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相思理所应当的继续道。
  十五虎躯一震。
  “还有，不要叫什么前辈，叫主人！”既然是自己的东西，肯定要称呼自己主人啦。
  十五眼前一黑。
  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又变成了别人的“东西”，难不成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十五觉得她森森的感受到来自诸天万界的庞大恶意，她这种小透明何德何能摊上这种跌宕起伏的坎坷命途？
  不过，事情总算也没用太糟，能够逃离炉鼎的悲惨下场着实是万幸，即便受了点伤，但比起伺候朱易那个胖子还是好很多的，如果今后跟着这个人……十五悄悄打量了一眼相思，嗯，大众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应该也不算太倒霉……吧。
  毕竟是个金丹真人呢，还是东海的妖修，长帆岛巨齿鲨什么的听起来还挺有……背景的？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相思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叫……十五。”
  第11章 上岸
  南海是一片巨大的海域，半包裹着南境凤巢——这个魔道的大本营，而南海本身则向东延伸直至与东海相接。
  东海，是妖修的地盘。
  “我们东海有七岛十六洞，聚天下妖修。”相思化作鲨形驮着十五在海上疾行，瓮坚硬的鲨尾闪耀着金属光泽，在一片扇形荡开的海波中缓慢摇摆，即使是如此快的速度，也显出几分悠闲自得的感觉。
  不过，他确实有自得的本钱，“聚天下妖修”，这等气魄不是轻易能喊出来的。
  十五从前在合欢宫不过是个尚未引气入体的菜鸟，好在看过的书不少，毕竟在她每次下山大肆搜子的时候也会带上那么两本正经书，对云华界的地理分布也有个大致的印象，具体的，除了魔道那块地皮上的大小宗门能数利索，人修的二三事晓得一点，其他的像妖修这种就很陌生了，更别说是远在东海群岛上的妖修地界了，两者之间可是隔了不知多少路，还有一整个玄宗横在东陆蓬莱，不过眼下既然有个金丹期妖修“补课”的机会，自然也不能白白放过，她打起精神认认真真的聆听相思老师的教导。
  然而，相思说了这一句，却又不再开口了。
  十五戳了戳鲨背。
  她跟相思相处了这些天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脾气，那就是——没有脾气，比起堂堂金丹期妖修这个名头，他更像个纯粹的少年，蠢萌又傲娇，好吧，按照巨齿鲨这种传承久远的妖修的年龄计算，他估计也就是个刚断奶的孩子。
  十五素来是个得寸进尺的，自从发觉相思如此好说话，她便也不把他当金丹前辈，说什么做什么也很随意，甚至就像对待一个知交好友。
  相思救了她的命，在她受伤的时候也很体贴的经常给她捉些有灵气的鱼形妖兽来“补身子”，也多亏他的照料，十五才能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的骑着相思赶路，甚至脸都养胖了一圈，那一圈多出来的肥肉在赶路的时候被海风鼓荡成金鱼一样膨胀的两腮，尤为明显，用脚板底都能感受到自己此时的滑稽和丑。
  想到这里，十五又有些担忧起来自己这幅相貌，自古以来哪个采阳补阴的女魔头不是天香国色姿容过人？再不济也是妩媚妖娆勾人心魂，哪有自己这种姿色平平的？唉，她长这么大好不容易逮着老天爷走神这么难得的机会捞到个奇遇，注定是要向那些声名赫（狼）赫（藉）的前辈看齐的，在她常年“平平无奇”的外表下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忽然好看的幻想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彼时，她还不知道采补的道路千千万，只是传承至今，只剩下罗帷宫这脉修习房中采补术的。
  说起来十五如今不过十六七岁，也正是少女情怀的时候，若是搁在凡人界，怕是得情窦初开嫁为人妇。
  哦，不对，她已经情窦初开了一回了，还开的特别早，只是结果异常惨烈，甚至险些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算起来各种倒霉事似乎都是从她失恋那天开始的，接二连三，接踵而至，简直像是凡间赶集一般……所以现实教会我们早恋是万万不可取的，所谓失恋事小，没命事大！
  如今的十五自问在对待喻流云这件事上已经相当淡定，即便是现下忽然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痛啊泪啊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不成熟的表现！十五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想到，自己当初只顾着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竟然都没考虑过是谁要致自己于死地，整了个添头把自己打包送进了罗帷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得是多大仇啊！
  是被自己偷了珍藏春宫小画本的祝师姐还是被自己骗掉祖传龙阳话本子的王师妹？难道是总被自己骚扰的流云峰杂役？
  反正不管是谁，这事都绝壁不能忍！早晚姑奶奶得报复回来！
  不过即便再生气，现在也得姑且忍着，十五抬起头看向前方一望无垠的蔚蓝大海，视线所及除了水还是水，连个小岛都没有。
  唉，也只有南岛那种海中的庞然大物能放下一整个罗帷宫大本营，也不知道朱易有没有怀疑自己的死亡，小院里的人境遇如何……
  “十五？十五？十五！”相思说了老半天才发现十五竟然在！走！神！不知道鲨形口齿泡在水里发声很困难吗？
  十五回过神，很是羞愧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走神了，说好的勤学好问天天向上呢？
  “我们今天宿在哪儿啊？”十五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
  相思很快被带偏，他先是嫌弃道：“都怪你修为这么低，每天还得睡觉。”然后又吐了两颗泡泡，有些发愁的道：“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岛屿啊，难道又要驮着睡成死猪的你赶路？”
  十五眼睛转了一圈，心里不由自主的打起小算盘，她往前面挪了挪，试图更靠近相思的头部，然后俯下身语气诱惑的说：“不然我们改走陆路吧。”
  相思瓮声瓮气的吹了一连串泡泡：“不要，陆地哪有海里舒服。”
  十五也不泄气，继续诱哄道：“陆地上可好玩了，如果碰到坊市什么的还能买些当地的小玩意儿带回去做纪念。”还可以淘点话本子看看。
  相思两颗浸在水里的大眼睛闪着光，明显有些意动。但嘴上仍是说道：“不行不行。”
  十五不说话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打坐，修炼毕竟还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反正相思游的很稳，也不怕落水什么的。
  至于相思，他仍旧在纠结是否要去坊市逛逛，尤其是他在长帆岛的时候便听人提起过蓬莱与凤巢接壤的地方有个肠山七坊很是有名，算起来也就在这附近了……
  相思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傍晚，眼看着日头西落，霞云满天，他小声开口道：“不然我们上岸吧。”
  “啊？你说什么～”十五其实早就停下来等着了，所以相思虽然说的小声，她还是第一时间发觉并且佯装没听清。
  相思有些恼羞成怒道：“不是你要休息吗！我已经在靠近海岸了！”
  原来早就在准备靠岸了啊……十五心里偷笑，但也不再刺激这个炸毛的妖修了，她很是给面子的附和道：“是啊是啊，麻烦相思了。”
  相思哼哼了两声，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很认真的补充道：“要叫主人！”
  “嗯嗯，主人～”
  相思这才满意的往海岸靠去，很明显的加速行进，破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第12章 肠山七坊
  还未上岸，相思就早早的化了人形，根本不打商量！随后他手往储物袋上一贴就摸出个黑团子按在脸上，那乌漆墨黑的一团转瞬就自动摊开化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而被猛然摔下海的十五一头栽进浪里吃了一肚子的海水，好不容易被提溜起来，晕乎乎的吐了两下一睁眼就看到凑近的相思……的面具。
  ！！！
  十五表示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小叔说凡是进人类的地界就得戴上面具。”
  十五一阵恍然，相思是妖修，还是金丹期的妖修，浑身是宝啊，要是大摇大摆的进去，浑身上下怕是连根腿毛都得被拔走。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行走的灵石吧。
  十五偷偷瞄了相思脸上的面具几眼，似乎是感受到十五“羡慕”的目光，相思随手又掏出一团按在十五脸上。
  十五只觉得触感绵软，待其变成面具后极为轻薄，状若无物，完全不影响正常行动。
  “这是囚海，可以隔绝气息，我们妖修用来隐藏妖气。”相思说话时就像夏日里连绵的闷雷，瓮声瓮气，透着股憨直的傻气，但从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来看，明显并不是“傻”那么简单，也是，一族的继承人又怎么会真的是个蠢萌的傻小子？
  没走多久，远远的就能听见吆喝声，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甚至有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十岁模样的男孩直接撞到了十五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仰起头，黝黑的脸上五官分明，他有些瑟缩的道歉，态度极是诚恳，破有几分老实巴交的样子，只是那双深褐色的瞳子极为明亮，眸光流转之际不自觉就流露出几分机敏。
  肠山七坊这种大坊市最不缺的就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即便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肠山七坊很大，是位于云华界东南临海的一道狭长地界，几乎占了东域蓬莱与南域凤巢三分之二的交界处，地形复杂，摊铺林立，要是第一次过来十有八九会被绕晕，基于这一点，也就有了一群靠带路为生的指路人，比如眼前这个男孩。
  指路人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对肠山七坊足够熟悉就能胜任，实际上，修为不高的小孩生意最好，没有威胁就没有危险。
  指路人大多机灵，即便是十岁的娃娃也是人精，二子盯这块地方已经很久了，原本都不抱什么希望盘算着换个位置守客，没想到今天还能等到人。
  这一大一小两个走走停停，毫无方向性，一看就是典型的新客。
  “两位客人，你们需要指路的吗？二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打小就长在这里，七坊上上下下各种客栈铺子大小路就没二子不知道的。”
  相思藏在面具后面的脸看不清神色，他很少跟人类打交道，在长帆岛的时候族里长辈零零碎碎叮嘱了很多，这一时之间除了糊自己一脸面具以外他也记不起多少要点，肠山七坊地界广，眼前这人类小幼崽不过五灵根，连引气入体都没到，基本上就是个凡人，雇来带路倒是不错，于是道：“多少钱？”
  二子嘴角一咧：“一块灵石。”
  相思点点头，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灵石扔给二子，粗声道：“带路吧。”
  二子将灵石牢牢揣进怀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特别白。
  “你今年才几岁，我们脸上这面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十五好奇道。
  “仙子您是第一次来吧，七坊的客人像那海里的泡沫一样多，什么人都有，奇奇怪怪的风俗癖好见得多了去了。”
  “咱们肠山坊市由来已久，祖祖辈辈不知道多少代之前就有很多坊市开设在这里，不过那时候还没有肠山七坊这个名头，规模跟现在没得比，魔道和玄宗两边的人经常还在这一带私斗，总之乱的很，后来大概五百年前来了一位修为极高的常仙人，孤身一人建立起七宝阁，出手修理了好些不长眼的修士，再后来渐渐的玄魔两边都没人再敢来找麻烦，肠山坊市也变成了现在的肠山七坊，“七”取的就是常家七宝阁的意思。”二子一边带路一边熟练的说道，显然是个指路“老手”，这话翻来覆去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二子拐了几个弯，带着十五两人走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路上，两边是整齐的摊位，沿路排列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日头已经完全没入西山，只有那一方天空还残存了几片染了胭脂的云彩，东边是深沉的灰蓝色，露出几点不易察觉的零星星光。
  有的摊位已经摆好了夜明珠，这在凡人界或许珍稀，但毫无灵气的东西，搁在修士里不过只是照明用的凡物。
  大路上的人很多，二子放慢了脚步，只略微靠前一点带路，过一会儿就会查看好十五和相思的位置，以免被人流冲散了。两边的摊位几乎都是占满的，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丹器阵兽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不少挂着“上古洞府”“绝世宝物”招牌，摆出来的东西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竟然生意还不错？！
  “七坊买卖自由，只要交十块灵石都可以找个摊位占上一天，大部分都是灵石交易，少数有特殊要求的才会以物易物，两位仙人可以随意逛逛。”二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好，往往客人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事他就已经解释完了，说话也很有调理，全然不像个十岁孩子。
  相思很有兴致，走走停停，在各种摊子前都愿意停下来看看，十五跟在他旁边，一大一小两个狰狞的面具却也没引起什么骚动，实在是七坊人太多太杂，就像二子说的那样，各种人都有，奇装异服是常事，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的也不是没有，背剑背刀的太普通，赶时髦的都背只鸟啊鸡啊什么的，甚至有阴身派的弟子背着口棺材大摇大摆的走路。
  “这个多少灵石？”相思拿起一个海螺模样的贝壳，朝摊主问道。
  那摊主生了一双细眼，笑的时候眯缝成两条线，回道“道友好眼光，这可是东海妖岛上独有的螺号，价值这个数……”眯眯眼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比划了一下。
  “……五块灵石？”十五试探的问。
  眯眯眼又是一笑，摇头道：“五百灵石。”
  相思手上的螺号“啪”的一声摔回去，骨碌碌滚了一圈，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开口：“这玩意儿……五百灵石？”
  十五不知道东海的螺号能值多少钱，但看相思这幅样子只觉得肯定是眯眯眼宰客，于是嚷道：“这破贝壳半点灵气也没有，五百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
  眯眯眼斜睨了十五一眼，悠哉道：“东海妖岛的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买不起就别耽误我时间。”
  哇，敢侮辱本姑娘！十五脑子一炸，登时就想上去给他一拳头，只是腿还没迈开就被相思拎了回来，相思睁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诚恳的对眯眯眼道：“你说的没错。”自家的东西当然得说好！
  十五想要静静。
  不过静静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她注定了奔波劳碌命。
  就在刚刚，二子见到这边气氛不对，很“及时”的提到了七宝会的事情。
  第13章 七宝会
  “两位仙人，这外头摆摊的都是普通货色，今天赶巧了是月圆，七宝阁里有一场七宝会，那可都是真稀罕的宝贝，听说这月的七宝会连魔宗和闻虚宗的大人物都惊动了。”二子似乎对这七宝会格外推崇，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黝黑老实的面庞也霎时生动了不少。
  魔宗！十五眼睛一亮，这可是魔道殿堂！魔道的每一个人心心念念削尖脑袋都想钻进去的大宗门！无论是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魔道弟子还是作为一个骨灰级资深话本读者，十五都对魔宗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和向往！
  十五扯了扯相思的袍子，相思会意，转身就想走，不过脚步却是实在挪不动，也根本不想挪，他他他……他也是要面子的啊！他忽然想起临行前小叔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