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真正的重要资源，都在农场那边的仓库里，有人日夜把手，没有周云憧、汪国春、管春林这三个人同时许可，谁也进不去。
  此时闹事的那群人却大张旗鼓地要“进攻”月岛，说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二百人拥挤在桥头，也算大场面了，尤其是这些人都穿着臃肿的棉衣，堪比小规模春运。这会儿他们被巡逻队的人墙牢牢地堵在桥头，有的人从湖面上过去，也被拦了下来。
  “开枪。”林陌露道。
  “啊？”袁逄面容严峻，他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巡逻队的方位，而后咬牙道：“要不，先别扫射，咱先杀一只鸡儆一下猴？没准人就吓住了。”
  林陌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哭笑不得：“……我让你朝天上开！”
  “咳咳，没，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袁逄立刻抹去了头脑中的血腥画面，干笑了两声，掏出小手枪。
  三声枪响，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回头看见林陌露，立即改变了目标和方向，可看见林陌露身边那一队凶神恶煞的队员，一下子又怂了。
  刚才他们胆子大，是因为巡逻队没有对他们动粗，但是林陌露来了，她要是下令，这些人是真敢开枪的。就算是异能者，但他们到底没有受过训练，面对枪械还是有着本能的畏惧。
  为首的男人站出来，林陌露认得这个人，是外围的居民，在高德的施工队里帮过工，异能是木系，很弱，但是体能不错，干活很卖力。他这会儿神色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被管春林打了。
  他对林陌露嚷道：“林小姐，你来了正好。我们要退出方舟！”
  林陌露“噢”了一声：“……请便？”
  方舟可从来不强留人，外围的外头有得是人想要进来，但是里头的人可很少想要出去的。
  林陌露云淡风轻的态度较男人一怔，他道：“那你把物资还给我们，不然这冰天雪地，我们能上哪儿去？”
  林陌露笑了：“大哥，你可真奇怪。要走的是你们，难道方舟还要给你安排下家？上过班吧？这是哪家的劳动法，您给我普及一下？”
  “姓林的你别装蒜！”队里又有一个女人站出来，也是外围的居民，“你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周老大死了，方舟已经不是从前的方舟了，你不能这样拘着我们。”
  林陌露眸色一沉，冷冷地道：“第一，没有人拘着你们，第二，周云憧活得好好的，他正在第二污染源做收尾工作，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这些话你可以道他面前去说。”
  周云憧在的话，他们当然不敢。
  还不是觉得她好欺负？这种人，boss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闭嘴。
  “第三，我很好奇你们想去哪儿。”林陌露真的想知道，这些人抽风的原因是什么，当初哭着喊着要进方舟的是他们，现在要走的也是他们。闹成这样，是被下了降头吗？
  姜羽然突然跑了过来，在林陌露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林陌露一怔：“真的？”
  “是。”姜羽然万分确定，他在人群里盯了这些人好一阵了。
  林陌露左右瞧了瞧，突然爬上汽车的引擎盖，两步跳上了车顶，把汽车当成了临时的演讲台。
  “肃静！”她大声道。
  “我也是刚才知道，原来是乐土给大家传了话。乐土的人说了什么？带你们去世外桃源，远离大劫难，回到和平年代？你们宁可相信一个曾经抛弃过你们的组织，却不愿意相信一个和你们一起走过末世最艰难的日子，在你们落难时伸出援手的方舟基地。你们就认定，乐土不会骗你们吗？”
  刚才姜羽然通过“心音倾听”听取了一些人的心声，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接受过一些消息——是乐土的“邀请函”，大意就是说周云憧死了，方舟用不了多久就要乱了，乐土决定接受一批“天选之人”的进入，资格有限。唯一的条件是，要自带一部分物资作为“投名状”。
  这么明显的诡计，摆明了是要空手套过冬物资！但是对于一部分长期迷信乐土的人却十分有效，这不，立刻有人揭竿起义了。
  为首的男人道：“林小姐，你别怪我们。谁不想过安稳日子，这他妈的末世死了多少人了，我们想好好活着有什么错？”
  “说得好！谁都想活着，谁都没有错，那你们走！出了大门，方舟从此没有你这号人。但是想拿物资？没有！”
  林陌露言辞决绝，人群又骚动起来。
  “凭什么？方舟的粮食是我们种的，物资也有我们找的，现在寒天雪地的，我们不带着物资，去了乐土吃什么？”
  林陌露被气笑了：“那应该去问乐土呀？方舟雇你们种地的时候没给物资吗？方舟雇你们工作的时候没给钱吗？你们穿着方舟免费发给你们的棉衣，在方舟的地盘上闹事，你们摸过自己的良心吗？！你是方舟人，方舟是苦是甜都有你一份，你今天和方舟没有关系了，凭什么找方舟要物资？你还问我凭什么，就凭方舟的物资还要养活所有留下的人。你们有什么立场在这里伸手？”
  桥头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围观。这些人原本是看热闹的，听人说“周云憧死了”的消息，都有些惊慌，可是听到林陌露的话，又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们中很多人也曾经迷信过“乐土计划”，但是经过了在方舟一年的生活，又经过了末世科普班的学习，得知了大劫难都是高层不作为搞出来的灾难，他们对乐土的印象大打折扣。
  何况出了极致寒冬的事之后，方舟不收取任何代价，为大家筹备棉衣，休憩房屋，提供供暖……如果说之前留在方舟还只是利益驱使，这时候他们对方舟多少已经有了些归属感。他们对方舟基地的公平性和立场更是十分信任。这一年方舟的发展和管理模式大家看在眼里，明显是越来越好，即便未来有更多的天灾人祸，也总是有这里的人一起想办法的。
  两场暴风雪，外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只有方舟平安度过，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因此，他们有些人虽然也收到了乐土的“传音”，但是却并没有受煽动。
  而林陌露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的另一个原因是——高级的心音传递是有一定“煽动”作用的，近似于催眠。这里闹事的人异能等级都不高，除了大吼大叫那几个纯粹的自私自利，大多数还是跟风，甚至很可能是真的被下了“降头”。
  林陌露一边想要骂醒他们，一边也要得阻止他们继续煽动其他人的情绪。
  正在头皮发麻的时候，突然另一伙人从外围涌了进来。
  “想分家？我们第一个不同意！”
  众人望去，却见李妆和赵飞带着农场的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以护卫之姿将林陌露脚下的车子围在中间。
  “你们刚才说粮是谁种的？一群叛徒，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方舟军做了那么多事你们看不见，还想着去投靠你们乐土爸爸。快点滚吧，我们小农场的粮不喂你们这些白眼儿狼！”
  “大农场也不同意！”赵飞道。
  大农场都是身高体壮的男人，他们都曾经在搜索队兼职过，和方舟军同吃同住，感情牢靠，家里也大多受过方舟军的援助。这方面，周老大向来是尽可能提供帮助，从没跟他们津津计较过。这也是他们真心服气周云憧的地方。
  “还有我们，我们也不同意！”月岛方向，一部分方舟军的家属凑成了一小团，“说什么物资是你们找的，那些物资是我们家孩子在部队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凭什么你们说分就分走？你们多大的脸说这里有你们一份？”
  人群浩浩荡荡，渐渐地，车边站不下了，就往两边蔓延，随后居然把那些闹事的人都围在了中间。
  而看热闹的人，有些看到自己在农场的亲人，有些想到了方舟基地当初雪中送炭的点滴，也渐渐分明了立场。
  “说得对，你们要走就走，凭什么要分我们的东西？”
  “你们快走吧，你们走了，我们分双份。”
  “当初周老大发棉衣，可是一分钱都没要呢。你们不是方舟人了，是不是把衣服都留下？找乐土要新的去呀？”
  “真要走了，可别舔着脸回来。我就看不上乐土那群人，屁的精英，当初他们都能抛下整个……”
  第87章 寒冬已逝
  越来越多人对闹事者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男人恼羞成怒：“你们不要被这些人的小恩小惠给骗了！”
  李妆掐着腰，彪悍地把男人往后一推：“你瞧不起小恩小惠, 那你别在这吠啊,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把你从方舟拿的福利都还回来。忘恩负义的东西！”
  领头的女人见对方人多势众, 似乎有些怂了。原本男人是被推向她的，她一躲, 男人结结实实地坐在了雪地里, 他先是不可思议, 而后瞪了女人一眼。
  女人瑟缩了一下，立即喊道：“你们怎么动手打人？这是……是仗势欺人！你们可想好了, 乐土的资格有限，你们今天留在方舟, 将来可别后悔！”
  “要滚赶紧滚，怎么那么多废话。”
  “就是, 到底走不走啊？”
  男人面露狠色：“你们也不用拿话激我！当初我来方舟, 自然是信任周老大的为人和本事，可是周老大已经不在了。方舟基地落在了这姓林的手上, 你们将来难道要跟这个女人混下去？你们觉得靠谱吗？”
  男人一再强调周云憧已经遭遇不测，这的确叫人不安。
  只有小农场的女团毫无反应, 对她们来说，有没有周云憧，在不在方舟，都是林陌露一句话的事。
  林陌露眸光一冷，她指道：“你口口声声说周老大不在了, 我问你，谁告诉你的，你亲眼看见了？怎么我男人是生是死，我说的不算，却要你一个外人帮我定夺？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造谣？”
  “那你不用管！”男人对着周围人道，“大家相信我，反正周老大肯定是回不来了，我劝你们趁早想清楚，别到时候哭着后悔没跟我们一起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放你娘的屁！”袁逄这会儿也站到了引擎盖上，只比林陌露矮一头：“老子跟着周老大去的第二污染源，周老大要是真出事了我难道不知道？”
  男人冷哼，“谁知道你们隐瞒消息是什么居心。我看你们就是看方舟要乱了，是想私吞物资，带着我们的东西逃走。你说周老大还活着，那你叫他回来呀？”
  男人咄咄逼人，袁逄气得手里直冒火。
  他算个什么东西，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方舟的统领出入方舟还需要向他汇报了？
  林陌露一挥手：“看来诸位今天是一定要讨个说法了。”
  “那又怎样？方舟本来就有我们一份。”
  林陌露冷笑：“那可不是你们说的算。”
  她站直了身体，五官清丽，眸光纯净，和男人的贼眉鼠眼对比，越发显得坦坦荡荡。
  “方舟的家人们，接下来的话我只说给你们听——第一，周云憧为了第二污染源的以身犯险，为的不是自己，是为了紧邻第二污染源，受影响最大的方舟基地，是为了方舟所有的人；第二，大家也看到了，现在有人打着乐土的旗号来分裂我们，捅我们刀子，用‘世外桃源’的空话来引诱你们，你们但可以加入他们，可以离开方舟。”
  “至于物资——我还是那句老话，方舟的物资是留给方舟自己人的，方舟有今天是我们大家一起建设的，这里的人也都得到了基地的庇护，公平二字是方舟基地在末世建立以来的立足之本。”
  “方舟没有欠过任何人，方舟的你们，也不欠任何人，所以谁也别想抢走咱们自己的东西！想闹的，尽管来，看看我们方舟军是不是摆设，是不是空架子！还请大家和这些叛徒划清界限，以免误伤！”
  林陌露一挥手，方舟军立刻整装，一时间耳边齐刷刷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解释完了，就不可能留着这几个刺头儿一直闹下去。
  人群立即后退，把中间那一团闹事的人如孤岛般孤立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陌露觉得对方人数好像少了。似乎有人听了林陌露的话后，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改变主意，趁乱退出了闹事团。
  “你们——”男人眼中微微闪过慌乱，他继续煽动道，“大家别怕，他们不敢开……”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接着是“咕咚”一声，仿佛是什么人掉进了水里。
  众人望去，却见夜月潭水的中间居然开了一个不小的冰窟窿，冰面的裂痕正向四周蔓延……
  “有人掉下去了！”不知道是桥上谁先喊道。
  林陌露神色一凛，连忙指挥人救援。她生怕是桥上的人被挤掉了下去，这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冰窟窿？
  一直没说话的管春林看着明显冰面变薄的湖面，呢喃道：“不对啊……”
  “管叔，有什么问题吗？”林陌露坐在车顶，耷拉着腿问下面的管春林。
  “小林，你觉不觉得，天气好像暖和了不少？”
  林陌露一怔，她因为爬上爬下又一直在大声讲话，其实已经累得出汗。但是管春林这一说，她好像也觉得脸上没有那么冻了。她这会儿本就一身热气，把大衣的扣子解开了些，让风吹进怀里，也不是那么难受。
  正说着，湖那边传来消息，是姜羽然回来报信。
  “露姐，人救上来了！活着呢。”两个水系异能者第一时间把人“捞”了上来。
  林陌露松了口气：“好，怎么回事？”
  “不是月岛的人，是趁乱想上岛的。没想到走到湖中间，踩到了薄冰，失足掉了下去。”姜羽然道，“我看了下，确实是冰层变薄了，好像是化开了。”
  虽然周边的湖水冻得牢牢的，上面还铺着雪，所以也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中间的部分确实已经在融化了。
  昨天整个湖面还冻得能承受卡车，这才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已经开化了？
  “说起来，我今早其实就觉得有点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