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便看到潘多拉坐在沙发上，她也恰巧抬起眸子。
  当他的目光对上潘多拉的目光时，克里斯的心跳都仿佛变得缓慢。
  潘多拉大人。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还没有长成未来那个窈窕冷血的女人。
  还未完全长大的潘多拉提醒着克里斯，他真的回到了一开始，这一切不是梦。
  虽然身形还在发育，可潘多拉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克里斯有点恍惚。
  在他临死前，她看向他的目光已经腻烦而厌恶。
  可是现在，潘多拉的神情还是纯粹又好奇，像是个新生的幼崽，她还在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感兴趣。
  克里斯的心中如同海浪涛天，他抿了抿嘴角，几乎感动得哭出来。
  “大人……我真的很想念您！”他在她的面前跪下，声音激动，带着丝哽咽，“我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再重新见到您一次。”
  克里斯感觉到潘多拉动了，她伸出手。
  在两人最后共处的那段时间里，潘多拉总是很暴躁，她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掐住他的脖子，捏碎他的骨头，却在克里斯濒临死亡的前一秒治好他。
  那种可怕的痛苦深深地印在他的骨髓深处，克里斯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并没有多么尽力。
  毕竟，没人能够真的躲开潘多拉的攻击。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克里斯没有感觉到疼痛，与之相反，他感到潘多拉的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竟然在拉他起来？！
  克里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终于发现了眼前仍然青春的小魔女和他所认识的那个她不同的地方。
  ……似乎，潘多拉变得比他记忆里的她要温柔许多？
  可能是克里斯的神情太过受宠若惊，让潘多拉有点怀疑地说，“我老虐待你吗？”
  不然为什么只是扶了一下而已，克里斯看起来感动得都快要升天了？
  克里斯缓缓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他迅速地摇了摇头。
  “您对我很好！”他哽咽地说，“我对此很感激。”
  潘多拉仍然非常怀疑。
  眼前的克里斯，哪怕坐下了也精神十分紧绷，沙发都不敢全坐满，只搭了边，而且还立刻向旁边挪去，与潘多拉拉开一人的距离。
  克里斯的肢体语言非常拘谨。
  想想过去的那个他，好像更加随意一些。
  可是，克里斯的情绪没有撒谎，他的心中被喜悦与感动笼罩，完全没有怨恨不满的情绪。
  这可真是个怪人。
  克里斯感受着潘多拉打量着他的目光，他竟然对此有点紧张。
  尽管来的时候非常自信，可是真的到了独处的时候，克里斯仍然怕潘多拉对他不满意。
  他忍不住想起了十多年前，记忆中的那次初次见面，潘多拉也是现在的年纪，只不过，她的表情与态度都截然不同。
  潘多拉那时引起了大地震，杀了一小队特种士兵，也同时证明了自己才是引起灾害的人，震惊了世界高层。
  因为虽然人类对科学无法理解的能量这件事刚刚有所猜测，但谁都没有见过真的。
  潘多拉的存在让所有掌权者都非常激动。
  刚开始，所有的执行官们都达成一致，他们并不想将她的存在公之于众。他们都想得到她的力量，不论是做研究还是当做座上宾供起来，都十分吸引人。
  媒体一边仍然报道自然灾害，而私下里，不同的势力开始介入，不同区域的执行官都派出自己的人。
  潘多拉却很暴躁，她躲在那片森林里，杀了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类。
  直到克里斯出现。
  他亲自赶往罗亚森林，见到了她。
  当时的潘多拉像是个危险的小兽，尽管看起来还是个少女，可是目光却泛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她差点杀了他。可是在最后一秒，她改变了主意，治愈了他，然后同意与他离开。
  可是一切并没有因为潘多拉进入克里斯的总部后而改变什么。
  潘多拉一直保持冷漠，这不是说她是个面瘫冰山，与此相反，潘多拉在少女时期很爱笑，可是无论她露出怎样的微笑，目光都是淡漠的。
  克里斯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人类与怪物，对她而言都只是玩物而已。
  她越长大，越冷血。
  直到死，克里斯也没有将潘多拉眼里的淡漠捂化。
  可是现在，克里斯发现他短暂一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潘多拉的身上却已经产生改变。
  潘多拉窝在沙发里，她的眼里没有冷漠。
  她就像是个正常的少女、好奇时眼里也是好奇，微笑时目光中似乎也带着点笑意。
  克里斯微怔。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
  潘多拉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喂，你怎么在发呆。”
  克里斯猛地回神，他的后背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刹地冒出冷汗。
  “对，对不起，大人……”他赶忙道歉。
  潘多拉却没有想责怪的意思，甚至没有对他的道歉有什么反应。
  “你都知道什么？”她凑过来，好奇地问。
  克里斯因为她忽然的靠近而心跳紊乱，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我知道许多东西。”他笑道，“有关你的，有关未来的。只要您想知道，我都告诉您。”
  潘多拉本来对克里斯很好奇，因为他是个穿越回来的人。
  可是她忽然发现，她并不对自己的未来或者世界的未来感兴趣。
  十年而已，人类世界不会出现什么特别巨大的变化，而潘多拉也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样子，因为实在是没有意义。
  一个平均寿命八十岁的人类，当然会在意十年后的人生。
  可是她不是普通人类，时间对她而言没有意义。
  潘多拉想了想，她说，“你的那个未来没有塞勒斯？”
  她已经了解到了克里斯所经历的时间线和现在的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塞勒斯。
  听到了她的问题，克里斯的心沉了下，但他仍然缓和地说，“是的，大人。我没遇到过他。”
  塞勒斯所带来的差别是巨大的，潘多拉听到克里斯说森林地震时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没有塞勒斯带她去小岛，她便在罗亚森林融合了傲慢。
  又是因为没有塞勒斯在最紧急关头的那个拥抱，所以那个她没有办法对抗傲慢，只能在死亡来临时打开了精神深处的锁链，释放出了她本身压制的力量，最终吞噬了傲慢，然后遇到了克里斯。
  克里斯的时间线没有遇到塞勒斯，只能用没有塞勒斯的平行世界来解释，不然便说不通了——如果他的世界存在塞勒斯，以塞勒斯的能力，不可能泯然于众。
  潘多拉正在思考，克里斯抿了抿嘴，他说，“大人……我真切地希望您能够和我离开，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你一直和塞勒斯待在一起，却舍弃了世界上的其他事情，这不令人可惜吗？”
  潘多拉回过神，她看向克里斯。
  ……
  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塞勒斯站在另一个房间的窗边，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外面。
  十分钟后，有人推开了门。
  是潘多拉。
  塞勒斯转过头，他对上她的目光。
  他一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样。
  直到，潘多拉说，“我要和他离开，三个月。”
  第56章
  这几天，潘多拉一直在思考和克里斯离开几个月的可能性。
  她这样做的动机不是为了故意折磨塞勒斯，或者让他伤心。
  而是因为，潘多拉确实觉得自己对塞勒斯的一些举动和想法过于越界了。
  七宗罪们说得对，过去潘多拉将人类和怪物都不放在眼里，于她而言，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只是用于消遣。
  有意思的怪物或者人类，她便耐心地与对方相处交际一阵子。
  但从来不交心。
  喜欢的时候，她不介意哄着对方玩，对方的野心，帮忙实现点也只是举手之劳。可一旦腻烦，她便迅速抽身，毫不留情面。
  然而，她和塞勒斯之间的关系很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潘多拉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确实很在意他，这一点在小岛之后尤其凸显出来。
  她对此很烦。
  正如塞勒斯从来不知道自我欲望是什么东西，潘多拉也从来都不相信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现在可能解决的办法似乎就在面前——和克里斯离开。
  “他说的对，我从苏醒后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潘多拉说，“该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了。”
  她需要离开。
  只有远离塞勒斯，身边换了起来人，或许她便会明白这一切不对劲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