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她已经明白了，眼前的齐霁，并不是这幻境由她的心魔弄出来的。恐怕是齐霁也跟着一路卷进来了。
  明苑想明白这点，之前的淡定自若全然不见。胸腔里的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急促。
  他是齐霁，真真正正的齐霁。
  明苑挣扎了起来，齐霁的两条修长手臂紧紧的将她缠绕住，不让她挣脱自己的怀抱分毫。身上的缚灵索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调动体内的灵力。
  “你混账！”明苑疯狂的扭动，要把自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奈何两道强劲的束缚加身，她挣扎到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除了把自己体力耗费了大半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对，我混账。”齐霁将她拥抱在怀里。暖融融的体温，还有她身上作假不得的生气。这活生生的一切极大的取悦了他。让他眉目弯弯，露出几分病态的愉悦。
  “你简直就是个畜生！恶心死了！”明苑开口一通叱骂，颇为不留情面。
  可抱着她的人，脸皮简直是比城墙还厚，被她骂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意盈盈道，“没错，你说的不错。”
  “你这么多年，果然是越来越恶心了。”明苑知道自己骂再多的话，齐霁也不会有半点怒火了。
  “……”齐霁两手将她圈的更紧，埋首在她的脖颈里，“无事，我说过，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明苑再骂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她更喜欢动手，嘴上骂来骂去根本没有任何意思。但如今她动手也根本无济于事打不过。
  要是嘴上还不能得便宜的话，她简直要闷死。
  “我死后的这段时日，哪怕没有了一条命，我过的也还是痛快极了。”她咬着牙笑，“你以为你能留得住什么？”
  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要点，“你什么都留不住，你想要的那些，你的师父弃你如鄙履，你的同门对你背后插刀。你喜欢的姑娘当着你的面，和别人缠绵。”
  谁知身后抱住她的人不动分毫，更别说发怒。
  “我，你也留不住的。”明苑两眼盯着头顶上的天。这幻境是真的够逼真的，风吹过肌肤的感觉，和现实中也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这话出口，她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手顿时僵硬起来。
  明苑一笑，“你觉得你究竟能留住什么？”
  “你以为把我关上五十年，我就会心甘情愿的和你在一起了？不，我不会的。我若是想死，你拦不住我。”
  抱着她的手臂颤抖起来，齐霁在她的耳边缓缓的抽气。
  她回头过去，眼里闪现的是再明显不过的讥笑，“我已经死了，这是你的心魔。我早已经不在这世上，魂飞魄散了。”
  身后猛地一声吸气，抱在身子上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翻过来。
  他双眼发红，眼尾是一抹凌厉的嫣红，“你究竟为何要逼我至此？”
  齐霁紧紧的握住她的肩头，手指陷入肩头的布料里，恨不得直接掐进她的骨子里。
  “你对我从来就是阴晴不定，你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数次在道源面前挑拨离间，甚至在同门之中构陷，让我百口莫辩。你想要毁掉我的一切，让我无枝可依。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可是你却又三番四次的救我性命。”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上。想要如何就如何。难道只许你将玩弄他人，还不许我将你占为己有？”
  他说着逼近过来，那眸角的艳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病态了许多。
  齐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眼眸里癫狂多了几分，“无事，都无事，只要你好好在我身边，之前的所有过往我都可以过往不究，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那个姑娘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苑压下心头的惊恐，言语越发尖锐，恨不得拿刀子一样的话来把他刺的鲜血横流。
  他那时候喜欢的姑娘和人当着他的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天雷勾地火。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至于他有没有看完全，她也不知道。
  “我没有喜欢过她。”齐霁眼尾红艳，他听到她这么说，扬了扬嘴角，“是你自己认错了。”
  “我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别的心爱之人。”
  明苑听后僵在那里，“你说什么？”
  她吃惊的模样极大的愉悦了他，齐霁修长清瘦的手指，仔细的揩拭过她的眼角。
  “那个女弟子只是和我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从未对她有过什么心思。”他说着笑了笑，“其实她的情郎也恰好就是那位，说来苑苑倒是做了一回好事。”
  明苑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她看着他，半晌都不说话。
  她那时候明面见着齐霁对那个女弟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是个恪守男女之防的人，对其他女弟子向来都是保持距离，坚决不越雷池一步。
  “你那时候诓我！”明苑出奇的愤怒了。
  “那时候你神出鬼没，从来不主动显出身形，我也是逼不得已。”说着他脸上多了些许笑影。
  他伸手将她再次拥入怀中，“你总是喜怒无常，除了你自己，恐怕谁也不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妖女对他冷热不定，说要他死，三番五次的救他性命。救的真心实意。开始他以为她会以此作为要挟的手段，可也没见过她有过动作。
  她的心晦涩难测，她想要他身败名裂，但又不让他死。
  他想见她，想要看看她到底对他是如何的想法。可总是没有办法让她现身。
  “好一个逼不得已。”明苑冷笑，“不过也算了，我已经死了，既然已死，那么一切就一笔勾销。烟消云散了。”
  一个死字，让齐霁再次呼吸不稳了起来，他再次握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要自尽？”
  “你为何要死？”
  “你把我逼入绝境，让我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你告诉我，为何要死？”
  齐霁抓住她的肩膀，明苑两眼直接翻了上去。
  “那你喜欢我做什么？”她反问。
  “我对你没干过什么好事吧？”
  她对他几乎算是居心叵测，没怀过什么好心思。明苑有自知之明，她这样简直是人干事。对方抓住她，不把她打成残废，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所以她一直想不通齐霁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又是为了什么喜欢上她。
  难道他还是真和她想的一样，是个受虐狂，对他越是恶劣，他就越是钟情？
  “……”齐霁脸上的笑容淡去，最后留在他的嘴角的笑只不过留下一抹影子，“你不爱我，对吗？”
  明苑冷笑，“是啊，这个你不是自己也心里清楚么？”
  齐霁定定看了她好会，眼角的红色似乎越来越鲜明，他突然一笑，笑声让她打了个寒战。
  “是呀，我早就知道。”他眼中带泪，笑着道，“所以你爱我不爱我，也无甚重要。”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和当年一样，全然都是冰凉的触感。
  “你不爱我，甚至还讨厌我。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他所有的情感，爱恨嗔痴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推他入深渊，又给了一丝希望。她给的那些希望又由她亲手全部摧毁。
  他真是爱惨了她，也真是恨死了她。
  既然如此，齐霁是再也不会问过她自己的心意了。
  “我不在乎你是否爱我，你的心也是冷的，比极北靠近冥界的之地还要冷。不管我如何表白，你也不会动心半分。”他嘴角的笑又重新扬起来，“你的心太冷，太硬。是我输了。我为了你的伤势，日日夜夜为你输送灵力，只是为了能让你能好过。入夜之后不用因为经脉灼痛之苦辗转反侧，哪怕我再灵力虚弱疲惫不堪也没有关系！”
  他紧紧的扣住她的肩膀，死死的盯着她，眼里的水色越发波动，“你经脉寸断，命不久矣，是我用麟台阁阁主的身份，几乎翻遍了正道的整个藏书，哪怕是禁术我都不放过！我只想保住你的性命，让你好好活着。”
  齐霁的眼睛彻底染上了红色，手指抠入了她的肩膀。明苑忍受着肩膀的疼痛，仍然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他就算再如何，也应该不会伤害她。
  这感情对她来说，来的太莫名其妙和过于浓烈。这太过浓烈的爱除了让她摸不着头脑之外，剩下来的全都是不适。
  明苑一心一意想的全都是如何回家，哪怕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杀人不眨眼。也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服务。她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半点感情。
  这浓烈的感情到了她的面前，不但没有半点让她回馈甚至感动的意思，反而浑身上下不舒服。像是沾上了什么牛皮膏药似的，任凭她疯狂挣扎，就是甩脱不掉。
  “我从来没有求你做这些。”明苑站在那里，任凭自己被他掌控，她睁着眼睛，望向他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于我何干？”
  齐霁闭上眼，眼里浮动的水光化作泪水流下。
  明苑一见，不但不心痛，反而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四起。
  等齐霁再睁眼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笑声悲凉。
  “是我忘记了，你是个妖女，妖女天生没心没肺。就是因为你没心没肺，所以你才能毫不犹豫的用我的灵力，结果你自己的性命。”
  “我结果我自己，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明苑说完这话，心下觉得有些不好。这话不会逼得齐霁更加黑化吧？
  但是一张嘴比脑子要快，在外面她在齐霁面前就和孙子一样。到了这里头嘴上痛快一下，要是把人逼得更疯了，会不会让她回去的更艰难？
  明苑想着，原本因为怼齐霁而有的几分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眼前的男人笑出了声，他温柔的摩挲她的肩头，“是呀，你结果你自己的性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你心里过。我费尽各种形式，让你活下去。到头来你只是一句和我无关，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他泪光犹在，手掌从他死死掌控住的肩头上抬起来，抚在她的脸上。
  “和我无关，苑苑的命是我用无数的天灵地宝保下来的。你的命已经不是你的了。”他说着，稍稍用力，将她轻而易举的带到自己的怀里。
  “你的命，是我的。”他的话语占有欲十足，不给明苑半点反抗的余地。
  他把她抱在怀里，“苑苑，其实你现在，还是活着的对不对？”
  明苑似乎被冰凉的冰水所围绕，她在他的怀里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他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心下猜测这家伙私下恐怕是干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以为你死了，是可以逃离我了么？”齐霁的手掌放在她的脊背上，从上而下慢慢的抚摸，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
  明苑不敢说话，齐霁的敏锐超乎她的想象，她此刻不敢轻易开口。
  过了好会，齐霁握住她的肩膀，定定的望着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只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他又煦煦一笑，放柔了语调，“我们在一起，不管何时都不分离好不好？”
  明苑盯着他没有回答，而后又听他道，“苑苑听话，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明苑心下发凉。
  她那一死不过是向死而生，威力竟然大的惊人！
  明苑听系统说他的黑化值远远超过临界值，她后来也见过齐霁几面，感觉除了他高冷不爱搭理人之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真是幼稚到天边了。她怎么忘记了，他也是个善于伪装的高手。
  “你想要把我再关到寒潭底下么？”明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