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你们的胆小也怪罪在我身上，你们心虚什么，怕什么？”
  “我现在可以走出去被那群暴徒当场杀了，但我，和我做的东西，绝不能背上一点污名……虚与委蛇都不行，我不喜欢忍辱负重，因为这意味着未来要接受同情和愧疚，不需要，我恶心那种感情。”
  “陆垚……”施烨叹息着道，他一脸疲惫，叹完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要帮我，就请你出头，召集一次你们的那个什么，五角会面，履行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忘了吗，我刚醒来那会，我提起的计划。”素意认真道，“三年。”
  看施烨的眼神，是想起来了，他等着她继续说。
  “三年我没做出解药，我随你们处置。已经快两年了，还剩一年。”素意笑了笑，“让他们别急着解决我，我还没犯错，我还有用。”
  第131章 艺术家德莱斯
  悬崖堡垒外围，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人群在入口外汹涌着, 人头攒动。才两天功夫, 人就已经多到能组成一个城镇。
  他们鱼龙混杂, 身份各异, 虽然目的不尽相同, 但绝大多数都有着一颗坚定的想见到陆垚的心。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功进入，只能望着面前一线天一样的峡谷大门束手无策。
  峡谷天险让施烨的这片私人园区成为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同时为了防止不请自来的人，他们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去改造地形, 将所有窥探的视线和不轨的举动都挡在了外面。
  简而言之，悬崖堡垒是按照战争标准设计的防御系统, 如果施烨不放行，除非议会派军队攻打，否则外面那些乌合之众这辈子都别想混进去。
  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人群并没有因此散去, 但是主战场依然被搬到了网上，一开始纷杂混乱的责备现在已经逐渐开始统一, 因为人们找到了一个主心骨。
  德莱斯……这个幸运的像天选之子一样的画家。
  虽然有点被逼无奈的成分, 但他一早就已经站到了陆垚的对立面，身上还背负着来自平权会的官司。而现在, 有关德莱斯诽谤陆垚的指控当然已经默认不成立，事实证明了陆垚确实心怀不轨，虽然也有人认为这次实验室盗窃案可能就是他一手操纵, 但人们却默契的并不纠缠这点。德莱斯对此没有任何澄清，任由其他人对他的“伟大”和“义无反顾”感恩戴德。
  德莱斯也来到了悬崖堡垒外围，他已经通过官方渠道递交了入内申请，但显然施烨没有丝毫搭理的打算。他公开抗议了一下，迟迟没等到回应，等到第二天傍晚，竟然等来了悬崖城堡召集五角会议。
  五角会议其实差不多就是过去的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会议，议会、近地面联合防御体、新联盟、人类政权共同体和生命研究院五方派代表坐下来对某些重要事件进行商讨。但因为议会这一届是人类政权共同体做大，所以通常情况都是麦坎一人代表两方出席，如果遇到投票，他拥有否决权和两票，在投票表决大部分小事情的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最近几次五角会议几乎都为陆垚和希雅的事情开了，所以当哥羽要求的时候，有权召集会议的提利昂和杜克果断拒绝，因为这样会显得五角会议很草率，好像开起来就是为了讨论女人。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为陆垚的事情……而且当施烨发起召集的时候，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任何意外。
  来自其他方的悬浮车陆陆续续的来了，排着队在峡谷大门前等待开放和接受第一次安检。峡谷大门前的岗亭外一百米的广场终于出现了活物。被远远拦在外面的人群纷纷举起标语，朝着这儿大声喊叫着，一开始还没什么主旨，但随着他们中一个男人的出现，他们开始团结了起来。
  “让德莱斯和陆垚当面对质！”
  “让德莱斯进去！”
  “你们应该谢谢德莱斯！”
  “让德莱斯进去！”
  “德莱斯！德莱斯！”
  “德莱斯！德莱斯！德莱斯！”
  吼声越来越整齐，汇集成了一道洪流，直逼向大门前等待进入的车队，终于引起了车辆外的人的注意。
  “施烨居然能忍着这么多人围在家门口。”等待的间隙，麦坎和泽洛在一旁抽烟，两人平时私交也就一般般，但是在这个场合，发现能凑头说话的只有彼此，心里也很无奈。他见泽洛没什么反应，便又指指近联体的另一辆车，曾经在世界直播中怼陆垚成名的近联体圆桌骑士之一，罗宾宾正站在一边打电话，“这个罗宾怎么说服你的？他一开始还想通过议会的关系加进来，我直接就没猜他。”
  “疯子一个。”泽洛很不耐烦的道，“他给哥羽提供的实验室……就是检测小粉红的那个。”
  “……”随便唠个嗑都能听到劲爆新闻，麦坎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字，表面很配合的给了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哦？这我倒不知道。”
  泽洛一点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心情很差——或者说他很久都没心情好的时候了，全场能扛住他那狗脾气并且从容应对的大概只有麦坎，所以他也不介意多说一点：“你迟早会知道的……你最近退化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以为全球最八卦的就是你了。”
  “……好兄弟。”麦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那不是八卦，是搜集信息帮助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泽洛笑了一声：“那我就多帮帮你吧。”他扔掉了烟头，掏出一个银质酒壶喝了两口：“别惹这个陆垚。”
  这个陆垚？还有那个陆垚吗？呵。
  麦坎挑挑眉，还是问：“为什么？”
  泽洛一脸了然：“套我话就没意思了。换句话讲，不提性别，她不过就是一个人，我们还怕她不成？”
  “那我们……”麦坎手指指了一圈，周围连主角加随从来了近百人，车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广场，“干嘛来开会？”
  泽洛指指后面广场外：“因为怂x太他妈多了。”
  “噗！”麦坎笑了出来，他看着身边路过的一个人，觉得越发有趣，“看，总有人坐不住。”
  远处人群有点骚动，因为大门前真的有人过来请德莱斯，德莱斯看起来意气风发，他成为了通过施烨机器人守卫的第一人，此时宛如一个凯旋的将军一样排众而出，在众人得胜一样的欢呼中大步流星的跟着前来请他的人走了过来，径直被带到生命研究院的车前。
  提利昂和杜克坐在里面，杜克在阴影中一动不动，鲜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这边，让德莱斯一阵不舒服。幸好探出头的是提利昂，他甚至没下车，只是一脸和善的看着德莱斯：“好久不见了，朋友。”
  纵使被万人追捧，德莱斯终究不能和万人之上的生命研究院院长相比，所以他虽然对于这样的对待有些不虞，但还是镇定道：“提利昂院长，很荣幸能获得您的邀请，我……”
  “德莱斯。”提利昂打断了他的话，他叹息道，“十年，你作为议会慈善晚宴的开场嘉宾十年了吧。”
  德莱斯昂首：“是的。”
  “保持一个高的艺术水准和声望不容易，能在世界舞台保持十年，更不容易。我很欣赏你，还买了三幅你的画。”
  “是的，我很感谢您的赏识……”
  “因为我能从你的画里体会到和我一样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提利昂叹息，“任何一个领域，走到了高处，都会这样。”
  “……”德莱斯的眼神有点闪烁，他显然是想否认的，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所以。”提利昂伸出手，像对待晚辈一样拍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珍惜你来之不易的成就吧，不要轻易涉足你不擅长的事情。”
  德莱斯听懂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但是提利昂先生，是我多年的艺术生涯给了我这样的直觉，而恰好它能提醒和帮助全人类……”
  “那我也和你分享一个我的直觉吧，我多年的科研经验告诉我，有外行插手的项目，一般都会失败。如果你无法在解药制作这件事上为我们提供足够有用的帮助，那此刻，就是在帮倒忙。”
  德莱斯脸色很难看，他依然不愿意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叫走训一顿又放回去这样的羞耻，他可能回去就要吞颜料自尽了。
  提利昂却没有表面那么和善周全，他本来也是个科学家，不需要考虑人民的心情，说完往后一靠，和旁边的杜克低声说话。
  “提利昂院……”德莱斯还想说话，一只手突然揽住了他，把他往后一掰，带着往人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大伯，你就是个画家，好好画你的画不好吗？”
  泽洛，他一边仰头喝酒，一边把德莱斯往回怼，还指指远处翘首观望的人群：“看，那么多人，都是被你吓破胆的，你要真是个热爱世界的艺术家，你就该画点让他们开心愉快的东西。”
  “我有我的创作自由，我有义务用我的特长去反应社会和人性的现实！”德莱斯怒了，他去推泽洛的手臂，当然推不开，只能跌跌撞撞的被带着走。路过围观的麦坎，他自认还算脸熟，赶紧给了个求救的眼神，麦坎嘴里叼着烟，朝他耸耸肩，一脸无奈。
  泽洛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咧嘴笑了一声：“得了吧！哈！创作自由？社会现实？你要是服务不了议会，你能上慈善晚宴？！”他凑近德莱斯的耳朵，低声道：“想创作自由？灰区欢迎你，我在那过不少要创作自由的家伙。”
  “……”
  “哦，”他又邪恶的笑了笑，“我还埋了不少。”
  德莱斯一脸紧绷，他也不是吓大的：“泽洛先生，我一直很敬佩你的为人和政治素养，但是今天你的言行，我实在不能苟同。”
  此时泽洛已经挟着他走到了圈边，媒体记者早就瞄准好他们的方向聚拢过来，使劲越过机器守卫往泽洛那儿伸话筒：“泽洛先生！泽洛参谋长！请问你们是来开五角会议吗？是不是要就对陆垚的问题进行探讨？请问您对此次陆垚插手男性基因的事情怎么看？！请问您支持德莱斯先生的立场吗？！您对陆垚现在居住在施烨家中这件事情怎么看？！您会不会申请拘留观察陆垚！？您是否还赞同她继续参加潘多拉解药研究项目？！”
  泽洛则是把德莱斯往人群那儿轻轻一带，笑了一下道：“我们很感谢德莱斯先生的高尚情操，也很欣赏他坚持到现在的艺术水准，所以特地就这次会议的事情向他发出邀请，但是德莱斯先生考虑到他和陆垚之间的官司是私事，不适合放在这讨论，所以他主动提出不介入这次多方会谈，并且即刻启程，为即将到来的开庭做准备。”
  主动提出……德莱斯面部抽动了一下，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记者们再次往前汹涌，但是泽洛已经把要说的说完了，他把德莱斯往前一推，轻声在他耳边道：“继续敬佩我的为人吧，大艺术家。”
  德莱斯回到了人群，被自己的助手扶住。记者们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继续往泽洛离开的方向大声提问，德莱斯在人群中被往外带，一脸苍白。
  泽洛是专门给他台阶来的，这是提利昂都没打算做的事情。可是此刻他却感受到了比没给台阶更加大的耻辱感，因为不管泽洛带着他做了什么，根本没人关注他。
  刚才那些围着他采访的记者此时对着泽洛的背影都能恋恋不舍，却对旁边活生生站着的他视若无睹。
  他就像个小丑，跳梁小丑。
  提利昂就是在提醒他这一点，可他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德莱斯长叹一声，在想明白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伛偻着，让助手护着他，一脸疲惫的挤出了人群。
  “老师，记者想采访您！”助手还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见那些记者转头找他了，又兴奋起来。
  “别理他们，回去吧。”
  “可是……”
  “回去！”
  “是。”
  第132章 死不瞑目
  这边，提利昂和泽洛默契又狠心的联手怼走了德莱斯。
  但是另一头, 当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素意, 并且还从容的和她打招呼。
  “我列席是不是也不大合适？”素意指了指旁边的全息投影, 那儿还播放着峡谷大门外的直播,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此时记者终于抓住了新亮点，站在那遗憾的表示德莱斯在与五角会议参会人员会面后仓促离开，疑似受到了威胁，而背影，正是德莱斯那充满艺术感的流光溢彩的家常悬浮车。
  “你不在我们聊什么？”泽洛大马金刀坐在她旁边, 掏出一根烟，“你在, 我们聊你；你不在，我们聊女人。档次差太多了。”
  素意笑了起来：“很久不见突然这么幽默了，还有……”她指指泽洛的烟，“目前我只愿意当面忍一个人的二手烟, 你懂。”
  泽洛点烟的动作顿住：“现在不存在二手烟这种说法了……等等！她！”他顿了顿，想忍又不愿意忍, 干脆凑到她边上, 抱怨：“她抽的还是复古烟，你不劝她别抽那种自杀烟, 还不让我抽？”
  “咳咳。”施烨在门边，很隐忍的盯着他们。
  其实素意也觉得很不适应，泽洛在此之前对她不是不假辞色就是要打要杀的；芳芳出现后, 就一直保持距离，不冷不热；现在突然这么凑过来，跟哥俩好似的，她不觉得是自己有什么可以引起他兴趣的变化，那就一定是芳芳条教有方。
  真有趣，跟变了个人似的。
  两人都没搭理施烨，素意甚至很好笑的看向泽洛，伸出食指：“一根。”
  “哦，那真是大恩大德。”泽洛赶紧点燃，吞云吐雾的时候，还不忘朝施烨挑衅的抬抬下巴。
  施烨显然很疑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转头去招待其他人。
  虽然素意一直是全场隐藏焦点，但是最注意他们的人离开了，泽洛毫不客气的拿起他的金属烟盒，叼着烟若无其事的晃动了一下，还用食指点了点，随后放回口袋里，这才夹着烟吐出来，开口就是一句：“席琳受伤了。”
  素意没说话，看向他。
  “放心，没监听。”泽洛拍拍自己放烟盒的口袋。
  “严重吗？”素意想起之前和芳芳的电话，她的状态好像还好，看来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心情挺平静的。
  “我还没见过她，据说还行……”泽洛垂着眼，“海瑟不让我见她。”
  素意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句台词，很久前汤姆汉克斯演的《幸福终点站》，里面男主角用笨拙的英语形容在做第三者的女主角：“one man，two women，too crowded！”
  到这儿完全可以是：one woman， two men，too crowded……
  一女两男，好像也挺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