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_分卷阅读_93
作者:黄姜      更新:2020-08-01 01:27      字数:3962
  当天夜里,几声清脆鸟叫在黑夜中响起。
  如今农历三月份的时候,北地春天也来了,有几只春归鸟儿在夜里啼叫,也是正常的。
  不久,就有一人影从工匠棚房里钻了出来,往作坊的某处角落而去。
  “给我。”
  “可这是黎行走写给我的,若是他到时问起我,我不好交代啊……”听声音,此人正是何匠。
  “想想你的父母妻儿,再想想要不要给我。”在黑黢黢夜里的一个高大人影,声音冷冷地威胁,“交代?不慎落水泥泡了,掉窑里烧了,随便找个借口都不会?你们那黎行走,不是自诩待人温和?不会与你追究的。或者你说已经背熟,就把这两张纸毁了。”
  说完,高大黑影扯过何匠手中的纸张,转身走了,不多久就消失在黑黢黢的黑夜中。
  “嘁,活该。”还在原地的何匠小声嗤笑。
  蠢得呢让人没眼看,还看不起黎行走待人温和,活该!
  ……
  黑夜中的那个高大人影,就是钱铁匠。
  第二日一早,城门一开,钱铁匠就立即入城回了家。
  “东西拿到了。”
  已嫁为人妇四年的严琳琅,少女时的‘活泼洒脱‘已消磨殆尽,添上了许多闺阁少妇的情愁。
  “给我,我去拿给他。如此也就与他一刀两断,他也不会再纠缠于我了。”
  钱铁匠身高体大,发起怒来气势吓人。“你去?!不行!你们约在哪里?我去交给他,再警告他不准再纠缠你!”
  严琳琅垂眼颔首,似是不经意地双手捧心状,看着神伤忧郁得很。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去,也让他知道你已是有夫之妇,不要再恬不知耻地纠缠你。”钱铁匠妥协了。
  “嗯,好。我知道,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
  ……
  午后,一对虽已尽力拾掇了自己,却依旧与周围环境不符的夫妻,进了京城有名的云生楼。
  黎池和赵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难言‘。
  不过黎池复杂难言的,可能与赵俭大有不同。
  ‘虽说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可这也要分情况,一对一看就是平民百姓的夫妻,却出现在京城的云生楼内,这本身就已经很突兀了。‘
  黎池表示不懂,他们的逻辑。为何要将接头的地方,放到这云生楼里。
  第107章
  黎池虽想不通他们的思维逻辑,却并不影响进行事先定下的计划。
  赵俭让幕僚谌青去找来云生楼掌柜,让掌柜悄悄地吩咐楼里的小二们,让他们稍后不要惊慌。并让小二们借着上酒菜茶水的由头,安抚住楼里的客人,等官兵进去时不要宣喧哗惊慌。
  掌柜领命而去,小二们也悄然去将楼里的客人安抚住了。能在云生楼里吃喝的,大多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不至于见到官兵拿人就惊呼逃窜。
  安排好之后,赵俭一挥手,一旁的沈百户就打了几个手势。
  然后突然出现一群官兵,其中三十名冲进云生楼,尽量轻声地冲向二楼!与此同时,二十名官兵瞬间出动,在可能跳窗逃跑的窗户下守住。
  三十名官兵冲入二楼,与破门而入的声响几乎同时传来的,是让黎池有些熟悉的一声尖利高亢的尖叫!
  然后,就是一阵‘叮叮梆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响,以及像是破窗而出的动静。
  没过多久,打斗声响停下。
  冲进楼里的三十官兵,凶恶地呼喝着将钱铁匠夫妻二人押下楼来,守在破窗而出地方的二十官兵,则押着另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人,来到了跟前。
  在严琳琅一脸哀怨,以及钱铁匠满脸愤恨地看着和瞪着黎池时,黎池正看着被捉的另一个人。
  看那人被押着一瘸一拐地押过来的样子,应该是跳窗摔到了腿。黎池上下扫视那人片刻,心中感慨:易容这么敷衍的么?姑且不说通过体型就能一眼认出,就贴个胡子而已,还露着一双蓝眼睛,以为他眼瘸吗?
  黎池感慨完,这才转头看向赵俭,结果就发现后者似乎神思恍惚的样子,心下奇怪,不过暂且没理会。
  “俭王殿下?俭王殿下,这三名涉嫌偷盗水泥配方的犯人,该如何处置?”
  赵俭猛然被黎池唤回神,说到:“既然是偷盗,那就交由京城府衙。”
  黎池认真看了赵俭一眼,最终选择没在众人的围观中提出异议。“那下官就与沈百户一起,将这个盗贼押送到府衙去。”
  “好,就辛苦你们去跑这一趟了。”赵俭点头应允。
  见赵俭似乎没有继续跟进下去的打算,与他道别告辞之后,黎池就与沈百户一起,将三人押送到了京城府衙。
  在这途中,被押着的严琳琅只是满眼哀怨缱绻地看着黎池,一句话都没说。钱铁匠见此更是一直怒瞪黎池的背影,‘呼呼‘地直喘粗气。
  而赫连舍——确实是早已归国离去的瀚海国使团成员赫连舍,整个人阴郁中还带着嚣张,死死地盯着黎池。
  对身后的死盯着自己的三双眼睛,黎池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黎池并不在意,他在想这次的事。
  他原以为这一次只是一起‘财帛‘动人心的简单盗窃案,他起先猜测或许是某富商或某权贵,想要盗去水泥配方开设水泥作坊。
  但现在牵扯到了瀚海国使团的赫连舍,而且根据赵俭几次反应来看,这赫连舍似乎还不仅是使者这么简单……
  像这样涉及到他国来使的大案,理应直接押送大理寺的,或是直接由大理寺审理,或是会同刑部和都察院实行‘三法司会审‘。就要等禀明皇帝之后,由皇帝圣裁。
  这也是黎池刚在云生楼外,对赵俭提议将三人押送京城府衙的提议,表示疑惑的原因。
  但赵俭似乎并未认出赫连舍,还是其实认出,却有其他考量?因此黎池并未在众人围观之下表示异议,依言将三人送往了京城府衙。
  黎池在这京城非是无名之人,他押着三名盗贼前来报案,京城府衙的府尹佐官——府丞接待了他们。
  黎池简单地讲了事情前因后果,并没有强调赫连舍的身份。
  府丞听完,受理了此案。“此事业已知晓,先将三人拘押在狱中。待府尹回衙之后,本官立即禀报于府尹,择日升堂审理,到时还需黎大人抽空前来。”
  在此案中,黎池相当于原告,升堂审理时他理当在场。“升堂前一日,还劳烦杨府丞派衙役去在下府中告知一声,下官到时必定准时前来。”
  “黎大人客气,何来劳烦之说,本官分内之事罢了。”
  沈百户亲自带兵将三人投入狱中后,黎池他们这才离开府衙。
  ……
  今天无事,于是黎池就提前回了家。
  黎池一进门,就直接到后院去找徐素。
  因为有太医每旬前来给徐素把脉,养护着身体,她看上去倒也还好。不过徐素的肚子真是大得吓人,毕竟是双胎,况且再过一两月就要生了。
  黎池进门时,徐素正在让银朱给她按揉浮肿的双腿,叫银朱退了下去,“银朱,你下去。”银朱退下后,黎池接手了给徐素按揉的任务。
  黎池之前就已经常给她按揉,徐素也没多惊讶,照常推却了两句、黎池依旧故我后,也就随他去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要知道之前黎池一直忙于西郊水泥局的筹建,有时都是卡着关城门的时间进城的,到家天都黑了。
  “水泥局的事已经忙得差不多,近日事儿少了。今天抓了三个毛贼,将其送到府衙去后就没急事了,索性就提前回来陪陪你。”
  孕育一对双胎已经徐素大部分精力耗尽,对其他事也就提不起多大兴趣了。“哦,抓毛贼了啊。”
  黎池仔细地按揉着徐素浮肿的双腿,“对,人赃俱获,应该是逃不脱的。”
  考虑到如今徐素心力劳累,黎池并未细说那三个‘毛贼‘的身份。
  给徐素按揉完腿之后,黎池如以往每日那样,将手放在妻子的孕肚上,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手脚动得勤快的这个,定然是哥哥,安静不太爱闹腾的这个,肯定是妹妹了,她长大后定也像素素你这样美丽温婉。”
  对于丈夫时常一脸真诚地说些甜言蜜语,徐素现在已经不会羞得耳根红了,不过心中依旧觉得甜蜜。“哥哥这样调皮,以后和周你可得好好管教他,将他养成你这样温雅的男子。”
  “哈哈哈,好,到时我们一起严厉管教他!”
  徐素知道黎池是多聪明的一个人,他从平鲁回来时那天,她的意图和心思,他必然是已察觉到了的。后来他都就不怎么使唤桂枝和紫苏了,反而用起新买的银朱。
  徐素将这事与她娘说了后,徐夫人也说既女婿愿意,你们夫妻两就这样相互守着过日子。
  就他们两人相守过日子,徐素自然是百般愿意的。后来哪怕她孕期多思,也因为黎池虽然事忙却依旧抽出时间来陪她,而感到很安心。
  ……
  第二日,黎池去了翰林院点卯。
  自黎池兼任‘工部行走‘之后,王掌院就没给黎池安排过费时间精力的公务,若碰上合适的简单公务,才分给他做。
  今日恰巧没有公务分派给黎池,于是他在翰林院与钟离书和孙玉林他们一起,闲聊过各自近况之后,无事可做之下也就提前下衙回家去了。
  黎池到家不久,就有京城府衙的衙役前来告知,说昨日的盗窃案将于明日午时升堂审理。
  陪徐素吃过下午茶点,又等徐素午睡之后,黎池才来到前院的书房里,磨墨铺纸写了一张状纸。
  ……
  第二日,黎池带着小厮黄芪,乘自家的青帷小轿,来到了京城府衙。
  因为案情涉及到暂时保密的水泥配方,此案并未公开审理,大堂外是没有围观的京城百姓的。
  衙役将三人提上堂,府尹一拍惊堂木,盗窃水泥配方案开审!
  黎池是告状人,但因他是官身,自然不用跪在堂下听审。他一把椅子,坐在堂上府尹之下。
  而赫连舍自被押解上堂之后,就直挺挺地站着,一身傲然、不肯跪下。
  “嘭!”一声,棍棒击打皮肉的声响中,竟似乎还有骨骼断裂的清脆‘喀‘声!
  “啊!”突如其来的一棍,赫连舍忍不住嚎叫出声,嚎到一半就又生生忍住!
  傲然不肯下跪的赫连舍,左腿本就跳窗摔了,右腿又被打了一棍,双腿无法再使力,于是双膝猛然磕在地上,最终还是跪下了。
  “你、居然、敢打我!”不知是强忍疼痛,还是过于惊愕,赫连舍转头看向打他的衙役时,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
  黎池心中暗暗‘啧‘一声,本来跳窗都摔到左腿了,走路就一瘸一拐地,如今这一棍下去,怕是把右腿也打折了?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场人竟都没觉察到赫连舍身份有异。那既然不知晓其真实身份,你一个窃贼却不跪下听审?杀威棒可不是吃素的!
  不肯跪?一棒子下去,打折你的腿,看你跪不跪下!
  京城府尹付程,一拍惊堂木!“堂下犯人,跪下听审!”
  钱铁匠和严琳琅只是平民,没有那许多傲气,干脆地跪下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