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开口回答道，“我是方姐姐雇来的住家保姆。”
  白露在后宫中能从几千名宫女中脱颖而出, 用现代的说法，那就是top0.02%的精英, 智商情商非常优秀，个人能力极其突出。
  虽然白露刚穿越到现代还没几天，但是白露已经从电视和网络上汲取了许多现代知识，如今“住家保姆”这个词就使用得非常正确。
  林天薇还在半信半疑地看着白露，前几天刚见识过方玉瓷用水果熏屋子的奢侈举动的陆小璇就立刻相信了，“我靠小瓷你真是越来越腐败了！从大学寝室搬出来租房住也就算了, 竟然还请了一个住家保姆！”
  “她怎么还叫你方姐姐？年纪比你还小吗？你不会请了一个未成年的童工吧？”
  方玉瓷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白露和你们开玩笑呢, 她不是我请的住家保姆, 是来我这里暂住的朋友。”
  陆小璇：……
  这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为什么这个玩笑只有她一个人相信了？
  按照计划, 方玉瓷今天要拍摄的视频是第三期――《宫斗动不动就下毒、推落水、扇耳光？五分钟告诉你明朝女人究竟怎么宫斗！》
  制定计划的时候, 方玉瓷还不知道白露会被她召唤来, 如今当着白露的面拍摄这个的视频，方玉瓷担心会勾起白露痛苦的记忆。
  毕竟白露差一点点就被殉葬了。
  方玉瓷对白露说道，“要不然你先下楼在小区里面转转？”虽然她现在还不敢让白露单独去远处, 但小区楼下还是非常安全的。
  白露摇头，用眼神示意方玉瓷放心，“不用, 我想看你们拍视频。”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于白露来说, 就像是上辈子一般。几如今她跟着娘娘来到这里，身体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宛若新生，过去的事情已经影响不到她了。何况她进宫后就在娘娘身边做事，在几千宫女中，已经是最最幸运的那一类了。
  方玉瓷想了想，白露确实性格坚韧豁达，于是就当着白露的面开始拍摄视频。
  “大家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期的视频主题是――宫斗动不动就下毒、推落水、扇耳光？五分钟告诉你明朝女人究竟怎么宫斗！”
  “上一期的视频中，我们已经说过，明朝后宫的女人都出身普通人家，年纪很小就进宫了，娘家人根本帮不了她们什么，更不可能干政。”
  “而且明朝对于妃子的数量还有严格的控制，最多不过几十个。后宫规模小，人数不多，斗争自然也小。”
  “大多数后宫的女孩出身不太好，进宫后往往对锦衣玉食的生活比较满足，从小并没有体会过权力的滋味，因此也不会对权力有太多的想法。”
  “而且明朝对后宫的限制非常多，管束非常严格。想要实现电视剧中频繁出现的下毒戏码，还是很困难的――深宫之中，没什么权力的妃嫔从哪里弄来毒药？首先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其次下毒的风险也非常大，一旦被人发现，不仅自己没命，而且全家没命，如果是进入御膳房里在食物里下了毒，那么整个御膳房的宫人都要跟着没命……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下毒不但要自己好好琢磨一番，身旁也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毕竟妃嫔无论坐卧行止都没有独处的机会，谁知道会不会在下毒时被身旁的宫人发现，然后宫人为了自己能活命，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
  “大家听我说到这里，可能会以为明朝的后宫非常和谐，毕竟后宫女人既没权，也不能干政，大家还斗什么呢？每天养养花养养草不是挺好的？”
  “并非完全如此。总得来讲，明朝的宫斗不像其他朝代那样激烈，但是明朝后宫的女人，具有一个独有的宫斗理由――为了活着而宫斗。”
  “我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已经猜到了。对，就是上一期视频中提到过的明朝殉葬制度。
  明朝明英宗之前的皇帝，基本上除了皇后和下一任皇帝的生母不用殉葬，以及妃嫔娘家有功勋的也可以被‘恩免’，剩下的所有妃嫔都要殉葬，无论是否生育，生育了多少孩子，儿子是否被封藩王……全都不能幸免。”
  “所以后宫妃嫔在皇上死了之后自己还不想死，想活下来怎么办？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成为皇后！要么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皇上！”
  “这条路听起来就无比艰难，结合明朝妃嫔的具体条件，自然难上加难……
  但是无论哪个朝代，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有从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女人。”
  方玉瓷录完这期视频之后，屋子里的另外三个姑娘都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最终还是方玉瓷自己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向另外三个人，“怎么样？”
  陆小璇神色犹豫，“内容挺充实的……但是这期是不是太严肃太沉重了？”
  不像上两期视频那样频频惹人发笑，这一期视频陆小璇看了不仅笑不出来，而且还想哭。
  方玉瓷沉吟片刻，然后长叹一口气，“就这样吧。”
  这一期的内容的确被白露告诉她的自己差点殉葬的消息影响了，但是方玉瓷想了想，在她已经预告过的第三期发布的时间前，她恐怕一直走不出这种情绪了，所以即使重录，也没办法让视频轻松起来。
  陆小璇点了点头，“也好，这一期的内容确实不太适合轻松搞笑，严肃的为大家讲讲历史也挺好的。”
  陆小璇作为一名历史课都在睡觉的学渣理科生，定下第三期标题的时候，真没想到历史真相是这样的。她猜测网上应该也有不少像她一样的人，看完这个视频之后，以后看到宫斗两个字脑中浮现的不止有华丽漂亮的服饰、推落水打耳光的桥段，而是能够看到血淋淋的宫斗真相。
  后宫女人的权力总和只有一点点、资源总和只有一点点、甚至生存机会的总和都只有一点点，她们根本没有办法从男人手中抢夺权力、资源和生存机会，只能彼此斗得头破血流，希望能活着、能活得好的人是自己。
  .
  方玉瓷直到长子被立太子、自己被立继后，才相信自己真正逃脱了被殉葬的命运。
  在此之前，无论皇上对她的好感值上升到80%还是90%，方玉瓷都不认为皇上会为她破例。
  因此皇上虽然又高又帅、风度翩翩、器大活好……随着对方玉瓷的好感值上升不断上升，对方玉瓷也是越来越温柔体贴，但是方玉瓷对皇上只有过心动的瞬间，却始终无法爱上皇上。
  因为她和皇上从底子里、从根本上，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方玉瓷知道皇上不是反派，甚至她也不能说皇上是坏人……但是方玉瓷知道，皇上是她绝对无法爱上的那类人。
  方玉瓷也曾经天真的试图改变皇上，后来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于是在生了儿子后，她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心血来教育儿子，希望能够将儿子教育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在长子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天，方玉瓷屏退所有宫人，与长子长谈，“你未来会成为皇帝，母妃希望你成为皇帝之后，能够改掉妃嫔殉葬的规矩。”
  “等到你父皇百年后，母妃不需要殉葬，但是母妃希望你能让你父皇的其他妃嫔也不必殉葬，以后世世代代的后宫妃嫔都不必殉葬。”
  “立下这个规矩的人是皇上，你日后也是皇上，既然他能立，你就能改！”
  “母妃知道这很难，你会受到很大阻力，甚至背上不孝、妄改祖宗规矩的骂名……但是母后向你保证，如果你真的做到了，等到千百年后，史书上对此举一定是极其夸赞的，你会因此青史留名。”
  方玉瓷尽心尽力地教育自己的一双儿女，但其实她也没有信心。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对他们的影响，能不能赢过权力地位更高的父皇对他们的影响，再加上整个环境、整个时代对他们的影响。
  直到现在，方玉瓷终于放心了。
  通过白露穿过来后告诉她的事情，方玉瓷可以确定，她用心教导的儿子，如她所愿长成了一位正直善良的未来帝王。
  第19章
  “后宫吐槽”系列的第三期虽然严肃沉重了一些, 但是发布后的反响还不错。
  毕竟方玉瓷的视频受到粉丝们的喜爱，原本就不只是因为视频幽默搞笑，更是因为视频中满满的干货。
  第三期视频发布后, [ 人民的好感值 ]再一次上涨。只是系统规则是每次好感值翻倍才能获得一次抽卡召唤机会，从200翻倍到400要涨200, 从400翻倍到800要涨400，从800翻倍到1600要涨800……每一次需要上涨的好感值都会翻倍, 因此想要获得抽卡召唤的机会越来越难。
  因此第三期视频发布之后，虽然好感值上涨了，但是距离下一次抽卡召唤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方玉瓷倒也不急着抽卡召唤，她甚至希望下一次机会来得慢一些。这次将白露召唤过来之后，方玉瓷发现古代人来到现代比猫猫狗狗来到现代要棘手得多。在她帮助白露适应现代生活前，如果再来一个古代人, 方玉瓷多半要忙不过来了。
  现在, 方玉瓷和白露两人各自占据长条书桌的一侧。
  方玉瓷在笔记本电脑上的空白文档中敲下一行标题――《现代生活常识手册》。
  白露则右手略微生疏地握着黑色水笔, 在白纸上抄写《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
  白露在为已经去世的“白露”抄写经文积德。方玉瓷发现自己虽然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 但是和白露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在思维上还是有些区别。好比在如何对待上一个“白露”这件事上, 方玉瓷只能想到为她报恩报仇这些实际的事, 但是白露却觉得报恩报仇都可以日后慢慢来, 当务之急是超度和悼念。
  尤其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真正的“白露”已经去世了，灵魂前往其他地方，其他人都以为“白露”还好好地活着, 跳楼不过造成了轻微脑震荡。因此超度和悼念的事情，更需要她们两人做好。
  方玉瓷都穿越两次了，现在当然也相信灵魂的存在, 但是在白露抄写经文之前，方玉瓷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不过方玉瓷觉得白露抄写经文挺好的, 一举三得，既能寄托白露的心意，也能让白露适应硬笔书法，同时还能让白露记住简体字怎么写。
  等到白露能够熟练地使用水笔之后，还可以让白露在笔记本电脑上用拼音打字打几遍经文，既能练习拼音，又能练习打字。
  方玉瓷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方玉瓷已经在《现代生活常识手册》上写了几十条，从“不能摸电门”到“如何使用智能手机”……而且方玉瓷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还在绞尽脑汁地补充。
  白露只是她召唤来的第一个古代灵魂，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果每一个召唤来的古代灵魂都要方玉瓷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教授常识，她恐怕要累到吐血！
  因此方玉瓷决定从现在开始，由她来编写一本“教材”。白露就是使用这本教材的第一名学生。等到白露顺利出师之后，下一个召唤来的古代灵魂就可以让白露来教了！
  等到“老带新”顺利实行起来后，她就解放了！
  到时候她只需要偶尔补充修订一下教材。
  方玉瓷美滋滋地在《现代生活常识手册》上又添加了两条之后，暂时想不到更多了，打卡另一个文档――《对上一任白露的情况分析》，开始打字。
  “一、和亲人关系不好，或者没有亲人；
  二、和朋友关系不好，或者没有朋友；
  三、没有在上学；
  四、没有工作，或所做工作人员流动性极大，不辞而别并不会让老板和同事感到惊讶……”
  白露已经和她一起住了这么多天，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一个人找她联系她，就足以说明这些问题了。
  .
  方玉瓷在帮着白露熟悉现代社会的时候，总是经常回想起自己刚刚穿到古代的日子，在那段她慢慢了解古代生活的日子里，其实白露也帮了她很多。
  虽然她没有像古早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女主穿越后立刻对着身边的宫女抛出一长串的问题，现在是哪朝哪代，皇上是谁后宫有谁……但是白露作为她的贴身大宫女，还是充当过方玉瓷了解古代信息的“工具人”的。
  方玉瓷当时以为自己足够谨慎小心，将自己穿越的事情隐藏得很好，少说少做多听多看，就连贴身宫女白露肯定也没有发现她的不寻常。
  但是现在方玉瓷见到从古代穿到现代来的白露，她发现自己当初还是太天真了。无论多么小心遮掩，现代人和古代人都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如今白露的学习速度飞快，但是很多东西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所有现代人都知道的常识，比如说发炎要喝消炎药，白露就不知道。
  同样的道理，所有古代人都知道的常识，比如说人死后要念什么经文超度，方玉瓷也不知道。
  察言观色技能点满分的白露，当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只不过温柔地没有点破。
  方玉瓷扭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像刚学写字的小孩子一样笨拙地握着水笔的白露，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十几年前，白露不动声色地帮她了解古代，如今换做她来帮白露适应现代。
  方玉瓷询问白露，“你想不想去学校读书？你今年才二十岁，在现代还是读书的年纪。”
  白露在古代不可能有坐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读书的机会，方玉瓷不知道白露来到现代后想不想体验一把。
  白露摇头，“去学校读书就不必了，这里学习的途径很多，每个人都能买到书，每个人都能从手机和电脑上学到知识，我可以自学。”
  “我想先找一份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工作，娘娘现在有吹风机、有挂烫机、有恒温水杯……也用不到我了，我总不能一直靠娘娘养着。”白露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方玉瓷：？？？
  “不是啊！所有智能家电加起来，也代替不了你！”
  没有智能家电的古代生活是痛苦的，没有白露在身旁的现代生活也是痛苦的，如果她能过上既有智能家电、又有白露在身旁的现代生活，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