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盒子，里头按着不同的果脯种类分别放置开，林濛随手抽出一瓶，正好是梅子干，这是去了核的，被压成饼状，更像是梅饼，放在嘴里，那股酸甜的味道直接从舌尖弥散，往上直冲。
  明明偏酸，酸得人皱着眼想掉眼泪，却忍不住又放了一个进嘴里。
  ……
  漫长的海洋航行，能够消耗人的精神，不过邮轮内部可供游玩的项目挺多，大家也不觉得无聊。
  两个公司的业务虽然都算是娱乐类的产业，但不太搭边，之前只是眼熟没有聊太多，员工们几日下来也成了朋友。
  林深处的程序员们，最好奇的问题，通常是和娱乐圈里的八卦有关，比如某某据传做小三的男明星，到底有没有做小三；据说当年在后台直接开打的两位女明星，战况如何这种。
  造梦娱乐的员工们，问的倒都是和游戏有关，比如员工充值游戏有没有打折、有没有一刀砍人9999点伤害的武器等等。
  再之后，就开始社畜之间的例行吐槽老板。
  “我们老板自己是工作狂，天天加班，处理事情效率很快，下头都跟不上，怕被骂好些都偷偷加班。”
  “我们公司不加班。”
  “他对游戏的要求也高，研究很专业，只要有一点不对就能挑剔出来，问题是有时候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咬着牙做，被驳回，再做，循环n次，直到做好为止。”
  “我们老板的要求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我们跟着她走就行，至于思路？我们不需要领会林总的思路，她吩咐得很细，按照她的要求完成就行。”
  ……
  这么几轮下来，林深处的程序员们看向造梦娱乐员工们的眼神更是幽幽，他们中出了个叛徒，这难道不该一起吐槽老板吗？
  不过说是这么说，几天的海上航行下来，他们也对林濛有了新的印象。
  原先在员工的心里，林濛的印象也就是当年和老板一起创立林深处、曾辛苦创业的前老板娘。
  而现在，作为造梦娱乐的林总的印象反而更加清晰。
  之前没看过拍戏，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明星的他们时常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围观，以不打扰的姿势排排坐吃瓜。
  而在围观的过程中，他们也能清楚地看见林濛能虽然身为老板，一直在旁陪同。
  她虽然很少开口，可每回给的意见似乎一针见血，都能让那导演喊着重来，又拍一次。
  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他们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越看越厉害。
  至于他们的老板……
  正在前排围观的人忍不住再度将眼神移到了旁边。
  诸郁深正端正地坐在旁边，看着文件。
  他们是来看拍戏的，坐在这挺正常，可诸总嘛……那只能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几天下来，就算他们傻也看出来了，他们诸总这不就是在追求林总吗？
  虽然搞不太懂为什么离婚后再重新追求，可他们作为员工，还是只能给老板打着气。
  只是目前看来，离打破冰封还遥遥无期，人家林总明摆着一心只有工作。
  ……
  “所以你是说你想要采海底的景是吗？”林濛正在和况朝之确认。
  况朝之也是纠结了好一阵才提出的意见：“我们也可以从后期做，但是我怕不够真实，想拍一部分素材作为储存，以防万一。”
  他准备的理由还有很多，正打算说，就听见林濛开始打电话。
  “嗯，你帮我联系一下……对，你看下现在最好的海底摄像机是什么款式的，看是买还是借，都没有问题，对，你尽快准备……”林濛看向况朝之，和他确认，“要他马上加急送来，还是你事后返航再在岸边出航拍一组素材？”
  “这个不着急，可以事后。”
  “那就你先安排，不急，一个月内到位就行。”林濛联系完人，就挂断了电话，“还差什么要安排的吗？”
  况朝之愣愣地看着林濛，笼罩在林濛身上的哪里是圣光，是钱做成的金子般的光芒，闪得他都快睁不开眼了好吗？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
  他心里的小人又往某个地方狂奔了几十步。
  “怎么了？”
  “没有。”况朝之摇头，准备继续拍摄，他的心动摇得越来越厉害。
  海里虽然有wifi，但是信号肯定不比岸上，小王本来在房间里确认今天公司宣传部的工作情况，却忽然注意到了不太好的舆论情况，立刻赶过来汇报。
  她拿了个平板，开着几个页面：“林总，你看，现在的情况是国内忽然对《深海孤岛》这类片子的口碑急转直下。”
  她打开的页面里，几个加粗的大号字新闻标题打在了上头——
  “打破好莱坞神话，标准米氏爆米花片，不再成为观众追捧主流。”
  “赴米镀金已成过去时，中国特供版卷土重来，这回我们不再买账！”
  ……
  细细一看，倒是和之前的一位老朋友扯上了关系。
  这回引起风波的，是之前上映的《机械嘉科》，这部电影事实上拍摄得挺早，只是由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排上档期上映，后来还补拍了一回，今年的时机正好，《机械嘉科》便在全球几乎同时进行首映。
  其中国内的版本不太一样，是属于中国特供版。
  其中有一个戏份不多的女配角由之前小有名气，后来由于丑闻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吴越笛扮演，只有在中国特供版中，才会有吴越笛的出场。
  但是这部被放置了几年的电影，也不知道是技术过时还是剧本过时，总之上映效果是一塌糊涂，无论是在外网的烂番茄度，还是在国内的评分网站上，都得到了极差的评价。
  上映的第一天，在国内取得了一亿票房的它，高开低走，越往后越跌，首周不到两亿画上了句号，口碑票房双下跌，这还是趁着大盘低上映的它在国内排片竞争力不大的情况下才有的首周票房。
  一直到电影下线《机械嘉科》也只收入了不到3.5亿的票房。
  就算是按照全世界合计票房来看，这部电影也回不了本，出品公司了少说赔了有1.5亿美元。
  而这，也引起了国内一场对好莱坞式商业片的讨伐，事实上这也早有预兆，毕竟这几年来国产电影在国内取得佳绩的情况越来越多，国人早就没有那么推崇国外电影。
  他们抨击着之前国内一堆演员非得要在国外电影上刷刷脸才叫有咖位的行为，也攻击着太过商业类型的特效片。
  而首当其冲的两部，其一是尤氏娱乐才刚官宣的中美合拍片《索城战斗》，其二则是宣传时就打着大投资、大制作、惊险刺激商业片为卖点的《深海孤岛》。
  现在舆论的引导方向，是有的电影自带崇洋媚外的体质，事实上国内的故事片不比国外的差，只是外国人怎么都不肯接受国内的价值观等。
  他们号召着国人不该拍国外类型的大片，号召网友们一起抵制，通过市场淘汰，引导电影公司拍摄更好的、传达国人价值观的国内大片。
  小王脸色不大好看，这舆论实在对他们不太有利，而且甚至有人也混在其中指责造梦娱乐失去了初衷，投资这样的电影。
  这种舆论趋势一起，万一到时候引起人们逆反心理，想要群体抵制就不好了。
  虽然他们电影是彻头彻尾的国产片，可是……可是你这哪管得住别人在想什么？
  旁边的况朝之听到了：“林总，要不要我发个文章解释一下！”他有些焦急，“我这也不能算是外国片，怎么能说特效片、大商业片就只许他们拍呢？”
  “没事，我先和小王去研究下公关方向……”她看着况朝之似乎焦躁不安，安抚道，“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离我们上映少说还有好几个月呢。”
  看着林濛平静的眼神，况朝之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想来想去，比起他林总不知道专业到哪里去了，他是该做好本职工作，好好拍电影再说。
  眼见林濛的人影消失，诸郁深也就跟着起身准备到里头继续工作了。
  他说要追求，也就将追求贯彻到底。
  诸郁深这辈子没追过人，但被人追求过。
  他回忆着当初林濛那些让他应付不了的手段……经常出现刷存在感、送礼物、主动聊天，照猫画虎地学了起来。
  诸郁深也是选择性的遗忘了当初其他同样对他施展以追求攻势的同学，当时那些人的热情可不比林濛少，只是他一刻也没有动摇过罢了。
  “王秘书。”诸郁深刚刚距离有些远，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不打紧，只要打开微博，搜几个关键字总能找到。
  他也看到了带造梦娱乐出场的新闻，心里生出了担忧。
  《深海孤岛》这作品林濛很用心，想必如果失败，林濛也会遗憾吧？
  只是对公关他不算特别擅长，看到这种新闻，也有些纠结，想来想去，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之前公司商业部是不是汇报，今年公司旗下游戏整体下载量、日活都有所提升，建议增加付费点？”
  “嗯。”王秘书点头，林深处是以玩家为中心的游戏公司，但在所有的付费点的设置上都很仔细。
  游戏玩家这几年的呼声都挺一致，希望能适当的多增加一些付费点，他们挥舞着钞票没得充值，不能用金钱打败别人这事，实在让他们颇有怨言。
  当然如果这付费点开得多了，恐怕又有玩家会抱怨这是割韭菜了。
  “你让公司的商务和造梦娱乐的商务谈，买下《深海孤岛》这个电影ip的游戏开发权，我们不开发游戏，做联动，出包括皮肤、衣服、新活动，到时候可以在上映的时候，在做观影回馈活动。”
  诸郁深更擅长的是在游戏方面，他粗略这么算一算，多少能给林濛带来点观影人数：“对了，不要签固定金额，你让他按照分成谈，比如每售卖出一套皮肤给予一定分成这样。”这样算下来，应该能多少弥补点《深海孤岛》的亏损。
  王秘书点头，正准备打电话。
  “算了，再等等。”诸郁深犹豫了一会，时间这么巧地提出合作，林濛肯定会拒绝。
  “等他们电影拍摄结束，准备开始制作的时候去谈。”
  “好。”王秘书点头应是。
  ……
  尤鑫言在办公室里，一阵发火，不顺利的事情简直是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民国大豪杰》的前期宣传片，被网友们做了剪辑，和之前导演拍的几部片无缝衔接，生生做出了个狗血大片的气势，还自主爬上了热搜。
  电视台那闻到了味道，和尤鑫言谈了谈，想要再把这部电视剧往后移一个档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糟蹋了这段时间的收视，毕竟最近收视大盘高。
  再然后，就是这两天闹出的抵制好莱坞式商业片风波。
  他那头钱砸进去，电影已经开拍，再过几个月就要上映，被这么抵制，对票房肯定会造成影响，虽然这部电影的主要战场还在国外，可他当时签订协议时就和对方谈妥了。
  国外的宣发全由对方负责，他们分成占少；国内的宣发，则全由尤氏娱乐负责，他们的分成也相应占多。
  这舆论每多扩散一点，都是在抢他们可能要赚到口袋里的钱。
  只是他的愤怒，也成了无能狂怒。
  尤鑫言只得想着要联系公司合作的几位大导帮忙发声，说些中立话，可又怕物极必反，到时候让人生出了逆反心理就不好。
  助理知道尤鑫言在生气，走进来的时候也很小心：“尤总，刚刚造梦娱乐发了声明。”
  “什么声明？”尤鑫言说完话，才想起了造梦娱乐同样受到这次影响的那部片子。
  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平时，他没准还要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可发生在今天，他们受到的影响显然比对方更大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来得及幸灾乐祸，别人不幸灾乐祸他就算得上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