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猝然红了耳尖, 脸颊也瞬间粉中带羞, 她朝着唐媱轻声道：“唐姑娘说笑了, 不过是随口对了两句。”
  “随口对得呀？”唐媱笑盈盈看着她, 清亮水润润杏眸满是笑意, 顾盼生辉。
  有些人一见如故, 交浅言深, 就如同比时的唐媱和苏苏，第一次聊天就仿佛多年挚友，可以相互打趣。
  苏苏见唐媱调戏的目光, 忽闪忽闪的眼睫突然领会了唐媱话中的含义。
  苏苏脑海闪过一个清俊疏朗、温润彬彬的少年面容，她脸颊荡出了一团红晕儿，不自觉低下了头, 两手的指尖轻轻相对。
  “看, 让我说准了吧？”唐媱见她害羞，更是眨着眼睛轻轻笑道, 语气却是柔柔软软, 都是善意。
  “哪有！”苏苏抬眼, 眼睛水润润望着唐媱, 她眼波含情俏生生道：“只是顺口接上了, 接诗词哪能猜得准上家说什么。”
  她轻轻拉了拉唐媱的衣袖，靠着唐媱撒娇道：“唐姐姐, 你可不能打趣我了，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好的, 不打趣不打趣。”唐媱笑盈盈应道, 她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冲着苏苏软娇娇道：“苏苏说得我都信。”
  “唐姐姐。”苏苏又轻轻拉了下唐媱的衣袖，脸颊酡红，嘟着嘴巴不信她的话。
  “真信。”唐媱牵着她的小手应道，看她还是有些害羞，心念一转岔开了话题：“刚听苏苏说这是绣球花，你认得这花？”
  她指了指花架上伞形花序如雪球累累簇拥成团的花，粉紫色的花团簇拥在椭圆形绿叶中，飘渺灵动，如花仙子款款而来，煞是别致精美。
  听她岔开了话题，苏苏也恢复了爽朗热情的性格，表情也回复了灵动。
  她指着粉紫色的绣球花团道：“这是绣球花。我父亲曾任蜀郡太守，我们全家随迁蜀郡，绣球花产于蜀郡。”
  “这样啊。”唐媱听得兴趣盎然，双眸亮晶晶望着她，希望她再多说些。
  见唐媱这么捧场，苏苏的心中更轻快了几分，也感觉与她更是性情相投。
  她一时不免话多了一些，指着花架上的一排绣球花侃侃而谈道：“这里绣球花就三种颜色，其实绣球花颜色很多，有粉蓝色、天蓝色、白色、紫红色、紫粉色、粉红色、桃红色、浅绿色、绿白色、粉白色、浅黄色等。”
  “这么多！”唐媱眼睛灿然星空，粉润润娇唇微张着，看着苏苏惊叹道。
  她打眼看了下花架上的紫粉色、粉红色和粉蓝色的绣球花，这些颜色都很清润娇嫩，看了让人欣喜，心头软软得。
  听了苏苏的话她心头更是痒痒得，没想都还有更多颜色让她期待，她真得想跑去蜀郡看看这些颜色的绣球花了。
  “哈哈。”苏苏被她震惊的神色觉得特别可爱捂嘴笑了笑，她扬了扬眉得意得接着道：“绣球花因为花团锦簇成球，又像女子招亲时抛的绣球，所以得名绣球花。”
  “嗯嗯。”唐媱目不转睛得聆听，轻轻点头。
  苏苏眯起眼睛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深陷酒窝可以汪一汪清泉，她亲切得朝着唐媱神神秘秘道：“唐姐姐，你仔细看这花团。”
  唐媱顺着她的纤纤玉手朝着一绣球花团仔细观察，她眨着水润润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转向苏苏眨着大眼睛求知若渴得看着她。
  “唐姐姐，你看。”苏苏指了指绣球花团的花团：“一朵花团是一蒂八蕊，所以绣球花又名八仙花。”
  “也很好听。”唐媱点点头，轻轻靠近粉红色的绣球花，垂眸低首嗅了嗅花香。
  苏苏见她侧颜眉目如画，杏面桃腮，色若春晓不由得轻声喃道：“唐姐姐你真好看。”
  “啊？”唐媱听她轻喃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是脸颊荡出一团红霞，耳尖也稍稍带了红晕儿，她还是第一次在外被别的姑娘当面正式夸。
  她眼波似水娇俏俏得，眉眼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望着苏苏认真道：“苏苏也好看。”
  苏苏可能是长在蜀郡的缘故，皮肤异常白皙水润，瓜子脸，大眼睛，有一对好看的酒窝。
  “谢谢唐姐姐夸奖。”苏苏展颜笑得明媚，她接着道：“绣球花在蜀郡很受欢迎，因为它有很好的寓意，唐姐姐猜猜是什么？”
  “寓意？”唐媱唇角轻抿，指间轻点在粉嘟嘟水润的唇珠上，无意识却娇憨惑人。
  她思考了一会儿，贝齿轻咬下唇，黑黝黝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无辜得望着苏苏道：“难道是繁花簇锦，荣华富贵？”
  “哈哈，姐姐好想法！”苏苏爽朗得大笑，不过她却摇了摇头道：“不过，却不是唐姐姐说得这个。”
  她指着紫粉色团簇的绣球花道：“唐姐姐你细看，绣球花团是由很多小花簇拥在一起的，所以绣球花寓意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她面带追忆轻声道：“因此寓意，蜀郡家家户户都植有此花。”
  “这样——”唐媱点头，她轻声喃喃品了品，抬头冲苏苏肯定道：“也确实有几分意思。”
  “走，唐姐姐，我们去那边的花架看看吧。”她们刚在后花园西侧，此时苏苏指了指东侧的花架对唐媱说。
  “好。”唐媱点头，亲切得挽住了苏苏的手随她一起向东侧走去。
  途径福池，四五个聚在一起嬉笑聊天的姑娘话音戛然而止，突然的寂静让唐媱疑惑得转了转头。
  她转头一看，目光顿了顿，只见这群姑娘中间簇拥着王婉，王婉身着一身秋葵黄千层缀珠绮罗裙，脸恰好正对着她路过的方向。
  唐媱见王婉愣愣得看着她，一时无话，她想了想，轻轻颔首道了声：“王姑娘。”
  王婉望着唐媱，目光复杂，她真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与唐媱相见，上次她壮士断腕亲自去找唐媱告诉她爹爹为她向圣上求旨赐婚，是存了几分心思得。
  是想堂而皇之告诉唐媱，李枢瑾是她的了。
  可万万没想到，被生生打脸李枢瑾拒了爹爹的求旨，更为让她抬不起头得是李枢瑾亲自求圣上赐婚唐媱，却连一个妾位也不愿予她。
  看着唐媱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王婉敛了敛思绪和眸光，强作一个浅笑颔首应道：“唐姑娘。”
  既打了招呼，唐媱再次颔首后便和苏苏一起陆续向前走了。
  “果真是个商家女，看她那一身打扮。”王婉旁边的一位姑娘撇了撇嘴小声道。
  另一个姑娘轻飘飘道：“就是，你看她旁边的那不是刚从京外调来的苏家女，都是没见识的，一丘之貉。”
  “不就是圣上赐婚嘛，有什么了不起得。”王婉右手侧的一个姑娘眼中滑过一抹嫉妒，拉了拉王婉道：“王姑娘，你说是不是？”
  “都别说了。”王婉打断了她们的闲聊，她眸光低垂嘴角紧抿转过了身，朝着福池另一侧走去。
  “嘁。”刚拉了拉王婉衣袖的姑娘撇了撇嘴，又转身看了看唐媱的背影。
  “老妹妹，看来你家孙媳妇很是喜欢花啊。”西伯侯府老太君眯着眼睛看着武王妃笑道。
  武王妃点点头，一脸慈祥，面上洋溢着可爱可亲的笑容，她望着绣球花家笑道：“爱花之人，多是人美心善。”
  “是的。”西伯侯府老太君笑着应道，她轻声问：“老妹妹，要不要差人将唐家姑娘叫过来和你叙叙话。”
  “不用。”武王妃侧头瞅了瞅唐媱和苏苏凑在一起说笑的身影摇了摇头，眉眼里都是温柔，她道：“我看看就好，惊扰了她反倒不是美事。”
  “还是老妹妹最心细。”西伯侯府老太君笑了笑：“那咱们回厅里，这儿有风。”
  “走。”武王妃起身站在西伯侯府老太君身边搭把手扶她，西伯侯府的丫鬟看着老太君起身忙过来扶起老太君。
  “太君，您慢点。”大丫鬟扶着她慢慢踏上水榭的台阶。
  老太君拍了拍丫鬟的手，嘱托道：“别担心，我身子骨还硬朗，你一会儿嘱托门房在各位夫人小姐走时赠一份随手礼。”
  “是。”大丫鬟点头应道。
  太阳西斜，天边映满红霞，一会儿层层叠叠的橙红色，一会儿丝丝缕缕的胭脂色，甚至好看。
  李枢瑾坐在自己院子的石凳上埋头做木刻，天边的云卷云舒和霞光变化他一无所知。
  “世子。”小厮轻手轻脚走过来小声禀报道：“王爷让您去西伯侯府接王妃。”
  “知道了。”李枢瑾点头，却目光专注在手里花鸟雕花，等他将手里长尾雀鸟的尾翼雕好才放下手里的木簪，抬手将石桌上的工具木料都仔仔细细收好，方才起身。
  等李枢瑾到了西伯侯府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褪去了红色，天边暗蓝色丝丝缕缕的云朵。
  李枢瑾下了马车，走到西伯侯府前对守门的小厮道：“帮我传信给武王妃，就说我来接她了。”
  武王妃和西伯侯府老太君手帕之交，两人时不时会聚在一起，李枢瑾偶尔也会来接武王妃，西伯侯府的小厮自然认得他。
  小厮恭敬道：“是，世子您稍后。”
  说罢，唤了另一个小厮守门他便小跑着去老太君的院子禀报。
  “小瑾，你怎么才来？”武王妃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看着倚在墙边的李枢瑾蹙眉轻声道。
  李枢瑾凤眸划过一抹惊讶之色，因为武王妃平日里都要和西伯侯府老太君畅聊很久，日落还依依不舍。
  他伸手扶住武王妃轻声解释道：“我以为奶奶想多和太君聊一会儿。”
  “平日里也会见，今天想让你借机见见唐家姑娘。”武王妃慈眉善目的面容有些失落，轻叹一声：“你来晚了，没赶上。”
  “唐媱也来了？”李枢瑾一听唐媱的名讳眸光亮了亮，他望着武王妃惊喜得征询道。
  武王妃白了他一眼，叹气道：“来了，也都走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拍了李枢瑾一巴掌：“不是让你爷爷告诉你今天唐姑娘来参加赏花宴吗？”
  李枢瑾揉了揉发红的手面，面目委屈道：“爷爷什么都不说，就让人传信让我来接您。”
  “这个家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武王妃年近七旬，此时却是精神矍铄，气鼓鼓道。
  李枢瑾知道爷爷和奶奶关系一向很好，看奶奶气鼓鼓的样子也心疼劝道：“奶奶别生气，没事儿，等我明天去找唐媱。”
  “嗯。”武王妃点点头，目光和煦看着李枢瑾柔声道，语气里带了些满意和笑意：“我今天悄悄看了唐家姑娘，配我乖孙合适。”
  李枢瑾想起唐媱眸光突然温柔了下来，连唇角也不知不觉带了笑意。
  自己选择的妻子能得到自己最敬爱的奶奶的认同，李枢瑾心头更是柔软，他看着武王妃心中温暖道：“谢谢奶奶。”
  “和奶奶客气什么。”武王妃笑盈盈看着他道，目光和煦如春风。
  “对了，一会儿让府里来人到西伯侯府搬花。”武王妃坐在马车上轻声交代李枢瑾。
  李枢瑾垂首给武王妃理了理裙摆，听她说这话抬眸轻声问道：“什么花？”
  “绣球花。”武王妃解释道：“西伯侯从蜀郡带回来的，今天我见唐家姑娘很是喜欢这花，赏了好一会儿。”
  “好。”李枢瑾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个事情。
  他此刻倒是有些好奇绣球花长什么样子，他以前倒是没有怎么留心花卉之类的。
  翌日一早，李枢瑾用了早餐，坐在院里做木刻，却是心焦气躁屡屡手重毁了一个好不容易打磨好的簪胚。
  李枢瑾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刻刀，他抬眼看了一眼日头，太阳悬于东南方，日光大盛，他估摸着时间唐媱这会儿应是起了，便吩咐小厮将院中的六盆绣球花搬上马车。
  “轻一点。”李枢瑾指挥着小厮动作放仔细些，因为他看着那团簇成球的花朵儿，总觉得特别脆弱，一碰即落。
  粉紫色的绣球花团，远了看如星光点点，近了看是花团紧簇，颜色娇软，给人种温柔缱绻的感觉。
  李枢瑾伸出指尖点了点绣球花的一瓣花蕊，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兀自笑开了，眸光深情如许。
  这花儿给他的感觉就像唐媱，美、娇、媚。
  “唐姐姐，您手好巧。”苏苏坐在唐媱院子看唐媱绣袍子，看唐媱两三下绣出了青山翠竹托着双腮惊叹道。
  “苏苏，你肯定比我手巧。”唐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好笑，她指了指苏苏腰间系着的荷包笑道：“看你荷包上精致的纹案就知道了。”
  “哈哈，被唐姐姐发现了。”苏苏托腮笑开了，她爽朗得宣布：“姐姐别谦虚，我和姐姐都很厉害。”
  “苏苏，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我绣东西。”唐媱咬断手里的绣线，眸光带有歉意得看向苏苏。
  “那有什么，是我冒昧来打扰姐姐的。”苏苏满不在意得说道，她眨眨眼睛嘟着唇曼声道：“还不是我们没有想到去哪里玩。”
  她换了一只手托腮仰头看着天空，纤眉颦蹙撇着嘴百无聊懒道：“回京城差不多快两个月了，有名的地方我都去了，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玩，每天好无聊。”
  唐媱放下手里的线筐靠着她坐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刚苏苏不是说没听过江南吴侬软语的小调，我让人小厮去打听戏阁开放不。”
  “嗯。”苏苏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一直随父亲住在西南蜀郡，对江南的风土人情也很是好奇。
  “小姐。”丁香小步走到唐媱跟前小声禀报道：“李世子在门前求见。”
  唐媱顿了顿，她抬眸沉思道：“你让人和他说我有客接待，不方便。”
  “哎？唐姐姐别啊。”苏苏不知唐媱本就不想见李枢瑾，这话只是托词，她以为真得是自己在的原因让一对有情人不能相见。
  她忙叫住了丁香，转向唐媱面色羞愧道：“姐姐我马上就走，您和李世子不用考虑我。”
  说着她真得就起身要离开。
  “苏苏，你等一下。”唐媱见她这样忙拉住了，看她一副不能耽误李世子拜访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
  她和苏苏还挺投缘，倒不想她刚来坐了没多久就离开，心中对李枢瑾更是几分不喜，无奈看苏苏的态度她只得道：“丁香你去将李世子请进来。”
  唐媱拉住了苏苏，抱住她的胳膊轻声撒娇道：“苏苏，你等等再走，李世子没什么事儿，耽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李枢瑾哪是耽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愿意呆一天不走，可惜唐媱估计也就给他一盏茶的时间。
  “真得？那我坐一边等等。”苏苏不知实情，相信了唐媱的话。
  她看了看唐媱仅淡扫蛾眉，想着她一会儿与心上人相见肯定会害羞紧张，忙推了推唐媱：“唐姐姐，你要不要去稍作梳妆打扮，一会儿惊艳李世子。”
  “不用了。”唐媱轻轻摇头，若是放到前世她肯定盛装打扮，这世却是想巴不得李枢瑾看不上她。
  说着，李枢瑾就跨过了圆月门，他一眼便看到了院中海棠树下的唐媱。
  她身着一件清淡绿白色的软云罗纱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褶皱，梳着堕马髻，薄施粉黛，清新出尘，也温婉动人，让人不由自主升出几分怜爱之心。
  “唐媱。”李枢瑾不由放轻了声音柔柔唤了声唐媱，他眉目舒展下来，踱着步子走来。
  “嗯。”唐媱转身轻声应道。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绽开，如百花闻春风盛放，更衬得唐媱娴静温婉，风姿绰约，皎皎若朝霞。
  “砰砰砰。”李枢瑾的心脏不可抑制得疯狂跳动。
  他站在原地，眼里此时只容得下唐媱一人，平日里清冷矜傲的眸光此时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