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啧了一声，“没眼力见的玩意儿，就你这样的，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有些事情，小孩子之间是最快知道的。
  杜尔青虽然经常被堂兄弟们欺负，但从他们口中也是知道奶正在给堂姐挑选人家，眼下钱凤英到了他们家，这阵势一看就是给他大姐找人家的。
  这些日子大姐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事事顺着他，但他明白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跟着大姐能吃饱肚子。
  所以见钱凤英这样，他小拳头一勒，抬头大声说道，“奶你要卖就卖你亲孙女去，我家都分出来了，我大姐嫁给谁是我爸妈说了算！”
  那中年女人转头看向钱凤英，“他婶子，你可没跟我说人家闺女不乐意啊。”
  开玩笑，她家是个什么情况？
  那条件好的不得了，当然要找心甘情愿的，这要是被逼着去，那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家？
  钱凤英讨好的笑了笑，“哪儿能呢？她小丫头片子不懂事儿，大人铁定是乐意的！你家里那是啥条件？这要是还不乐意，以后能找着什么样的人家？”
  要不是这女人看不中她亲孙女，非得找吃苦耐劳能干懂事的姑娘还出价高的份儿上，她可不愿意把这好事落到老二一家头上。
  想到这儿钱凤英又有些发愁，她都收了无女村那个老光棍的一大笔彩礼，就等着这两天把杜梦闲这死丫头绑过去。
  可眼下又来了这有钱的主儿横插一杠子，待会儿回去把老大家的丫头弄到无女村去，家里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妈！您这是干啥？”吴春华不介意给闺女说人家，但婆婆她是不相信的，“梦闲是我闺女，分家的时候咱不都说好了吗？孩子的婚嫁难道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做主了？”
  “那我这个当奶奶的难道也不能做主了？”钱凤英翻了个白眼，把吴春华推到一边，然后朝杜梦闲说道，“你自个儿说说，你乐不乐意？”
  杜梦闲抓着袖子的手心在出汗，心神快速地从空间退了出来。
  就在刚刚，空间的系统界面突然显现出了一行字:逃离愚昧村落！
  后面是大大的升级按钮！
  对这个提议她很动心，这是一个机会，能光明正大把自己身份证明摸到手里的机会！
  更何况她也在赌，她一直以为空间就是一个类似农场养殖的金手指在，没想到现在还有支线发展。
  如果真是这样，她在赌空间不会给她送进死路，就算是死路也无所谓，本身就是赚的，不拼一把的话，留在古林村还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时候。
  “我……”杜梦闲想说我乐意，但她知道这个时代不是她以前生活的时代，就算心里在赌这个机会，可还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奶，你问我乐不乐意……你总得让我知道婶子家是个什么情况吧？”又镇定的看向中年女人，“婶子，我家就这样，您看我，长得不体面也没啥能叫人图的，唯一算优点的大概就是干的活儿比旁人多一些。”
  那中年女人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的茧子上摸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我家姓伏，我今个过来主要是替我侄子来求亲的，这是我的身份证明。闺女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到镇上找干部问一问，我伏家还没做过骗人的行当，也不愿意骗人，今个婶子也跟你说个实话，我家侄子呢……他跟旁人有点不大一样。”
  中年女人指了指脑袋，“医生说是神经受到压迫，下半身行动不大方便，所以……我家也需要一个勤快肯干的姑娘去照应。”
  其实以他们伏家的条件，门当户对的姑娘家不是找不到，但门当户对的姑娘家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给一个瘫子守活寡？
  这年头，但凡姑娘家有个选择，也不会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当赌注，所以中年女人受到大哥大嫂的嘱托便往乡下里寻摸姑娘。
  总不能叫侄子打一辈子光棍。
  杜梦闲松了一口气，那是相当于找了一个护工？
  虽然她没有把贞操看得大于生命，但老实说，不用强迫自己做那些不愿意的事，她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乐意的。
  更何况她也不担心这女人可能是个人贩子。
  能叫钱凤英心动的把她从无女村老光棍的结婚对象换成了别人，想也知道眼前这个中年女人给了多少好处。
  毕竟无女村那边的“行情”她也是打听过的，出的价格都差不多，比寻常人家娶亲贵个三四倍左右。
  既然能叫钱凤英直接领着人过来，想也知道花这么大一笔钱就为了骗个农村姑娘也没啥好处。
  “愿意不？”
  “我想看看身份证明。”杜梦闲说道。
  “看啥看……”钱凤英急了，生怕杜梦闲这个赔钱货把人给得罪了。
  “没关系。”中年女人倒是很赞赏她的行为，就算是不得已要在乡下里的自己给侄子寻摸姑娘，可她也不能选择一个太蠢的。
  侄子可是读过书的，要是找了一个说啥听啥没有自己思想的女人，那恐怕也过不下去。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找年龄小的原因，乡下姑娘家一般出嫁的都早，把人带回去后再教她一些道理，还可以读书识字什么的……往后就算是几十年没有孩子，两人也能说说话相互扶持着过下去。
  而且小姑娘过惯了苦日子，突然到了富贵窝里，总该学会一些感恩，就算学不会也不要紧，以他伏家的本事，不怕一个小小村姑翻出手心里去。
  原主还是认识几个字的，看到上面盖的章印，杜梦闲倒是信了一些。
  吴春华看着闺女似模似样的在那看身份证明，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上前说道，“这位大姐……你家日子真的好过不？我闺女她人勤快又聪明，年纪虽然小了一点，但往后指定听话，你们……”
  她想说你们别欺负了她，“勤快的姑娘不会有啥歪心思……”然后又继续说道，“那彩礼的事……”
  她就跟村子里寻常妇人一样，给孩子选择婆家自然是要看条件和人品的，眼下这中年女人说话一道一道的，也像是讲道理的人家，身份证明她也瞅了一眼不像是假的，接下来自然是要商量彩礼的事。
  吴春华想着能叫她婆婆心动的，那彩礼出的肯定不少。
  这要是叫她选择，那铁定找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家，彩礼留下来给自个儿儿子用。
  可既然眼前这家人的条件好，那她闺女也不能空着手过去叫人家看不起。
  她打算着彩礼自己收着不给婆婆，但也会给闺女一部分傍身钱，总不至于叫她到了陌生的地方连个帮衬的底气都没有。
  可没想到钱凤英却炸了，“啥？彩礼跟你有啥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11章 离别
  这话可就稀奇了，跟她没关系，难道还能跟你有关系了？
  杜梦闲甚至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又不是你钱凤英嫁人，急个屁啊！
  更何况她眼下这种情况也没觉得是自己在嫁人，她已经把自己摆在了护工的位置上，那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看这个中年女人说话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样子，反正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这种家庭也没指望自己去奉献什么，搭伙过日子，可不就得看运气？
  中年女人说道，“我叫伏娇，我侄子叫伏城，吴大姐，彩礼的事情我确实要跟你说说。”
  “那个……彩礼跟我谈啊，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啥？”钱凤英急了，要不是为了彩礼，她干什么费劲巴拉的把人领过来？
  “奶，这是我自家的事情，您还是回去操心我堂姐的婚事吧。”杜梦闲给杜尔青使了个眼色，也没跟打从钱凤英来了之后就跟个木头人一样的杜广海生气。
  姐弟俩拼着被钱凤英挠了好几下也没敢让她进屋，挨着疼把她推出了院门，“奶你先回去吧，我大伯跟大伯娘他们估计也在找您呢。”
  一家子母女，吴春花也没有真的不把她当人看，关于彩礼的事还能商量着来。实在不行了，总能有别的办法。
  但是跟钱凤英完全就说不通道理，要是叫她闹了起来，到时候寻死觅活的更糟糕。
  院门拴上后，看到杜广海不赞同的神色，杜梦闲没理他，拽着杜尔青的手就进了堂屋，看到吴春华正满脸笑意的跟伏娇说着话。
  见她进来，吴春华朝着伏娇点点头，然后杜梦闲问道，“妈，婶子，你们商量好了吗？”
  杜广海跟了进来，也想问清楚情况，但无论是杜梦闲还有吴春华，都没搭理他的意思，他在一旁站了半天，最后感觉无趣又闷头坐到了门口。
  吴春华脸上笑吟吟的，对伏娇说道，“他姑啊，你就先在这儿坐会儿，我跟我家闺女说两句贴心话。”又看向杜梦闲，“你跟妈进来。”
  杜梦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吴春华要是真的把彩礼钱昧下来，她铁定是不让的。
  这并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态度的问题。
  如果她自己手里有钱，就算吴春华把这笔钱彩礼全昧下来，她也能拿自己的钱贴进去，到了伏家也能有话说。
  可眼下这情况不一样，她没兴趣为了这个家把自己给牺牲掉。
  谁知吴春华把屋门关好后，便拉着杜梦闲的手坐在炕上，“梦闲啊，妈知道你埋怨我，可妈也没办法，咱家六张嘴等着吃饭呢，你爷奶又是偏心的……刚刚跟你姑商量好了，彩礼钱一共是两百块，妈给你一半成不？你也别觉得自个儿吃亏了，换了别的人家你那是连一块钱都摸不着的，但凡咱家有家底，妈也不会叫你心里落下埋怨……”
  杜梦闲松了一口气，能拿到一半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倒不是她容易满足，而是她也知道想把这笔钱全部拿走不可能，就算这笔钱她没打算动用，但是否在身上，等到了伏家后意义是不一样的。
  “嗯。”杜梦闲低着头。
  吴春华叹口气，“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说是十八岁，但那是虚的，你年尾出生，现在也才十六周岁，我跟你姑商量好了，不管……反正你们先不圆房。你也别觉得妈就是奔着钱去想要把你卖了的，你想想，咱们村子里又穷又落后，还不把闺女当人看，你眼下既然有这个机会能到大城市去……梦闲啊，你要是能挣出一条路来，妈也不会去拖累你，左右在咱们这地头有一百块钱也能过不错的日子了，就是你三个弟弟以后长大娶媳妇也够用的了，往后的日子……也只能靠你自个儿了。”
  杜梦闲认真的看着她，“妈，女儿不是比不上男人，我以后要是有女儿，我不会叫她过这种日子。”
  吴春华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妈也知道……妈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妈没办法啊！我头一胎生了你，你比你弟弟大了六七岁，你知道你出生后这六七年妈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爷奶就不说了，反正你们也不是亲的，妈就算是生只猫生只狗，他们也不关心。可你爸不一样，你是你爸的孩子，可你是个闺女，你爸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护不住婆娘孩子！你觉得你大伯丧良心不？可人家再丧良心，也把闺女儿子护的好好的！你看你爸呢？妈这辈子生了四个孩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打从尔青尔红他们双胞胎出生后，你爸才知道为咱们小家多想一点……可那会儿你都大了，能帮着妈带孩子，妈跟俩小的也没什么相处的时间，成日里就是干活干活又干活，再加上你大弟二弟脾气也不好，咱家孩子多，妈对尔军才会偏心……”
  “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她抹抹眼泪，“妈就是想告诉你，人啊，缺什么都不能缺钱！没钱了，自然也就不公正了，要是咱家也生活无忧，你们都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妈又能偏心到哪里去？”
  杜梦闲拍了拍她的手，虽然依旧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我会好好过的。”
  吴春华破涕为笑，哎了一声后拿出一沓票子，“他姑挺实诚的，至少给钱给的爽快！你也别吃心，反正女人都是要嫁人的，跟谁不是跟？那个叫啥伏城的虽然腿脚不好，但是他家有钱啊，也不愁养老，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你过去也能享福的。”
  杜梦闲说道，“日子是自己过的，享福不享福的现在说太早，既然人家这么大手笔，我也会做到我自己该做的。”
  “叩叩——”杜广海在外头敲门，“春华，你们说完了没？”
  吴春华小声说道，“彩礼你就说全带走了！妈就求你这件事，你爸斗不过你爷奶，要是叫他知道了，往后肯定被哄去。”
  杜梦闲点头，这点小事答应了没什么，“嗯，我不会叫他们知道你手上有的。”
  吴春华擦干眼泪，拉开门，杜广海探究的说道，“你们说啥呢？梦闲啊，你这要走了，那个外头的玉米棒子……”
  杜梦闲嘴角抽了抽，她还真没想到这一茬，“爸你放心 ，晚上我带你过去。”
  看来她下午还得寻个时间多放一点，开春入夏就是年景不好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感情，人生老病死没办法，但是在自己可以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一家子饿死也不是人干事。
  不管怨不怨，这种原则问题上她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杜广海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爸也不是惦记你的东西……”他神色讪讪的，“你这要去大城市了，往后基本上不回来，带不走的东西也不能落在外头便宜了旁的人……”
  杜梦闲理解这么个道理，但是脸上的还是有一言难尽的神色，怎么说呢，亲闺女就这么要被人领走了，当爹的最先担心的是外头的玉米棒子会便宜了旁的人……
  三人出去后，伏娇也先去了镇上的招待所，他们这里离镇上不远，说明天早上来接杜梦闲走。
  下午的时候，杜梦闲找了个借口出去多弄了点玉米棒子放在山洞里，等天黑的时候拎着杜广海两口子摸了过去。
  “爸妈，东西都在这儿了，反正我要走了，也没必要还藏着。”她看着吴春华从大队部那边给她拿过来的身份证明，“以后……你们多保重。”
  杜广海心里也升起了一些不舍，当天晚上一家子几乎都没睡，“丫头啊……爸没本事，你自己好好过，爸下午的时候去大队部打听过了，那个身份证明上的章和信息都是真的，不是骗子……”
  气氛有些沉默，杜梦闲看着吴春华背着身子在抹眼泪，“你们……粮食不要给别人，来年的气候怎么样还难说，什么都比不得自家的肚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