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作者:
奚别离 更新:2021-05-22 10:10 字数:6392
听着她凄楚的话语,如筝一阵撕心,泪水就流了下来:“傻孩子,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殿下又不是那种暴戾多疑之人,你何必……”她心里全是自责,后悔自己没有拦住如书。
如书抬头看了看如筝:“姐姐,我现在就怕此次一时想差,反倒连累了家里!”
如筝此时也只有柔声安慰宽她的心,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如筝只说是妹妹贪玩磕伤了头,大夫看了看无碍便上了药离开了,如筝安抚着如书睡下,又嘱咐了雪茉在屋里盯着,正想到前院找苏有容商量,一出门却看到他正和崔明轩并肩走进院内,当下便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坐定,崔明轩便开口说到:“筝儿,你们还真是胆大,这样的事情,怎的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说着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苏有容。
苏有容拍拍他肩,让他稍安勿躁,又给了如筝一个安抚的眼神:“子扬兄是太着急了,你不要紧张,今天午后这事,可以说是一个误会,现下如书这个样子,殿下也是十分过意不去,自己又不好来继续刺激她,便让我们替他来说一声,等会儿你和如书好好说说,就说殿下说的,今日误会了她,请她不要在意,便当做没有发生就是,让她切切不可再想不开!”
听他这么说,如筝才算是放下了心,谢了他们几句,将他们送出门去,苏有容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递给她:“等如书伤收了口,拿这个给她早晚涂一涂,女儿家重容貌,别落下疤了。”
如筝知道他是通医理的,当下笑着接过小盒子,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看着如书房间的方向,她轻叹一声,庆幸此次并未惹下大祸,又可怜如书揪心难过。
刚刚过了申时,前院来报说恭王一行要告辞离开了,如筝赶紧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外相送,看着如书头上有伤,心绪又不稳定,便没有带她一起。
琳琅和如筝陪着恭王等人出了庄门便福身相送,恭王却转过身,看了如筝一眼:“如筝,如书她……怎样了?”
如筝心里无奈,却也并不怪他,只是得体地笑了笑:“多谢公子关心,书儿她午后着了风寒,吃了药正发散着,应该是无事了,只是不能起身相送,小女子代妹妹赔礼了。”
恭王点头,道了声“无妨”,又长叹一声,自和众人道别,上马去了,苏有容回头看了看如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也随着恭王明轩上马离去。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筝心里一阵叹息,随着琳琅回到了庄内。
因着怕节外生枝,如书午后受伤的事情,被如筝用一句“玩乐时磕在太湖石上”给掩了过去,众人见她恹恹的,都以为她是害怕伤口留疤,倒也没有怀疑,几日后如书头上的伤收了口,却不知会不会留下伤痕,如筝便按苏有容教的,早晚给她上药。
如书恢复了以后,大家看着她心疼,也没有了什么玩乐的心思,便打点行装,回了京师。
回到侯府,老太君看了如书的伤势,反复问了无碍后才放下心,如筝回到沁园才知道,如诗因为如松备考的事情,已经陪着宋氏回了自家府邸,要到殿试放榜才回来。
她问了问院子里的情况,略休整了一番便叫上浣纱,带了药和补品去看如书。
浣纱陪着如筝走在通往荷香小筑的路上,一路默然不语,如筝回头看看她,笑到:“又琢磨什么呢,想问就问吧。”
浣纱愣了愣才笑到:“奴婢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小姐……小姐,您这样正式地去看五小姐,会不会被徐姨娘……看出什么端倪?”她压低声音问到。
如筝笑着摇摇头:“正是知道她会看出端倪,我才要去看书儿的,虽然府里暂时是瞒下了,但我想,现在如书恐怕已经向徐姨娘全盘托出了此事,毕竟母子连心,徐姨娘又是个精明的,她瞒不住多久的。”
浣纱这才点了点头:“小姐,奴婢明白了,所以小姐要去探望五小姐,顺便跟徐姨娘商议一下?”
如筝微微颔首,主仆俩举步走入了荷香小筑的院门。
一进门,便看到徐姨娘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后面还站着一脸无奈的如书。
如筝轻笑了一下,走进了堂屋。
不多时,如筝带着浣纱告别了徐氏和如书,慢慢走在回沁园的路上,浣纱笑着在如筝身后说到:“小姐,徐姨娘真是个明白事理的,今日看您和她一番谈话,奴婢才知道您为何要这样看重于她。”
如筝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徐氏,聪明有心计,且还算心善正直,最关键的是,她的爹爹只是个地方上的道台,和林府以及崔家的地位相差甚大,这样一个人,才是她想要为如柏留下继母的好人选……
这样想着,她慢慢走进了自己的沁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存稿告罄,故一更,明日我会发奋的,多谢诸位殿下支持!
别离 敬上
☆、143田猎(一)
喜讯传到侯府时,众人正齐聚在老太君慈园内请安,灯影满脸喜色地进来向着老太君福身说到:“老太君,刚刚前院来报,说是恭王府送来了给咱们五小姐的赏赐,让咱们到二门上去接赏呢!”
老太君神色一动,看了看如书,果然见她一脸紧张,却并不显得慌乱,此时却也没有时间详细问了,只得赶紧穿了大衣服,带着儿媳孙女们到了二门上接赏。
因是亲王赏赐,老太君并不用跪接,自老太君以下的命妇和小姐们则恭敬地跪好,内侍便朗声言到:“传恭亲王殿下手令,林府五小姐林如书,聪慧机敏,蕙质兰心,容止得当,颇具大家之风,特赐首饰一套以示嘉勉!”说完,又从旁边侍从手上接过一个托盘,对着众人笑到:“那一位是林五小姐啊,请来接赏吧。”
如书赶紧起身,一脸紧张地接了赏赐,老太君又赶紧着人给内侍看茶打赏,那内侍婉拒了老太君留茶的意思,自接了赏赐谢过了又笑到:“老太君,贵府可是大喜了,杂家先恭喜老太君了!”
凌氏太君赶紧笑着谢了,着人将王府内侍送出门去,才上前揭开如书手里托盘上盖着的红绢,众人看时,却是一套十分齐整精美的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看到这套头面,大家心里都是一震,满京师贵圈内的命妇们都知道,皇室中人对臣子家的女子赏下头面首饰,便是敬告此家此女已经被贵人看中,只是因为年龄尚小不能定下,也是带了不准此家为此女议亲的意思……
虽然也不是不可推辞,但这样天大的荣耀,又有谁会推拒呢。
虽然老太君不太愿意孙女们沾染上皇家,但恭王是凌贵妃所出,于她而言倒也不是十分抗拒,当下便颔首笑到:“书儿,这可是你的大造化了。”
如书此时尚未从震惊中回过魂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老太君福了福,反倒把她逗笑了:“罢了,先把赏赐好生收起,等你父亲来了咱们再详议吧。”
回到内院,老太君自招了如书回慈园问话,如书赶紧应了,又回头焦急地目视如筝,如筝笑了笑,装作赏玩她手中的首饰笑着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照实说。”
如书笑了笑,才快步跟上老太君。
如筝带着浣纱回到了沁园,一进门就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崔妈妈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上来问到:“小姐?”
如筝笑着摆了摆手,带着她们走进屋内:“如今五妹夙愿得偿,眼见是乐傻了呢,你们没看到刚刚她那样子……”
浣纱踏雪陪着她笑了一会儿,崔妈妈又担忧的说到:“小姐,如今夫人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追查在庄子上的事情……”
如筝笑着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刚刚告诉书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报给老太君知晓,咱们不过是到庄子上散心,两家亲尊都准了的,殿下他们虽是突然造访,但我们岂有不招待的道理,酒宴之上,书儿入了恭王殿下的尊目,却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此事中,书儿无过,不过是阴错阳差,如今落了个皆大欢喜,祖母又不是严厉不通人情的长辈,只有欣慰,哪会怪罪,况且又是恭王殿下……”她笑了笑,不禁想到了自家父亲在太子和恭王之间左右摇摆的态度,和祖母凌氏太君的立场,垂眸笑到:“对祖母来说,这是太合适不过的姻缘了。”
“而且……”她眯着眼睛看看静园的方向:“只要祖母首肯,父亲又是再忠君不过的性子,书儿的婚事定然是一顺百顺,那一位也没法下什么绊子……”她想了想,面色又是一肃,扬声唤入夏鱼:“你安排人到静园附近看看,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当心别让人注意到。”夏鱼自应了下去,如筝又低头沉吟到:
“既然无法在婚事上下手,那恐怕便是要笼络了……”她低头想了想:“午后等父亲回来,咱们也去慈园请安。”
浣纱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自下去准备了。
午未相交之时,如筝午歇起来,便看到夏鱼正在一旁候着,看到如筝起身便和浣纱一起上前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低声说道:“小姐,夫人午后给五小姐赏下了些首饰布匹,却没说什么。”
如筝点了点头,冷笑到:“果然如此。”
旁边浣纱手脚麻利地给她穿上外衣,皱眉问道:“小姐,奴婢不太明白,夫人这样刻意,难倒就不怕徐氏姨娘起戒心么?”
如筝回头看看她,笑到:“嗯,你倒是动了脑子了,不过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夫人会想不到么?”她笑着看看静园的方向:“即使徐姨娘警觉了,她又能怎样呢,她连陪书儿见祖母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夫人这么做,既不怕徐氏警觉,也不怕老太君知晓,她不过是做给父亲看罢了。”
浣纱恍然大悟。
未时末,如筝估摸着林侯快要散值回来了,便收拾收拾起身,对着夏鱼到:“我和你浣纱姐姐走了以后,你马上到荷香小筑请五小姐,让她到慈园请安,便说是心里忐忑要去祖母那里偎着,记下了?”夏鱼重重点了点头,如筝又到:“挑个眼生可靠的丫头,到二门上等着,见到父亲就告诉他家中有大喜事,请他到慈园商议,但别点明是老太君叫的,明白么?”
夏鱼略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如筝这才颔首微笑,自带着浣纱出了堂屋,浣纱看着如筝微笑的脸,笑着替她理了理裙摆:“小姐,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绝妙,夫人再怎么做样子,也敌不过侯爷不去静园去慈园啊。”
如筝笑着点点头:“不过此番也是冒险,谁知道那一位会不会也派人去二门上等了呢。”
如筝一进慈园大门,画屏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二小姐,您来的正巧,老太君刚刚起身呢。”
如筝笑着点点头,便举步进了里间,脱了披风上前帮韩妈妈伺候老太君起身。
老太君笑着看看如筝:“小猫儿,今日怎么午后跑过来了?”
如筝脸一红:“瞧祖母说的,孙女儿平日里突然跑来还少么,晚间都跑来过。”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说瞎话都不像!”
如筝这才假意装嗔的嘟嘴说到:“还是瞒不了祖母,孙女儿不过是心里欢喜,忍不住来和祖母念叨罢了,祖母若烦,孙女儿走就是!”
老太君看她惹人怜爱的小样子,呵呵笑了一阵,才把她拉到身边:“就知道你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罢了,过来给祖母揉一揉,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筝这才笑着上了炕,慢慢给她揉着额头,问了些诸如入王府的规矩,位份礼仪什么的闲话,不一会儿,如书就到了。
老太君看到如书,笑的更开了:“我还说你姐姐都沉不住气了你倒是稳重,眼见这就来了!”祖孙三人又笑了一阵,外面灯影便传话进来说是林侯到了。
如筝和如书赶紧起身相迎,到了里间,林侯给老太君见了礼,老太君笑到:“你倒是来的巧。”
她一言出口,如筝着实紧张了一下,好在林侯并没有听出什么,只是点头笑到:“是,早该来给母亲请安的。”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好,既然来了,就听听咱家的喜讯吧。”说着转向如书:“书儿,你自己说。”
如书心里一紧,生怕自己说的不得体反倒惹得林侯发怒,灵机一动,装作害羞的样子看了看如筝,冲着林侯匆匆一福就躲了出去。
林侯略带疑惑地看看如筝,如筝目视老太君得了她首肯后,才福身说道:“回父亲大人,您可千万莫怪书儿失仪,她这是害羞呢。”说着便添添减减地将前些日子的事情和恭王府的赏赐向林侯说明了,便不再多说一字,站到了老太君身边。
听了她的话,林侯沉吟着,老太君面色一沉,微微坐正了些:“承恩,这是天大的喜事,怎的你好似并不高兴?”
林承恩抬头笑到:“不是的,母亲,如书得了好姻缘,儿子自然高兴……”如筝冷眼旁观,知道他还是在犹豫着朝局之事,心里暗自思忖着。
老太君笑着喊如书进来,如书低着头脸红红的走进里间,林侯不知是不是想开了,倒是着实夸了她几句,正说着,院外灯影请安的声音传来,却是薛氏到了。
如筝低头叹了一声“好快”,知道薛氏也定然是在二门上安排了人,却被自己截下了,不由得暗自道了声险。
薛氏一进门,看到如筝也在,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她走到老太君面前行了礼,又受了如筝如书的礼,才笑着坐下,对老太君到:“我说侯爷怎么散值没有回静园梳洗呢,原来却是先来给母亲请安了。”
老太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刚刚我和承恩说了如书的事情,你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说来也是你素日教导得当。”
薛氏笑着道了声“不敢”,又看了看林侯:“侯爷,母亲这么一说,妾身倒是想到一宗,”她抬头看了看如书,目光慈和爱怜,看的如筝心里一沉:来了!
薛氏笑着对老太君和林侯到:“母亲,侯爷,书儿如今已经是王府看上的人,将来定然是要有大造化的,再当成一般的庶女教导就不合宜了,故而来请母亲示下。”沉了沉,她又转向如书:“书儿这几年倒是像水仙拔节似的,一转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她温柔地笑着,满脸都是欣赏和慈爱,却看的如筝和如书心里一阵阵发寒。
屋内众人都知道,她这是想要把如书拢进主院养着了,这样不但笼络了将来的王爷妾室,还能打压徐氏,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但说起来庶女被养在主院里,本是极大的体面,若在妻妾和睦的家里,妾室往往还上赶着将女儿挂在正妻名下呢,但如筝知道,如书和徐氏,自然是不愿的……
看老太君还在沉吟着,如筝垂眸略斟酌了一下,便起身甜笑到:“祖母,父亲,咱们眼见都被书儿这喜讯高兴坏了,说来到底还是母亲周详,女儿也觉得正如母亲所说……”她转身看着老太君福下:“祖母,孙女儿斗胆谏一句,不如将徐氏姨娘抬为贵妾如何?这样,即可嘉奖她伺候小姐少爷得力,又可表示咱们对王府的重视。”
她一言出口,如书的眼睛便亮了亮,老太君看着盈盈浅笑的如筝,心里赞了一声,脸上也带了笑意:“我看倒是不错~”她抬头看看薛氏:“徐氏我看着倒是个得体的,按说也生了小姐少爷,还曾主持过庶务……”她刻意说的模糊,算是给薛氏留了三分面子:
“加上出身又高,倒是当得一个贵妾。”
大盛朝同前朝不同,最是重妻轻妾,绝少出现宠妾灭妻之事,但惟独这贵妾,虽然也要严守妾室的本分,但身份却是超然于一般的妾室,多是大家出身的女子高嫁贵家,或是良妾立了大功的才能升到这个位份,也正因如此,能满足这样条件的妾室也很少,如今老太君属意徐氏为贵妾,如书的出身也可水涨船高,虽然还是比养在主院差些,但比起突兀的过到薛氏院子里,落人口舌,这样的安排反倒更为妥帖,既可显示侯府对王府的用心,也可在京师贵圈里落个好名声。
老太君本也想到了这层,只是近日对薛氏打压的多了,一时不好出口,如今这法子从如筝嘴里出来,她焉有不赞成之理。
☆、144田猎(二)
薛氏见老太君被如筝一蛊惑,眼见就要定下此事,心里一沉,看了林侯一眼,计上心头:“母亲所言极是,我记得当年姐姐也是属意徐妹妹为贵妾的……如今也算是圆了姐姐的遗愿了。”
她一言出口,如筝眼神就是一冷,幸而她没有正对着薛氏,薛氏又看着林承恩,没有注意到。
如筝再清楚不过了,当年自家父亲辜负了母亲,二人着实起了不少冲突,薛氏自然也清楚,林侯到了最后对崔氏夫人是又忌惮又憎恨,如今她硬把此事和崔氏当年的话联系起来,便是想要让林侯恨屋及乌,否了此事。
但此时情状却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插嘴的了,如筝只得垂眸等着,果然林侯犹豫了一下:“不过……”
如筝心里一沉,却听到旁边老太君开了口:“不错,阿衡当时是和我说起过,徐氏在你任上主持阖府庶务有功,应当抬为贵妾……”她面带微笑,两道目光却如同寒刃射向薛氏:
“现在看来,这些年却实在是委屈了她了!”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