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在原则性问题上肖煜完全不吃颜瑾那套，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还查了多少东西，快点坦白交代！”
  “真的没多少，就一些基本资料。”颜瑾就像是每一个陷入热恋中的人一样，对于自己突然发脾气的恋人全然手足无措。
  “你连我住哪里都知道了，还敢说基本资料？”肖煜气鼓鼓地戳了戳颜瑾的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委屈的气球。
  “我错了，对不起。”颜瑾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歉。
  “快说快说，你都查到些什么了！”
  此时的肖煜简直可以说是羞愤交加，一方面为颜瑾调查他的隐私而生气，一方面又觉得自己那些灰暗的生平会大大降低自己在颜瑾心目中的形象分。
  要是换个人也就算了，恋人之前互相坦诚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这可是那个颜瑾，那个优秀到突破天际，能请到他一起吃个饭都算得上是脸大的颜瑾，直到现在为止，肖煜在颜瑾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卑，除了自身的硬件条件被甩开太多之外，肖煜最担心的就是他那复杂又简单的家庭关系了。
  本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要承受更大的社会和家庭压力，更遑论肖煜还有个这么特殊的“娘家”，自从和颜瑾确定关系之后，肖煜一直在担心双方背后的家庭问题，不管颜瑾那里怎么说，至少他这方，如果他想要和颜瑾一直在一起，他恐怕是无论如何都得和方女士恩断义绝，从此往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来处，只剩归途。
  肖煜做不到这样。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肖煜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他很怕，很怕颜瑾发现他的家庭，发现他软弱又动摇着的心。
  被追问到这个地步颜瑾是没有想到的，他直觉肖煜的执着有些不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而颜瑾对于这些妖异的情绪，比常人要敏感得多。
  “就是一份工作档案，从si那里弄出来的。”颜瑾如无其事地笑了笑，语气轻松：“顺带一提不止地址，就连你的银行卡账号我都知道了。”
  “账号有什么用，又不是密码。”听到这样的解释，肖煜松了一大口气，甚至还有心情陪着颜瑾开开玩笑。
  颜瑾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可以当作共同账户，以后我的工资也存在里面好了。”
  “谁要你的工资，走开走开啊啊——”
  这一次肖煜没能成功地推开把握住了机会靠过来的颜瑾，被扑了个正着，没有逃过被对方按在身下一通亲亲的命运。
  大闹完毕后，颜瑾把肖煜圈在手臂间，一脸严肃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还是留下来吧。”
  “晚什么啊晚才八点，s市可是不夜城，而且我也不是小姑娘。”
  “话不能这么说。”颜瑾撩开肖煜凌乱的刘海，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你可爱起来，就没有小姑娘什么事了。”
  “不许你胡说八道！”
  肖煜一边提高音量来掩饰自己的羞耻心，一边飞快地思考逃离魔窟的方法。
  看这个势头要是他今天晚上留下来了，绝对会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为了他的贞操着想，还是想办法跑了吧。
  啊啊快点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啊啊啊——
  肖煜本来就算不上灵活的小脑袋在眼下被颜大总裁的荷尔蒙重重包裹，距离彻底当机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前，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从颜瑾的脖颈间掉了出来。
  “咦？”肖煜惊异地用手抓住了颜瑾脖子上丑得要命的吊坠，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这不是你第一个月送给我的黄金核桃吗，你不是说全部都烧掉了埋了吗？”
  “只留了这一个，实在舍不得。”颜瑾低垂着眼睑，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
  王者不需要弱点，这是颜瑾在颜家学到的第一课，但是他没有学好，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有这一课没有学好，直到痛彻心扉的离别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明白，他就连强者不需要累赘这一课，都没能学好。
  肖煜心里一抽，嘴上逞强道：“谁让你烧了的，活该。”
  颜瑾无奈地笑笑。
  小鱼没有出事才是最关键的，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身外之物，颜瑾天天烧着玩烧光了再买都行。
  “说起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要问你了，到底是谁给你设计的这么难看的东西？”肖煜揉搓着这个丑萌丑萌的核桃，看似嫌弃实则欢喜。
  颜瑾整个人都僵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很，很丑吗？”
  “超级丑好嘛。”肖煜把吊坠从颜瑾的脖子上摘了下来，顺手就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提溜着玩弄：“这个还算是好一些，后面的一个比一个丑，那个尤其是番茄简直在逗我笑，眼睛都要瞎了啊，比我当初带的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做的都……”
  肖煜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无他，只是因为颜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他，坐到距离肖煜有两个拳头距离的位置上，低下了骄傲的脑袋目视地板沉默不语，浑身上下写满了落寞。
  “喂我说——”肖煜震惊道：“这该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颜瑾的身体晃了晃，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了。
  “颜瑾颜瑾我错了我错了。”肖煜主动地扑上去缠住了颜瑾，口中连连道歉：“我不知道是你，我还以为是专业的设计师嘛，我超感动的，颜大总裁居然给我亲手设计生日礼物诶。”
  撒了好一会儿娇，颜瑾还是那副模样，肖煜的内心更加愧疚，赶紧说好话弥补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以职业设计师为标准的嘛，你的职业是总裁啊，设计方面完全没有涉猎过的情况下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厉害了，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设计师了，要是你再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考虑收你当我的关门弟子的。”
  听了肖煜一席话的颜瑾反而更加糟心了，他看着肖煜，目光中的哀怨仿佛都能化为实质了：“我小时候学过珠宝设计，并不是完全没有经验。”
  “啊？”
  肖煜有些意外，出于设计师的潜意识反应，他立即就问出了“那你师从何处？”这样的问题。
  “我的伯父，他曾经是si的首席设计师。”
  肖煜倒吸一口凉气。
  si的首席设计师，si都多少年没有新上任的首席设计师了，直到肖煜的出现才让这个名存实亡的职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颜家，颜瑾，颜……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肖煜冷静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老师自称姓左。”
  颜瑾有些不解，他听不懂肖煜这突然的一句话有什么含义，但是他却能感受到此时肖煜内心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自称名为忘颜，左忘颜。”
  这一次，倒吸一口气凉气的人成了颜瑾。
  他甚至不需要去思考着其中会不会有哪里搞错了，因为毫无疑问这就是真相。
  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过去那些所有理不清的东西，瞬间就从水面之上一一浮现。
  为什么那人当年拖着病体不告而别，为什么肖煜的简历上有着整整三年的空白期，就连黑客大师柳晔都查不到那段时间肖煜的去向，为什么肖煜的设计风格让他觉得那么眼熟，为什么si要拼了命地打压这位惊才绝艳年轻设计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名师与高徒
  “原来如此。”颜瑾喃喃道。
  “喂，你说什么呢？”
  肖煜对颜瑾这醍醐灌顶一般的模样非常不满，因为颜瑾看起来突然想通了许多东西，但是他自己还在云里雾里，顿时觉得心里痒痒的。
  颜瑾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肖煜好奇的脑袋，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老师应该就是我的伯父，颜以轩，至于左姓，是他的母姓，或许是为了逃开追查所以换了名字，当年他突然离家出走的事情还闹得挺大的。”
  “天哪，离家出走？”
  肖煜实在是想象不到那个禁欲又高冷的老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现在这个正坐在他旁边把脑袋往他脖子上蹭还叼着他耳垂的人，在外人眼中不也是一个禁欲又高冷的人嘛。
  难道说这是他们颜家人祖传的特征？
  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肖煜兀自点点头，然后推开颜瑾趁机搞事的狗头，揪着他的头发威胁道：“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拔光你的头发。”
  颜瑾轻笑一声，把肖煜不安分的爪子包进自己的手心里，侧头亲了一口。
  “你！”肖煜只觉得手背要烧起来了，滚烫的触感让他坐不住了。
  把恼羞成怒跳起来的肖煜按回沙发，颜瑾不再打岔，继续说伯父的事情：“颜家一代只有一个继承人，其他的人都是分了财产自谋出路的，当年伯父自己放弃了已经到手的家主的位置，去si做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师。”
  “等等，你们的yl不是这几年才起来的吗，当时si难道不比yl厉害？”
  “……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颜瑾的目光很是复杂，“你该不会是觉得yl就是颜家所有的财产？”
  “这倒不至于。”肖煜想了想，回答得很是保守：“我记得你们颜家这两年也有在其他行业发展吧，我知道一个nn合作的一个香水品牌，应该还有别的吧。”
  “……这和yl代表了颜家有什么区别。”
  “你干嘛这么阴阳怪气，爱说说不说拉倒。”肖煜被说得很是害臊，这方面他本来就不是很懂，在别人面前还能胡扯扯，在颜瑾这种业内人士面前感觉说什么都错。
  瞬间又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我错了，我道歉。”
  颜瑾道歉地极快，完全不顾身为总裁的脸面。
  “所以说颜家和yl到底是什么关系？”肖煜闷声问道。
  “嗯，基本上yl是颜家资产总额中份额最大的一部分，剩下的‘一点点’大都在国外，比起yl根本‘不足挂齿’。”
  为了不要伤害到自己小恋人的自尊心，颜瑾张口就是一通无脑谎话，彻底推翻了颜家几代祖祖辈辈的资产，还把自己身价缩水了上百倍，这话要是被楚戈之流听见了，估计能笑话他一年。
  “那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差别，不就是一个意思嘛！”
  果然，上了当的肖煜原地满血复活，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嗯，我刚刚只是试探你一下，果然小鱼最厉害。”颜瑾适时地拍马屁。
  这一声小鱼让肖煜有些腿软，要不是坐在沙发上，他可能就要站不住了。
  如果是仓鼠的形态，肖煜是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的，但是变成了人类以后，名字的谐音这样亲昵的爱称本身就有着撩人于无形之中的作用，再加上肖煜没什么朋友，除了他过世许久的父亲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于是肖煜便对这个昵称更加敏感。
  如今被颜瑾这么称呼，肖煜觉得自己快要羞涩到晕厥了。
  他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语气平常地回道：“那是当然的，好了不要扯题外话了，快点再说一点老师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陷入了回忆的颜瑾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伯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什么都很擅长，什么都很拿手，放弃了企业家的身份成为一个设计师，也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把当时接连融资失败的si打造成一流的珠宝企业。”
  “这我好像听说过，si就是为了感谢老师才会在老师离开后再也没有任用新的首席设计师。”说到这里，肖煜不由沾沾自喜了一下：“要不是我有老师的推荐信，估计si也不会让我做新的首席设计师的。”
  对于这个结论，颜瑾并没有表态。
  在他看起来，si之所以会做出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想要通过肖煜把颜以轩的遗作给套出来，就算颜以轩失踪了那么多年，影响力大不如当年，但这几年设计业暴力发展市场迅速饱和，著名设计师的作品就和著名画家的作品一样千金难求，打上颜以轩遗作的名头，不愁找不到买家。
  很明显的是，在周锦榕接任了si之后，急着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改朝换代，所以他既不知道肖煜根本就不是周父的心腹，也会对于当年别有心思的周父任用的肖煜感到不满，为此处处刁难，可想而知肖煜在si的日子过得能有多艰难了。
  也就是肖煜还能傻呵呵地在那里工作了整整五年，要换个人早就撂担子走人了。
  这样的话那个令颜瑾感到惊异的年薪也就可以解释了，说不定si里比肖煜地位低的设计师工资都比肖煜要高上一些，就颜瑾了解的，si以前的那个设计总监，就是被林洲取而代之后跳槽来yl的那个，听说他以前在si的年薪就是在三百万左右。
  不过这些猜测，颜瑾是不会告诉肖煜，徒增他的烦恼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要不了多久，这些事情就再也不会困扰到他的小鱼了。
  颜瑾的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残酷的弧度。
  肖煜推了颜瑾一把：“想什么呢你，笑得这么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