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抱紧_分卷阅读_58
作者:嘉予      更新:2021-01-04 22:34      字数:4109
  “李老师”突然汗毛竖起,在剧烈的疼痛和桎梏中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打架斗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眼前这个男人残暴又狠厉,一言不发盯着他时,像个无所顾忌的亡命之徒。
  果然,下一秒,陈宴抬手抓过桌角上的玻璃杯,在地板上砸碎,捡起一片刺棱棱的玻璃片,抵在他眼前。
  “给你三秒钟,你要眼睛,还是底片?”
  玻璃边缘尖锐,像一把尖刀,距离他的瞳孔仅有毫厘,随时都有可能刺下去。陈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倏然轻扯着唇角,从喉间溢出一声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李老师”下意识闭紧了眼睛,抖如筛糠,崩溃道:“在……在隔壁小房间。”
  陈宴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带路。”
  小房间里依旧拉着窗帘,音乐震天响,王力戴着大耳麦,正大吼大叫着在游戏里激/情厮杀。
  “李老师”几乎将门敲破,门才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
  门板拉开的瞬间,一个满脸鲜血的身影直直地朝他身上砸过来,王力骂了声“操”,肥胖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闪避,就被“李老师”砸倒在门后的小沙发上。
  “这他妈什么情况?”他暴怒着拽着“李老师”被打成猪头的脸看了眼,正要起身,迎头一个板凳砸了过来,当场就给他砸懵了。
  下一秒,男人狠厉的眼神逼近,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两行鼻血瞬间飙了下来。
  “李老师”像条死鱼一般,瘫在沙发边沿直喘粗气,强撑着站起身,想捡起凳子偷袭陈宴,被丁以南一脚踹倒在地上,他翻了个身,还没爬起来,一记响亮的耳光迎面抽了过来。
  他咬着牙,对上周知意的眼,十几分钟前还穿着萝莉小短裙对着他甜美微笑的女孩此刻像一头狮子,表情冰冷,目光凌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他低骂一句,一偏头,又一记耳光砸下来,与此同时,下/体猛然传来一阵暴烈的剧痛,他蜷起腿,捂住下/体,撕心裂肺地大叫出声。伴随着周知意一句深恶痛绝的“死变态”,他闷咳了声,吐出一口血沫。
  周知意又恨恨地踹了他一脚,抬眸去找陈宴的身影,却见陈宴已经扭住王力的双臂,将他的脑袋按在电脑前。
  她知道,陈宴是要找她们被偷拍的底片,她站在原地,看着陈宴暴烈狠厉的动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羞耻感猛然蹿到心头。
  她咬紧了牙,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身后又是一片骚动,蔚思跟着四个民警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惊慌大喊:“警察来了!”
  ******
  屋里一片狼藉,“李老师”还缩在地上痛苦呻/吟。
  闹剧收场,民警在换衣间里搜出两个隐藏的针孔摄像头,并在电脑磁盘里搜罗出了大量的裸/露及色/情照片。
  “李老师”、王力,包括那个女助理当场被带走,周知意一行人也要配合到派出所去录口供。
  混乱的小房里里突然变得冷清,丁以南看着余怒未消的陈宴,傻乎乎地举着手机,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从前只知道陈宴这人性子冷,却不知道他发起火来那么狠厉暴烈,让人胆战心惊。这会儿猛然一对上陈宴的目光,他连跪下请罪的心都有。
  “宴哥,宴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大意,上了这皮包公司的当,是我……”丁以南说着说着,声音也颤了,刚才只顾着着急,没来得及深想,这会平静下来一深想,只觉得庆幸。万一周知意今天在这遇上什么事儿,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哥你打我吧。”丁以南低着头,傻举着手机,像根电线杆似的戳在陈宴面前,不敢抬眼。
  陈宴目光深冷,眼底涌着愠怒,唇角抿得笔直。
  他沉默地捏着指骨,一抬手,照着丁以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力道不重,极力克制,却让丁以南瞬间红了眼圈。
  “对不起。”
  “蠢!”陈宴咬着牙厉声骂他。
  “是我蠢,我没查清楚就带她们来拍照,我对不起她们,我……”丁以南越说越难受,渐渐带了哭腔。
  身后,蔚思吸着鼻子拽了拽他的手腕,“别说了……”
  周知意站在墙边,沉默地看着门口的三人。
  委屈,羞耻,愤怒,后怕以及心虚和羞愧,种种情绪交缠上来,像深海般将她淹没,拖着她的脚步让她动弹不得。
  陈宴转身,朝她看过来。
  他表情冷肃阴沉,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周知意紧咬着牙,怔怔对上他的视线。
  陈宴冷声:“过来。”
  周知意下意识拽了拽短短的裙摆,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房间没光,也没开灯,日光透过窗帘打下虚虚的晃影,落在她的侧脸上。
  她表情冷凝,唇角抿得笔直,黑白分明的眼珠透着股不驯的野性和执拗。
  他想起她脚踩眼镜男下/体时的利落果决,脸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可就这么一小会功夫,等她一步步朝着他走来,那股子嚣张就渐渐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分不甚明显的脆弱慌张。
  周知意站在陈宴面前,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睫,呐呐道:“是我的错,你骂我吧。”
  向来任性强硬的小姑娘,声音喑哑又仓皇,藏着让人心颤的委屈。
  陈宴垂眼,看着她紧拽着裙摆、骨节泛白的手指,看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极力压制住的脆弱委屈,心脏一阵阵沉闷刺痛。
  恍然一瞬间,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胸腔里肆无忌惮地搅着,疼痛凛冽又深刻。
  喉结轻轻滚了下,他闭了闭眼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脱下外套,抬手把她裹了进去。
  指腹擦过她的眼睑,他缓缓将她揽进怀里,脑袋按向他闷痛的胸口。
  “别哭,我在。”他声音低沉嘶哑,循着他身上滚烫的气息落入她的耳膜。
  “别哭,哥哥抱抱。”
  第38章 38
  “我在。”
  周知意贴着陈宴的胸膛, 感受着他胸口的淡淡起伏,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听见他沉声叫他的名字, 听见他说, 我在。
  低沉微凉的嗓音, 那稍纵即逝的温柔似乎是她的错觉,她紧闭着眼睛, 紧紧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腹, 极力压制住眼底不断想要涌出来的水汽。
  那颗搅动着无数复杂情绪的心在他这简短有力的两个字里慢慢回复平静,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冷调凛冽的淡香,他的胸膛像是火焰,让她感受到热和暖。
  以及从未有过的独属于男人的安全感。
  周知意吸了吸鼻子, 轻声呢喃:“陈宴。”
  “嗯?”
  “谢谢你。”她说。
  谢谢你来救我。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
  周知意和蔚思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卸掉脸上的浓妆,跟陈宴去派出所做笔录。
  这家所谓的文化公司其实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专门坑骗不经世事的单纯小姑娘。以高酬金为诱饵,打着拍摄硬照的名义, 利用针孔摄像头偷拍下她们裸/露的照片, 以此要挟她们无条件配合拍摄各种主题的大尺度和情/色照片,从中牟取利益。
  这种公司都深谙这些兼职者的心理,有自己的既定套路。第一次拍摄时一切正常, 表面专业给钱又快, 过不了多久就会联系兼职者进行二次拍摄, 通过一两次的拍摄赢得兼职者的信任之后,便会给出尺度愈来愈大的服装,如果对方拒绝, 他们就拿出对方被偷拍到的照片,以把这些照片散布到网络和对方的生活交际圈为筹码,用各种下流话和胡编乱造的下流故事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强行威胁对方配合。
  他们知道,未成年的小姑娘来做这种兼职,大多数是因为缺钱而自作主张的决定,家里和学校并不知情,也利用她们的自尊心和羞耻心掐准了她们会胆怯于周围的流言蜚语。
  在这个吐沫星子能淹死人的年代,人们爱看的是声色热闹,没人有时间有精力去关注你背后的原因和苦衷,一张裸/照爆出来,更多的人是抱着猎奇甚至是猎艳的心态来看一场好戏,围观一场闹剧之后,大概还会留下一句“为什么只有她被拍了?”、“能拍这种照片的女生又会是什么好货色?”、“好女孩都在教室里专心学习呢,谁会出去拍这个?”、“可怜是挺可怜的,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
  手指轻巧一抬,用键盘为受害者盖上原罪定论。
  十几岁的少年人,人生阅历浅显,自尊高过一切,没人保护的时候,误以为妥协也是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可一旦被拽着往下沉了,就会如陷泥沼,越坠越深,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越来越多,也渐渐地由挣扎,到麻木,再到自我放逐。
  底线一旦放松,便会一降再降。
  “丽景艺术文化公司”一共有三个人,魏奇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哥李胜是老板兼摄影师,还有王力和那个所谓的助理小许。
  这个公司开了有大半年,前面几个月都没有失手,这次因为摄像头突然故障闪现出蓝光被周知意发现才露出了破绽。
  是碰巧,也是万幸。
  ******
  从派出所出来,三个人臊眉耷眼地跟陈宴上车。
  昨夜下了一场雪,雪存的不多,道路两边时不时冒出一搓白色,又被脚印踩过,变成灰扑扑的脏雪。
  周知意扭头看着一棵棵快速闪过的光秃秃的梧桐,一言不发。她不说话,后排的两人也没有心情说话,车里一片沉寂。
  陈宴打着方向盘,余光瞥到她发红的手指,将暖风开到最大。
  早已过了午饭时间,陈宴将车停在一家面馆前,冷声道:“下车。”
  以周知意为首,三个人像尾巴似的自动排成一竖列,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陈宴回头一看,气笑了:“僵尸进城?”
  周知意闷闷抬头,对上他的眼,下一秒,被他抬手拽到身边,揪着帽领子揪到了店里。
  一人一碗排骨面摆到眼前,汤头浓醇,葱花鲜亮,冒着腾腾热气,熏得人眼睛模糊。
  “吃吧。”陈宴敲了敲桌子,“我出去抽根烟。”
  “不够再点。”
  这句话是对丁以南说的,捏着烟盒从他身边经过时,陈宴抬手胡撸了下他的脑袋。
  丁以南吸了吸鼻子,头埋下去,眼睛红了。
  陈宴推门出去了,隔着玻璃窗远远看见一个侧影,他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丁以南搓了搓前几天骚包刚烫的小卷发:“一姐,思思,你们骂我吧,要不你们打我一顿,打我一顿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这事不怪你。”蔚思坐在他身侧,拍了拍他肩头。
  丁以南心里更堵,眼眶发烫着抬头看周知意:“一姐,你说说你,你怎么能那么傻,让我们俩先走,万一……万一那帮孙子对你……”
  后面几个字,他说不出口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觉得恶心。
  周知意紧抿着双唇,看着他愧疚到恨不能埋到桌子底下去的头,忽然扬眉一笑:“你才傻,我这是相信你们。”
  余光朝窗外瞥了眼,陈宴颀长的身影靠着车门,还在低头抽烟,外面冰天雪地,他大衣就那么敞着,也不嫌冷。
  她心里的那点郁闷和低沉就这样随着他一圈圈吐出的烟雾,慢慢地消散了。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和思思,要怪也得怪那几个混蛋人渣,”周知意轻吐口气,“说到底我们也是大意了,这个栽我们认了,栽一跟头我们还阴差阳错端掉一个人渣公司,也算是干了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