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们都是活该的。
  是因为他们的灵魂污浊不堪，才会被这双眼睛激发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而方锦，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阳光，只有一片清澈……他不论看她多少次，不论对视多久，她都依然可以笑得那么灿烂……
  “八岁。”这是男孩第一次开口，嗓音十分沙哑，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开口了，发音也十分青涩。
  方锦愣了愣，才知道这是男孩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男孩接着道：“他们都叫我小畜生，怪物，小偷。”
  方锦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这男孩已经八岁了，却只有六岁一样的个头和瘦弱的身体，还有说话时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么冷淡的语气，说着让人心疼的话。
  方锦恨不得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却又不想暴露太多的怜悯，这样会让男孩觉得他很可怜。
  “那是他们不懂事，有的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里……没有发育好，没有人教他们教养，所以才会那么叫你。”
  方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笑道：“这样吧……以后呢，就叫你幻笙吧？可以吗？”
  男孩点了点头，重复道：“幻笙……我记住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不用藏着，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有很多，这不算什么……是他们没有见识大惊小怪而已，不过呢，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你现在还小，长大点就会好了。”
  方锦将那个血红的玉简拿了出来，递给了幻笙，道：“这是适合你的功法，我教了你引气入体的法决，等你成功了，自然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了。”
  幻笙点了点头，方锦又重复了提醒了一遍：“这是妖族的功法，会让你更强大，却也会让你妖族的血脉越来越强，但是你要记得，不论是妖修还是人修，都有自己的道，有在这世间应该遵守的法则和底线……但也不用怕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不理解你的人，不用管他们的想法，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别人活。”
  “你只需记得，关心你的人，在乎你的人，理解你的人，他们才是你人生里该在乎，该保护的重要的人。”
  “懂了吗？”方锦十分的耐心，幻笙听得很仔细，将方锦的话全数一一记在了心里，然后看着方锦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方锦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软软的，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难怪师门里大家都喜欢摸她的脑袋呢，小孩的脑袋摸着真的很舒服呢。
  方锦答应了冥奡要去取一样东西，自己也要启程去那个瘟疫爆发的地方，没有多少时间教幻笙，更不敢带他去会有危险的地方。
  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能保护他。
  幻笙也是十分聪慧，引气起入体，不过三天就学会了……之后便得看他自己修行了，妖修的心法方锦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建议。
  时间不等人，方锦将客栈的房间交了整整两个月的租金，然后给幻笙备上了灵石、丹药、还有一些修行上用得到的东西和一些生活用品，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你不要我了。”幻笙还是没有表情，语气淡漠，但是却很肯定的看着方锦。
  方锦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我还要带你回去云阁呢，那里的人都极好的，很喜欢小孩子，特别是你这么乖巧又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幻笙低下了脑袋不说话，姿势十分倔强，方锦却没有办法，细细的嘱咐了很久，又让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一定好好照看他，这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临走时，听到幻笙轻声道：“我只等一个月，不回来就是不要我了，我会自己走的。”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方锦在飞舟上回头，摇着手朝幻笙大声的保证。
  幻笙站在客栈门口很久，方锦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高空之中……他还是守在那里看了很久。
  方锦启程朝着那个瘟疫爆发的地方而去，打算先去那里送了物资，然后再去冥奡吩咐去的地方，一边修炼炼化辰阳丹的药力，一边赶路。
  辰阳丹的药力庞大，不过离开太和剑宗这段时间，方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突破筑基中期了。
  五日后到达了那个瘟疫爆发的小镇，但是看那里……仿佛已经焕然一新了，除了凡间的一些大夫，还有云阁的两个师姐在那里，两人带了一个护道人守护，方锦十分高兴的和她们打了招呼，然后问了问丹峰的情况。
  知道师父和大师兄等人都好好的，也没有下山乱跑，才放心了。
  这里的瘟疫果然已经被控制住了，方锦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世上果然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不是你来救……总会有别的人来救。
  方锦将买来的物资分发给了镇子里的人，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却没想到刚到镇外，便听到有人追了过来，一边喊道：“姑娘留步！”
  方锦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看到一身白衣，人模狗样的苏钰海正朝着她走来，折扇一摆，十分潇洒的扇了扇，带着和善俊朗的笑意到了方锦的面前。
  “姑娘，我记得没错的话，姑娘也是医修吧？”
  方锦皱着眉头，脸拉了老长，十分高冷的回答道：“不是。”
  第39章
  苏钰海一愣，似没有想到方锦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有点尴尬，但是很快调整了情绪，笑道：“姑娘真会说笑，上次秘境姑娘以一己之力救了玄天宗和太和剑宗的弟子，那件事情到现在还常听见有人在夸赞姑娘。”
  苏钰海倒是真的很会说话，而且确实也如嗷呜说的，一表人才，算得上青年俊才了。
  但是方锦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不卖他面子，冷声道：“无聊。”
  说罢，转身就上了飞舟。
  苏钰海的眼微微一沉，却还是追了上来，就悠闲的跟在方锦的身边，笑道：“姑娘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不认识你。”方锦转开了脸，连忙加快速度。
  但是苏钰海十分轻松的跟上了她，“在下苏钰海，缥缈阁弟子。”
  方锦不回答，他又继续道：“我看姑娘要去的地方和我一样？”
  知道方锦不会理他，他就道：“之前在镇子里就觉得瘟疫来得奇怪，后来调查后发现北面那座山上，似乎有什么……所以打算去探查一下。”
  方锦脸上不动，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冥奡要她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山！
  上一世还真是不知道这和瘟疫有关？而且好像也没见过苏钰海？也可能是自己那时候不在意这些，只一心照顾病人，所以没留意？
  可如果那里真的如冥奡说的，有他需要的东西，这苏钰海怎么那么巧的……又来跟自己抢了？
  不行，这次也一定要抢在他前面！
  于是方锦难得的转过脸，问道：“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我倒是听说在南边那好像有什么动静。”
  苏钰海依旧笑得风度翩翩，似乎一点不在意之前方锦的冷遇，疑惑的道：“哦？若如此，待会儿我们再一起去探查探查。”
  谁跟你是‘我们’了！
  方锦气嘟嘟的哼了一声，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道：“那样也太费时间了，不如我去北边，你去南边……”
  苏钰海盯着方锦，方锦本来就不太会玩弄什么心机和撒谎，被这样一盯，又觉得有点心虚，于是连忙移开了眼神。
  苏钰海却是突然笑了，笑声低沉，饶有兴趣的道：“姑娘是想支开我？”
  “我……我我我……”方锦鼓着脸，眼睛却是心虚的转乱，装着气势很足的道：“我才没有！”
  苏钰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方锦的飞舟上，双手抱胸看着方锦，笑道：“姑娘好像很心虚？”
  “……”方锦咬了咬牙，“你这人真讨厌，快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苏钰海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方锦更是气恼，脸红脖子粗的道：“笑什么笑，快走开！”
  然后突然发现他站在了飞舟的边缘上，眼睛一鼓，抽手就朝他打了过去，“谁让你上我飞舟了！”
  不料苏钰海一下闪开，方锦用力太猛，一下扑过了头，翻身就滚下了飞舟，朝地下坠落而去……
  苏钰海听到方锦一声惊叫，然后看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控制飞剑，那模样真是很笨拙，但是奇迹般的十分可爱。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说罢，身形快速一闪，就要将坠落着还没有来得及将飞剑稳定的方锦抱住……
  可谁知道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黑影，苏钰海仿佛受到了十分强力的阻碍，整个人都被震得后退了好几米……再看方锦，已经被一个黑影给接住了，正横抱在怀里……
  苏钰海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
  而方锦只觉得头晕眼花了一瞬，等到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被横抱了起来，刚才只看到苏钰海朝她而来，还以为是苏钰海来抱她，条件反射张嘴就是一口狠狠咬在了那人手臂上……
  “……”
  然后磕到了牙齿……这人是铁吗？怎么这么硬？
  方锦连忙放开，只觉得牙齿酸痛，愤愤然的抬头骂道：“谁让你……”
  然后一愣，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思议的道：“嗷呜？”
  “说人话。”嗷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仅学狗叫，还会咬人了？不怕崩掉了牙？”
  若不是自己收敛了灵力，放软了肌肉，可不得一口把牙全部崩掉了。
  “嗷呜嗷呜，怎么是你呀！？”方锦却是十分惊喜，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抱他一下。
  要是不是他来了，自己可不得被苏钰海以搭救的名义给抱了！一想就浑身不舒服，哼……想占她便宜！
  臭流氓！
  嗷呜面无表情的将她放回了飞舟上，苏钰海也飞了回来，笑道：“刚才真是危险，多谢道友搭救了。”
  “轮不到你谢我。”嗷呜冷哼了一声。
  方锦连忙一把抱住了嗷呜的胳膊，笑得十分欠扁的道：“就是啊，我和嗷呜之间不用道谢，倒是你，干嘛替我道谢，我又不认识你。”
  苏钰海笑了一声，摇头叹息道：“看来我是不太受欢迎，虽不知道有什么误会……”
  说罢，看了嗷呜一眼，才道：“就不打扰姑娘了，日后有机会，再澄清误会吧，在下先走了。”
  说罢，他的飞行法宝一转，朝着北面的那座山快速的飞了过去。
  方锦一惊，连忙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嗷呜，叫道：“快快快，追上他！不能让他抢先了！”
  嗷呜面无表情的将方锦抱着他胳膊的手掰了下来，手掌按在了飞舟放置灵石的地方，灵力槽突然灌满了强大的力量，这小飞舟像是光速一样，‘嗖’的一声就没了身影。
  速度太快，方锦一时不防，一下摔倒在了飞舟里……摔了个头晕眼花，然后就再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等到飞舟停下，方锦晕头转向的抱住了嗷呜的腿，然后一点点的摇晃着爬了起来，然后顺势扶着嗷呜站稳……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嗷呜十分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放开我。”
  “呕……”方锦刚想开口，就先呕了一声，脸色有些白，摇了摇头，才觉得清醒了一点，拍了拍自己扶着的嗷呜的手臂，才道：“下次还是……慢一点，我……呕……”
  嗷呜十分沉着的闭了闭眼睛，防止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等到方锦缓过了神，两人才从飞舟上下来，方锦打量着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山，疑惑的道：“这又上哪去找呢？那个苏钰海呢？”
  “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嗷呜看了方锦一眼，“照你的感觉走就是了。”
  因为他完全相信方锦的气运，绝对压了苏钰海一头……否则不会每次跟着她都能抢走苏钰海的机缘，不然……为何要让她来这里？
  还不是因为如果是自己来的话，再强大的力量，也斗不过老天偏心眼。
  方锦站在原地想了想，完全没有头绪，也不觉得这山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悄咪咪的凑到了嗷呜的耳边，小声道：“我们不如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