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媱水灵灵眸光流转, 笑盈盈问：“真的吗？”
  她可是看到了苏苏刚餐桌上眸光总是不由自主落在谢筠身上, 又想起了上巳节初见时苏苏轻吟的：“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唐姐姐。”苏苏见唐媱眸光含笑得看着她,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一抹红霞荡在双靥。
  她抱着唐媱的胳膊, 轻瑶着唐媱的胳膊俏生生唤道：“唐姐姐, 不许多想。”
  “好。”唐媱收回眼光，挽着苏苏的胳膊一起朝前走。
  她其实看出了苏苏与谢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情＇爱这种事情如鱼饮水, 冷暖自知，旁人看到得多是世俗之表象。
  “苏苏，谢……”唐媱咬唇, 停住了自己想要开口劝解搓和的话, 怕徒增伤感。
  正如她与李枢瑾，旁人眼中的金玉良缘, 才子佳人, 可是谁又晓得她此时心中的不如意, 彼之蜜糖, 我之砒霜。
  谢筠君子如玉、霞姿月韵, 苏苏靡颜腻理、风姿绰约，她其实内心暗自期望两人有良缘在身, 有天两人真得心心相印。
  “怎么了，唐姐姐？”苏苏歪头双目清澈澄亮。
  唐媱朝她温婉一笑：“没事, 想说谢谢你苏苏, 我们一起去唐饰吧。”
  撇开了这个话题，两个姑娘家的话题更加轻快，花草鱼虫，首饰头面，一路都说不完。
  唐媱这边很是愉快，唐彬这几位少年却有了些争执。
  “你们去吧，我有事儿先回去了。”路程走了一半，李枢瑾突然开口和几位少年说。
  陶柒见他余光瞥过核糖酥的门面，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却还是斜睨着他笑着问：“你去哪里，核糖酥买糕点？”
  李枢瑾面容俊美矜贵，眸光淡淡白了一眼陶柒，不接话。
  陶柒耸耸肩，挑了挑眉又问道：“难不成回家做木匠？”
  话中揶揄和暗示他家皆有听闻。
  “哈哈！”众位少年听言纷纷笑弯了腰，其中数唐彬这个二愣子笑得最开心，别人还因为李枢瑾的身份稍有顾忌，他则是真楞。
  而李枢瑾凤眸微眯略带凉意的眸光扫过了众人，忽略了唐彬，谁让他是他心中糖宝的弟弟。
  李枢瑾的眸光在谢筠脸上顿住，谢筠面容清隽清冷，没有丝毫笑意，此时唇角抿成一条弧线直直得看着他。
  “怎么，谢公子有意见？”李枢瑾望着谢筠似笑非笑，凤眸中寒光凛冽。
  他心中对谢筠十分不爽，明明是他的糖宝，他却没有和糖宝一起放花灯，都被谢筠捷足先登了。
  谢筠看着李枢瑾面色清冷，宠辱不惊，声色淡淡道：“世子多虑了。”
  看李枢瑾眸光中还有不爽，谢筠轻笑一声，唇角勾出清浅的弧度，他道：“世子，我们来比比蹴鞠吧。”
  “你，我，两人。”他又补了一句，看着李枢瑾一字一顿道。
  两人对立而站，皆是腰背挺立，芝兰玉树，两人眼中却锋芒毕露，火花四溅，争锋相对。
  李枢瑾凤眸眯成一条线，回看着谢筠，空气中火花四溅，半响，他轻笑出声：“好啊。”
  旁边站着的几个少年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李枢瑾和谢筠这是针锋相对怼上了，有人一头雾水，有人心中了然。
  “走，世子请。”谢筠姿容清俊，举止清雅大方，一行一动皆沉静端方。
  李枢瑾也不输气势，他姿容胜雪，气质矜贵，举止贵气天成，拱手行礼道：“谢公子请。”
  几个少年本是看笑，面色也严肃起来，他们看出李枢瑾和谢筠两个来真得了，知道他们所言竞技不是一般竞技，看两人目光的火光恐他们真得要打起来。
  陶柒忙走到李枢瑾跟前拉住他小声道：“李枢瑾你想干啥，老实些。”
  “谢筠。”付谦也赶紧拉住谢筠，小声道：“李世子幼时在军队摸爬滚打，蹴鞠是必练项目，你和他比什么！”
  唐彬挠了挠头，目光茫然一时不知道事态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他站在李枢瑾面前劝道：“世子，你和谢筠哥怎么了，不要打架啊。”
  “不是打架，小彬你别担心。”李枢瑾推开了陶柒和唐彬解释道，他看了一眼谢筠眉梢高挑道：“是谢公子想和我切磋下技艺。”
  谢筠也轻轻推开付谦，唇角挂着清淡的笑意道：“是的，你们别担心，我不过是想和世子切磋切磋。”
  众人又劝解了几句，无奈两人不听劝执意要切磋，两人心急要求堂而皇之在御街开始竞技。
  御街在大旭是是皇宫宫门外延几里的主干道，皇上御驾通行之处，所以街道宽敞笔直，十丈余宽，铺青石铺面。
  大旭民风开化，商业繁荣，无御驾之时偶有民众在御街上玩闹嬉戏，御街两侧商铺鳞次栉比。
  唐彬无奈从御街旁的唐家商铺里寻来一个圆形皮鞠，他抱着皮鞠面色为难看着李枢瑾和陶柒道：“你们真得要比试啊？其实大家一起蹴鞠挺好玩的。”
  “嗯。”李枢瑾点头。
  蹴鞠，他幼时在军营里随着父亲、两位哥哥、众位将士摸爬滚打，可谓是“脚头十万踢，解数千百般”，从未怕过别人。
  他从上到下略略打量谢筠，谢筠文质彬彬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他扬眉挑衅得看着谢筠：“谢筠，来吗？”
  “请。”谢筠眸色清淡，面上从容不迫，不疾不徐伸手相邀。
  李枢瑾唇角的弧度稍稍收紧，他转头看向唐彬淡淡道：“小彬，一会儿请掷鞠。”
  “好。”唐彬将怀里的鞠抱在怀正中，慢慢举过头顶，做好准备掷球的姿势。
  他看了看已经分列两方、严阵以待的李枢瑾和谢筠，又转头看了眼陶柒。
  陶柒点头，他朗声道：“三、二、一”
  在“一”字出口的瞬间，唐彬将鞠掷在李枢瑾和谢筠正中的上空，两人动若闪电，身影快做一黑影朝着中间的皮鞠抢去。
  “谢筠应该比不过李世子吧，他老是宅在府里做学问。”其他少年站在御街旁观看，赵意小声得对旁边的陶柒说。
  陶柒摇摇头，目光意味深长轻声道：“不一定，谢筠既然敢应战，肯定有一起手。”
  果真，定睛一看，李枢瑾和陶柒你挣我抢，你来我往，皮鞠在两人怀里十几下轮换十几下，最后竟是谢筠率先蹴鞠。
  “可以啊！谢筠。”唐彬惊叹出声，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谢筠鞠上变换脚法，脚尖、教侧蹴鞠，前膝蹴鞠，转身脚后蹴鞠，面色严肃，脚上动作却是灵活。
  李枢瑾站在谢筠十余丈的距离，唇角绷直，眼珠儿随着皮鞠上下翻飞，面色严肃，严正以待。
  突然一个黑影袭来，李枢瑾侧身躲闪，快若汛风，脚上一个飞腿回转勾回了快速旋转的皮鞠。
  “好！”唐彬看到李枢瑾这一手，又一个叫好。
  李枢瑾面无表情，足、膝、肩并用，蹴鞠、旋转、蹴鞠，脚上花样变换，皮鞠飞快转动，突然李枢瑾一个压肩抬脚回踢，皮鞠旋转飞速超谢筠窜去。
  “好快的鞠。”高黎表情有些严肃，他皱眉思量，觉得自己可能接不住这个鞠，刚刚他本想下次也挑战李枢瑾的，见状耷拉下肩。
  “砰！”谢筠胸脯接住飞旋的皮鞠，身子一个踉跄。
  他面色不改，面容清冷专注，脚上动作不停，腿法千变万化，一个旋转运鞠之后他飞踢出去，皮鞠旋转极速奔向李枢瑾。
  “呃……”唐彬看些空中如此之快的皮鞠，悄悄捂住了眼睛，只剩下一个缝隙偷看。
  他鼻头皱着，表情痛苦，像是自己被皮鞠砸了，应该是说他再想象被这样快速得皮鞠袭击有多痛。
  “砰！”李枢瑾抱着皮鞠踉跄一步，面色蓦得一白，却抿唇继续蹴鞠。
  就这样两人以来我往几十次，唐彬忍不住闭着眼睛叫了十几次，御街旁的几位少年看着御街中蹴鞠的两人面色越来越严肃。
  皮鞠旋转飞来，谢筠向左飞跃抱去，可皮鞠还是擦着他的脸颊滑出。
  “啪嗒。”一滴汗从额角划入眼角，谢筠抬手拭去眼角酸涩的汗珠，转身望着对面的李枢瑾轻声道：“我输了。”
  “承让了。”李枢瑾也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抿唇朝谢筠轻声道。
  他没料到谢筠这么能打，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多时辰，看着他赢了，其实是他输了，因为他原料想一炷香左右解决谢筠。
  而谢筠应是虽败犹荣，谁都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谢筠并无此想法，他垂首敛下眸光的失落，虽然技不如人，可趁此与李枢瑾过招对决也是心中畅快，不然他总有心中不甘。
  唐媱，他较李枢瑾输在初见，初见唐姑娘便对李世子倾心，他比不过，认了。
  可后来明明唐姑娘不惦记李世子，他又输在求婚，输在没有李枢瑾的身份和不矜持，他不甘。
  此时真真正正竞技输给李枢瑾反而让他能坦诚承认自己不如他，心中不甘反而少了些，谢筠抬眼又看了一眼李枢瑾，抿唇颔首，转身离开。
  “我先回去了。”谢筠和路旁的几位少年拱手道别，转身踱着步子离去。
  从背后看他的身子挺拔俊秀，墨青色的长衫后背被汗珠整个淋湿也不掩风采，步速不急不缓，端方如竹。
  李枢瑾凤眸暗光流转，唇角不由自主绷成一条直线，他看出了刚才谢筠转头前那一颔首的含义，这是说认可了他是唐媱未婚夫的事儿？
  “嘁！”李枢瑾咬牙，为什么要你认可！我的糖宝我一定自己护着、宠着、娇着。
  “世子，恭喜。”陶柒看了看谢筠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李枢瑾，敛下眸中的神色耸耸肩，朝李枢瑾道。
  “嗯。”李枢瑾抿唇轻应，他抬起袖角拭了拭汗水，朝众位少年道：“我先回府了，改日聚。”
  “好。”众位少年看他长袍也将近汗湿，忙应道。
  李枢瑾道别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武王府，他步履从容到了核糖酥窗口前，轻声道：“要一提梨花酥、一提红豆百合酥、一提玫瑰鲜花饼和一提椰蓉酥。”
  “好的。”窗口的小二快手快脚包好糕点，恭敬递给李枢瑾。
  李枢瑾拎着四提脆香酥甜的糕点，闻着糕点散出来的香甜唇角柔和下来，眸光也带了些细碎的欣喜。
  以为会错过核糖酥的限量售卖，没想到一一买到了，也算是喜事一桩。
  “咚咚咚——”李枢瑾敲响唐府的大门。
  唐伯打开大门看着形容有些狼狈的李枢瑾微微有些惊讶，他很快得敛住神色，恭敬浅笑着问好道：“世子。”
  “帮我把糕点送给你家小姐。”李枢瑾抬手将手里的核糖酥递给唐伯，简明扼要。
  “是。”唐伯收下糕点，他想了想轻声问道：“世子，需要小人给小姐通禀您来了？”
  “不用。”李枢瑾摇头：“你一会儿直接将核糖酥送给她就行，刚做出来的，还温热酥脆，唐媱最喜欢吃。”
  唐伯点头应道：“是，我一会儿就送。”
  “嗯。”李枢瑾交代完就转身颔首走了。
  唐伯站在门口看着李枢瑾渐行渐远的背影，垂头看了看手里的糕点，疾步着朝唐媱的院子走去。
  “小姐，唐伯来了。”丁香打断正和苏苏说话的唐媱，小声禀报。
  唐媱疑惑得歪歪头，一般都是其他小厮来通禀，唐伯来难道是什么大事？她忙轻声道：“赶紧让唐伯进来吧。”
  “小姐，少爷，苏姑娘。”唐伯扫过院里三人一一问好。
  唐媱点头，轻声问道：“唐伯，怎么了？”
  唐伯将手里的四提糕点双手奉上，恭敬道：“刚李世子来了，给您送糕点，说是刚出炉的正酥香脆甜，您喜欢。”
  “哦。”唐媱闻言并无多大反应，淡淡应了声，抬眸示意丁香接下糕点。
  唐伯顿了顿，垂眸片刻又抬眼看着唐媱禀报道：“老奴刚看到李世子面上有几处青肿，形容有些狼狈。”
  “哦。”唐媱的手微微一顿，眸光轻闪，唇角微微绷直，眸色几番变化，却最终没有多问。
  唐伯事情禀报完，拱手行礼告辞：“老奴退下了。”
  “噗！”唐伯走了之后，唐彬忍不住笑出声，眼角也有了些泪花。
  唐媱和苏苏疑惑得看向他，唐彬敛了敛神色，抹去眼角的泪花朝他姐解释道：“今天李世子和谢筠蹴鞠竞技，打了一个多钟头，两人最后都鼻青脸肿，汗流浃背。”
  “没想到就这样李世子没回家，还第一时间给姐姐买了核糖酥，可歌可贺。”唐彬笑容满脸，眨着眼睛看着唐媱。
  唐媱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一旁的苏苏听了唐彬的话，眸光低垂，双手互捏着指尖，咬牙眸光闪过丝丝缕缕的心疼。
  “世子，您回来了。”香儿正在院里做女工看到李枢瑾回来忙迎上去，她见李枢瑾面有青肿、衣襟汗湿神色惊讶和心疼，忙问道：“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李枢瑾脚步不停，神色清冷，语气淡淡：“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香儿恭谨得轻声应道。
  她望着李枢瑾毫不停留的身影贝齿轻咬，眼中含着嫉妒和愤恨：一定是唐媱那贱蹄子惹出的事儿，今天世子是他弟弟贺生辰，贱蹄子！
  香儿手心帕子拧得都要撕碎了，她转身扭着腰去吩咐小厨房烧水备水。
  武王府的热水常备，李枢瑾换下外衫，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到西间的时候，小厮正用木桶朝着房间中央的大木桶倒热水。
  氤氲的热气缭绕着整个房间，等水差不多倒满的时候，李枢瑾淡声吩咐道：“热水留下，下去吧。”
  “是。”小厮恭敬得退下。
  李枢瑾退下里衣踏入木桶，他双手搭在木桶边缘闭着眼睛沉思。
  “吱——”房门轻声响起，细碎轻敲的脚步声，一双柔荑轻轻放在李枢瑾的肩头。
  “谁！”李枢瑾双目瞪开，漠然转身，眸光转出一抹厉色。
  “啊，疼……”香儿眉头紧锁，拉着被李枢瑾拧着的手娇声道，她疼得眼角含泪朝李枢瑾轻轻道：“世子是我。”
  李枢瑾放开了她的手，眉头紧锁，冷声道：“出去！”
  香儿的目光在李枢瑾氤氲水汽上的结石胸膛，脸颊浮出一抹红晕儿，心尖有些发颤。
  她咬了咬唇，抬眸羞涩看了一眼李枢瑾轻声道：“世子，我留下给你您擦背吧。”
  “不用你伺候，出去！”李枢瑾不为所动，目光冷寒，声音冷硬。
  他冰冷的目光让香儿浑身一个冷颤，心头的娇羞和炙热也刷得凉了下来，她脚下颤了颤忙垂下眼睛应道：“是。”
  说罢，小步退后慢慢退出房间。
  “关上门。”李枢瑾冷声道。
  “是。”香儿慢慢将房门紧紧闭上，双眸发红闪过暗色，一滴清泪落下。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