢他的。
  凭借她意识流的大脑吗？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的，他夸大了绝对运动，否定了相对静止的存在。”政zhi老师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但是……”
  像是这样的课程，学校里是安排一个年级所有的同学一起听的，仅限于没有出国上大学想法的高中生，确定要申请国外大学的学生们不用听。
  所以整个教室加起来，也就不到四十个人。而且还有一部分没有最终决定，做两手准备的。
  黎素和宋如一坐在一起，一个转着笔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反正两人都没有认真听课，可以说是很不专心了。
  课堂过半，有关于物质意识的重点讲完，老师开始划有关价值和价格的考点。黎素推了一张草稿纸到宋如一面前，她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是一道初等数论题。
  初等数论是是数论的一个分支，研究数的规律，特别是整数性质。它以算术方法为主要研究方法，内容有整数的整除理论、同余理论、连分数理论和某些特殊不定方程。每年的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基本出现在二中试，也是冬令营、集训队、甚至imo的重要组成部分。
  题目是这样描述的：方程x y z=2010满足x≤y≤z的正整数解（x，y，z）的个数是______？宋如一转着笔思考了一会儿，开始答题：
  首先已知x y z=2010的正整数解的个数为2009x1004，
  将x y z=2010满足x≤y≤z的正整数解分为三类：（1）zyx，，均相等的正整数解的个数显然为1
  ……
  x，y，z中有且仅有两个相同时，有1003组，
  ……
  均不相同时，得1 6k 1003*3=2008*2009/2
  解得k=335671
  所以共用335671 1003 1=336675种。
  宋如一写完之后，将草稿纸推回给了黎素，而后不到一分钟，草稿纸又传了回来。
  难道这么快又出了第二题？她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所以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你会和我一起参加的对吧。
  宋如一扶额，写了一个好后推了回去。
  黎素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政治课老师正好走到这一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的表情，点了黎素的名字，叫她起来回答问题：“黎素同学，请问什么是哲学的基本问题，它包括哪些内容？”
  黎素目光和老师对视了一会，而后低下头说了一句什么，宋如一听了想叹气，老师走近了两步，再一次问道：“黎素同学，大声一点。”
  她心虚的想要直接说不知道，前桌的同学大声提醒道：“老师，黎素说她选的是理科。”
  班上的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请她坐下之后道：“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它包括两方面内容，第一、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第二、思维和存在有没有同一性的问题。”
  “虽然你选择了理科，但是还要参加会考，我希望要是会考中出现这样的题目，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下课之后，黎素问宋如一：“会考是不是很难？”
  “不，很简单。”
  “可是那道题目我不懂，”黎素沮丧道：“到时候会考要是不及格，不是很丢人？”
  宋如一对着她说道：“相信我，很多人都不懂，只是把它背下来了而已，你要是怕丢人，会考之前把老师划的重点背一遍就行了。”
  知道黎素在为什么担忧的明彦像是看外星人一样对着她转了一圈，黎素像是在风中颤抖的树叶一样紧张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不担心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却担心是个人都能过的会考，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还是它的构造和别人是相反的。”
  “咦，”黎素瞪圆了眼睛：“这么容易的吗？”
  “没人会担心这个的。”乔锐说着，将面前的玻璃碗推到了宋如一面前：“我看到餐厅有，就拿了一些过来，我记得你喜欢奶油草莓。”
  宋如一用叉子叉了一颗放在嘴里，对黎素确定的点了点头：“我们还是多关心一点数学联赛吧，其实我觉得我最多陪你走到复试。”
  她学东西是快，可是在这门课上并没有放太多的精力，是不可能轻而易举超过那些在数学上有天赋，又努力的人。挥霍自己的天赋，尚且会沦为平庸。更何况宋如一未来没有选择数学，数学也就不会青睐她。
  明彦非常不解：“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国外的大学，我和乔锐都选择出国读书，一起不是很好吗。”
  黎素回道：“我想本科毕业后再考虑出国留学的事。”
  宋如一道：“我只想本科毕业。”
  三人的目光瞬间都定在了她的脸上，乔锐问：“你想选择什么专业？准备考什么大学？”
  “反正不是金融系，更不是商学院。”宋如一见乔锐几乎没什么表情的目光依旧沉沉的看着她，知道他有些生气了，无奈道：“好吧好吧，生物工程、生物科学和制药相关的，或是涉及植物学的吧。”
  听到这里，乔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明彦纳闷道：“我还以为你一点规划都没有呢？原来也不比我们慢。”
  宋如一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研究植物图鉴，他们都是知道的。并且因为在网上因为问了不少问题，也解答了一部分网友的难题，微博账号还有国外的推特都有了不少的关注。当然他们这个圈子小众，相互交流的基本都是从事植物研究工作的，或是资深爱好者。
  虽然高二才开始没多久，但是四人里面，乔锐已经确定了要申请美国的沃顿商学院；明彦准备回英国就读剑桥大学，甚至因为他的家族在大多从剑桥毕业，连推荐信都不用麻烦别人。至于黎素，不管哪个学校，除了数院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了，现在连宋如一都确定了。
  只是，明彦突然对着她问道：“你要是准备修生物工程或是生物科学，本科不够吧？感觉这个专业像是给那种一路读到博士，然后在实验室里呆一辈子的人准备的。而且，”他措辞委婉道：“你家里同意你选择这个专业吗？”
  “你不是已经听出了我是早就开始规划的吗？”宋如一托着下巴，想了想道：“至于我家里，他们应该不关心这个……吧。”她瞬间也不确定了起来，但是她觉得，顾诚远和慕容是不能改变她的想法的，所以同不同意都不是很重要。
  乔锐一下一下转着放在桌上的杯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这个周末要去马术俱乐部吗？”
  宋如一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还是道，“好啊，我也两周没有去看过沙利亚了。”
  黎素举手：“我也想去看沙利亚，我要给它画画。”
  明彦一把按下了她的手，对她道：“他们两个去看沙利亚，你凑什么热闹，这周你跟我一起，下一次再画沙利亚。”
  宋如一看看黎素，又看看明彦，总觉得两人之间有她不知道的事。
  第53章 第 53 章
  周六, 马术俱乐部三楼的一个贵宾室里, 黎素在明彦身后偷偷的探出一个头, 和他一起往窗户外面看。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下方宋如一和乔锐将沙利亚牵出栅栏, 工作人员在给马戴上马鞍, 脚蹬一类的东西，而他们两站在那里说话。
  “为什么我们过来不告诉他们？你在学校里不是说下次再来嘛, 我画板都没有带。”站在一边的明彦用自认为看破一切的目光看着下面的两人, 深沉道：“我总觉得, 乔锐最近对宋如一怪怪的, 总觉有什么事。”
  黎素被他话里凝重的语气所感染, 担心的问道：“什么事？”明彦转头看了她一眼, “宋如一房间里是不是有一个水晶球？”
  那个水晶球在宋如一书架上已经放了两年了, 黎素除非是瞎的才不知道，更何况她家里有一个差不多的, 她立刻点了点头：“有。”
  “那是乔锐送给她的, 是他妈妈给他, 我以前不知道水晶球去哪了，后来才知道是给了宋如一, ”明彦双手抱胸, “乔锐以前从来没有送过女生礼物。”
  黎素举手：“我收到过, 一套申内利尔的水彩颜料。”
  “生日礼物不算！”
  “哦, ”黎素垂下了手。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理由说服不了别人, 明彦接着举出了其他证明：“我还记得, 我有一次去张家找他, 居然听到张阿姨问他，什么时候再请宋如一回家玩。”
  “你能相信吗？连张阿姨都知道宋如一了，而且说的是再请，说明之前已经去过了。”四舍五入就是：“两人已经见过家长了！”
  黎素：“……”
  她困惑的问：“可是张阿姨也见过我啊。”不过她接收到了白眼一枚，“但是她单独邀请过你吗？”
  黎素摇摇头。
  “单独邀请宋如一去家里做客，平时会送她礼物，记得她喜欢吃什么水果，还给她拿。”明彦犹如福尔摩斯附身，眼睛里好像散发出睿智的光芒：“我是了解乔锐的，他才不会对一般人费这个心思。”
  黎素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道：“可是这些，乔锐不是也对你做过吗？”
  什么福尔摩斯附身，大概都是错觉吧，也许用里面的探长描述比较合适，成功避开了所有重点。明彦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黎素，“从现在起，你不要说话。”
  但是他陷入了沉思，黎素说的好像也没毛病，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在他思考的时候，感觉到袖子被扯了扯，就看着黎素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明彦扬了扬下巴，大度道：“说吧。”
  “就算他们有什么事，我们在这里，也发现不了吧，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平时很难得有今天这样敏锐的表现，”明彦违心的夸奖了她一句，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我们下去吧。”
  黎素连忙跟上，只是明彦走的太快了，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没追上，追在他身后问：“但是他们不就发现我们了？”
  “这是我家的俱乐部，我原来说不想来，但是改变主意了而已，有什么问题吗，他们能发现什么？”他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一楼会所水吧的方向，那里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黎素小跑着终于追上了明彦，只是突然停下，鼻子差点撞上了他的后背，视线顺着同一个方向看去，“怎么了？”
  看着窗外的张小公子只觉得面前的光线暗了一点，随意说了一句：“我什么都不需要，谢谢。”
  一转头就和两个少男少女的视线对上了，一阵沉默之后，张小舅舅首先露出了一个惊喜的有些夸张的笑容：“这不是明彦吗？真巧啊，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明彦也是认识他的，知道他的一两分脾气，总觉得会在这里遇见其实一点都不巧，他道：“这是我家的俱乐部。”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张小公子又问：“身边这个是女朋友吗？”
  黎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张的解释：“我们只是同学。”
  “哦，同学啊。”他拉长了声音道，声音里的打趣听得黎素的头都不敢抬了。明彦安抚了一句：“不要在意他说的话，他是乔锐的小舅舅，有点爱开玩笑的那种。”
  张小公子还没有说什么，就听明彦问：“小舅舅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正想找个理由搪塞，便听到了下一句话，“是不是来跟踪乔锐的？”
  张小公子：“……”以前没有发现明彦是这么精明的人啊，他站起来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肩膀：“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像是有这么闲的人吗？”
  明彦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这位真的有这么闲。一辈子顺风顺水，什么挫折都没经历过，快三十岁也不成熟，按理别人早就该称呼他一句张总了，现在却依旧是张公子。
  明彦心里其实是不太看得上这种得过且过的人生态度的，他既没有像宋如一那样聪明的头脑，又没有本事自立，居然还不努力。当然他也不会评价什么，好歹比他大一辈，因此只是问：“我要去找乔锐了，小舅舅你要一起吗？”
  “乔锐啊？乔锐和他小女朋友在一起说话挺开心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黎素倒抽了一口凉气：“女朋友？！”
  明彦解释了一句：“他的话不太靠谱，听听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
  黎素：“……”她很想问明彦，你难道没有发现把自己都嘲讽进去了吗？你之前好像也是这么怀疑的。
  到了俱乐部外围的草坪上，有不少会员骑在马上小跑、散步。还有几个戴着红色鸭舌帽，穿着统一的衣服，应该是结伴而来的。十一月已经入冬了，不远处的山上草木早就发黄了，也许是难得出现了艳阳天的原因，温度适宜，又恰逢周末，正适合出门踏青游玩，才会有这么多人。
  宋如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沙利亚走在他们的身边，时不时的打一个响鼻。过了一会儿，乔锐问她：“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生物课程闻名世界，还有麻省理工学院的排名也名列世界前茅，我可以帮你解决推荐信的问题，你真的没有兴趣出国吗？”
  “我们现在高二才开学不久。”她挥舞着马鞭，“考虑这些为时过早。”
  宋如一的表情一派闲适，时不时的伸手拍拍沙利亚的脖子，一个骑手从他们身后小跑而后，还大声的夸奖了一句：“你们的马看着真不错。”而后留个他们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如果你想的话，最多就是明年的事了。”乔锐回道。
  宋如一歪头对他笑了一下：“没有，没有兴趣。”
  好吧，乔锐无奈的笑了笑，明白自己算是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了，他拿过了宋如一手上的缰绳，拍了拍沙利亚让他停下，踩着马镫上马，坐稳之后弯腰对她伸出了手。
  宋如一仰头看着他，然后把手递了过去，上马后坐在了他的前面，很煞风景的说了一句：“还好马鞍够大。”
  “两个成年人都没有问题的，不要说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