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撞进了一汪紫色的海里。
  罗兰还站在原地，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他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回头看他，眼神相撞之下，他硬生生退后了一步，却挪不开眼睛。
  素意很后悔回头，她强忍着也没有挪开眼睛，表情却已经变了。
  她冷下脸，眼神如冰：“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如果，你对我……”
  “没有！”罗兰急切的往前迈了两步，语无伦次，“我不是，我没有，教授！”
  “你懂我的意思？”
  “懂……不，不是……我不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和你说明白，我……”
  “教授我要考试了！”他眼神和呼吸一样颤抖着，“我走了！”他转身拔腿就跑，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喊，“晚饭见！”
  素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跑远，垂着眼思索了一会，烦躁的叹了口气，指着罗兰跑远的方向对旁边的护卫甲道：“他前面只有宿舍吧，他想跑到哪去？”
  护卫甲无语：“他现在在拐角那喘气，要抓回来听你说完吗。”
  “你说呢？！”素意瞪视他。
  护卫甲居然真的迷茫：“那……我让乙把他抓来？”
  “不，用，了。”素意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往考场方向走。
  “这个……要报告吗？”护卫甲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报告什么？”素意顿了顿，若有所悟，“选他果然是因为他和我这种老阿姨发生感情纠缠的可能性比较小吗？”
  “我不知道。”护卫甲硬邦邦的回答。
  “所以那孩子春心萌动了你们有义务上报组织是吗？”
  “我不确定有没有报告的必要，所以这取决于你。”
  那就是没有明确命令但是心知肚明了。
  素意点点头，她想到方才罗兰的眼神，心还是紧了一下。
  罗兰果然不是一个纯同，或许他在青少年时期有些微的异装癖，但在和她的相处中，他的性向却依然明确为女了。
  年轻人的感情，灼热到像酒精灯的外焰，即使他的眼睛如内焰般蓝中带紫，可那热度还是烫到了她。
  她一点都不想被融化。
  如果上报，他会离开，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照顾她一段时间后突然调离，别说她那群“粉丝”了，是个男人都会猜到原因。
  想想提利昂因为艾兰妮临终视频公布后人人喊打的遭遇，即使曾经权威如生命研究院首席都有可能因此一蹶不振……如果仅仅是因为忍不住动心而遭遇一辈子的打击，作为她身边人的下场是不是有点太凄惨了？
  可如果树立起这么一个“榜样”，以后其他人想要对自己出手，或许就要多考虑考虑了。
  要牺牲罗兰吗？
  为了自保究竟需不需要这么不择手段？
  牺牲道德她真的能获得想要的安宁吗？
  她陷入沉思。
  一路无话。
  “教授。”进入考场前，护卫甲却突然叫住了她，素意转头，表情是一路都没变的阴沉：“有事吗？”
  “我，我有一些话，还是想跟你讲。”护卫甲道。
  “什么？”
  “我只是一个底层军官，差一点成为失育者……罗兰有着我年轻时就梦想有的前途，虽然他学的专业不是我想学的。”
  素意有些明白了，她的表情缓和了点，微微眯眼：“然后？”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护卫队被频繁换班，就是为了避免罗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们看到罗兰这样，才会考虑要不要报告……我们不是非得报告，我……”他回头看了看更远点的护卫乙和护卫丙，“我希望你能给罗兰一次机会……”
  “哈？”
  “不是说那种机会，我是说，我想你肯定明白，罗兰如果现在被调离，他可能受打击，如果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一辈子都会在这个阴影里。”
  “你考虑过他继续留在我身边的风险吗？”素意冷笑，“我已经很没有魅力了，但他还年轻气盛。”
  “他很年轻气盛，但他对你的尊敬和畏惧足以管住他其他的感情。”护卫甲道，“教授，可能我们这群男人都没有恋爱经验，但我认为纯靠尊重和责任感，他一个年轻人不至于对你无微不至到这种地步。”
  “……”
  “留下他，他可以为你做更多，教授，你知道你现在处于怎样的风口浪尖，全球人都盯着你的生活，和感情生活……现在让他离开，你，我们，等于毁了他，他本应该有大好前途的。”
  素意盯着他的面罩，眼神中满是深思。
  “我，我们都懂你的顾虑，女的太少，男的太多……你跟谁有暧昧，都，都会让别人觉得，既然他可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这确实很危险，会增加我们的工作量……我们会和他说的，喜欢你是他自己的事，你的集会站天天几万个人和你表白，那都没关系，但如果暴露给公众，其实你还好，有生命危险的是他……他是个聪明孩子，一听就明白了，他不该为喜欢你付出代价，你也不该因为你有魅力而感到烦恼吧。”
  素意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和希雅商量，但现在觉得她能跟我说的和你们也差不离了。”她朝他身后不远处的护卫乙抬抬下巴：“你的同事们呢？”
  护卫乙歪了歪头，朝她走了两步，开口道：“我也以为应该留着他那条狗命给你做牛做马，教授，他做零食的手艺确实不错。”
  “什么？你们是被他收买的吗？”素意哭笑不得。
  “不不不教授你别听他的，反正我们的意见是一样的……罗兰迟早会意识到在你身边并不是福利，这是个有生命危险的活儿，一般人扛不住的，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反正你很快也要毕业了，到时候他不一定还能跟着你了。”
  “好聚好散是吗？”素意沉吟了一下，考场铃声响起，她无奈的点点头，盯着护卫甲，“我不是做慈善的，我也没那个精力去对付这些事，记住如果处理不好，倒霉的首先是你们。”
  护卫甲乙立正点头：“是！我们明白！”
  素意转身进了考场，护卫乙在后面喊：“教授加油！教授考试顺利！”
  平生第一次考场前还被打call，素意·考霸·樊打了个跌。
  第52章 不要坑教授
  三天后考试周结束，素意回到宿舍, 看到三天没露面的罗兰趴在桌子上, 长发散乱, 黯无光泽, 整个人像一个蔫掉的稻草人。
  “他怎么了？”素意门还没踏进, 先倒退了一步问守门的护卫丁。
  “没发挥好，挂了四门。”护卫丁的阐述冷漠中带着同情。
  里面罗兰更蔫了。
  “……”那来这做什么，素意好悬没问出这么没情意的问题，想了想，毅然转身, “我听说学校里有个毕业集市，现在还开着吗？”
  护卫甲：“……嗯。”
  “去看看吧。”素意果断带头。
  “那他……”护卫甲真的同情罗兰。
  “难道你想让我安慰他吗。”素意一脸冷漠, “考砸后安慰学渣是对我这种平时废寝忘食学习的人最大的不尊重。我辛苦的时候他们去哪了？”
  “……”
  房间里罗兰的身影已经融化在了阴影里。
  结果素意一行往西区的小广场走了没多久，就发现罗兰远远的缀在后面，还是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望过来的眼神可怜巴巴。
  “哎……年轻人……”素意和护卫甲同时发出如此感叹。
  “……你是前两天的护卫甲？”素意从来没探究过护卫的身份, 此时莫名的好奇起来，毕竟她和“那波”护卫已经有了点小秘密。
  “不是。”护卫甲毫不犹豫。
  “好吧。”于是她获得了另一个信息, 来保护自己的护卫, 应该都不年轻了。
  前面就是毕业生集市，考完来放松的或者真的有需求的学生挤了满广场。
  除了要买卖的东西都是实物, 需要学生租用学校的小机器人推过来，店铺却全是虚拟的，只需要一个全息投影蛋往地上一放, 设定出想要的店铺的样子投射出来就行。看起来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店铺很是井然有序，比之一些过年时的大集市还要热闹，果真激起了素意久违的购物欲。
  她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立刻在人群中开拓出了一条真空地带。
  经过两个学期的潜移默化，现在校园里学生看到素意已经不会再失态了，甚至还能更注意自己的仪态。她就像每一个满是聒噪男生的地方的一股清流，一旦出现就有一种洗涤气氛的作用，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抬头挺胸，并且在和她迎面打招呼后，转头刻意的不去看她。
  素意乐得如此，很闲散的看别人摊位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拿着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这指环略粗，做工有些粗糙，手感倒是很光滑，看起来被人摩挲了很多次。
  摊主当然是个大小伙子，很紧张很激动：“这是手套，我的手套。”
  “外骨骼手臂护甲。”护卫甲在后面进行专业解释，“单臂护手，所以都叫手套。”
  “对对对！”摊主连连点头，他伸手，“我演示给你看！”
  素意把指环还给他，他戴在食指上，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戒面，只见戒指上一道蓝光闪过，随后忽然从戒指上延伸出了一串银灰色鳞片状的金属片，转瞬就覆盖了他半个手臂，看起来像钢铁侠。
  他很利落的握拳又松开，左右看了看，很是遗憾的放下手：“我忘了带铁块了，本来可以演示它的力量加成的。”
  “这是工程专业常用，有这个他们一个人可以抵一台吊机。”护卫甲又道，“你怎么卖这个？转专业了？”
  “哦，恩，我考上了北美区的市政部。”摊主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有制式装备派发的，就想卖了这些换点钱去毕业旅行。”他说着，撤了护手，摘下戒指递给素意。
  素意接过来，又看了看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戒指，忽然道：“保护了施烨的就是这种东西吧。”
  “原理差不多，但是层次当然就，天差地别了……”护卫甲道，“施烨那一身光造价就赶得上一艘宇宙登陆艇了吧。”
  “是是是！那个都不卖的！是新联盟自研的！根本不走市场！”摊主小伙子连连点头，羡慕得流口水。
  “嗯，有意思。”素意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想到那次袭击给自己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如，如果您喜欢，我，我可以，送……”摊主声音都发抖了，他盯着素意捏着戒指的手指，脑子里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场面。
  素意好笑的看着他的表情，还是把戒指放在了桌子上，顺带口齿清晰道：“不，我不愿意。”
  “额。”
  “哈。”
  旁边悄摸悄围观的人在偷笑。
  “话说回来，我有钱吗？”素意转身往旁边的摊位走，问道。
  “……我不知道，这恐怕要问罗兰。”护卫甲说着便转头吩咐，“让那小伙子上来吧，教授问他零花钱的事。”
  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素意很是好笑：“怎么感觉你很为他揪心来着。”
  “也不是，但那孩子在你这儿一向乐乐呵呵的，突然这么丧气，很不习惯。”护卫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