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私生饭
  片场时光，其实并没有大众想象中那么的浪漫有趣，贺凛来这没几天就发觉，比起拍戏，其实大部分演员的时间更多的都耗在了等待拍戏的状态中。
  现场的突发状态太多，每一个环节出点小状况，累积下来，就有可能是一个漫长的无所事事的一天。
  这不，原本上午还烈日当空，一顿午饭的功夫，转眼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很急，风刮得猛，场工们都忙着给院子里的摄影器材遮盖防雨油布。
  贺凛站在窗边，望着屋外密密地雨帘，内心叹气。
  ——看来下午的这场户外动作戏一时半会是拍不了了，今天的收入估计要减半了。
  身后有人拍他肩膀。
  “让个空，喘口气。”
  夏思佳还是上午那身绛紫色旗袍，重新梳化了妆容，站在窗边大大透了一口闷气。
  “下午有戏吗？”
  贺凛那天在星光大酒店转头走掉之后，心里就一直有点后悔，但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在后悔什么。眼下看到夏思佳对那天的事情毫无芥蒂的反应，贺凛内心又是没来由地一阵欣喜，但他面上不显，侧身给夏思佳让了让。
  “一场户外打戏，不过现在下雨了，就不清楚了。”
  夏思佳看看天光，有经验道：“这边夏天经常有雷阵雨，不过都下不久，实在不行也会安排其他戏份的，就是你今晚下工怕是会晚一些了。”
  “你对这边很熟吗？”
  “嗯，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拍戏，不拍戏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去哪。我已经算是这儿的常住人口了。”
  她甚至考虑要不要在双凤买一套小公寓安家算了，反正自己独身一人，本来就是人在哪，家在哪。
  贺凛点头。他想起大刘讲过的关于夏思佳家人的事儿。
  大刘说，如果没有出那些意外，夏思佳现在应该还可以安稳地做一个每天买买买的富二代。
  因为打小习武常年住校，再加上父亲早早再娶，贺凛自己跟家里的关系其实一直有些疏远。不要说后母和弟弟洋洋，就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没办法亲近起来。
  但好歹算是还有一个家可以回。
  而夏思佳，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家了。
  ——一个小姑娘，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
  贺凛这样想着，看向夏思佳的眼神就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夏思佳半点察觉不到贺凛的内心活动，她见雨势不小，便将手伸出窗外，想要接一把雨水，无奈屋檐高挑，她胳膊伸老长，半天啥都没接到，便又悻悻地缩回手来。
  无聊地甩了甩手，夏思佳一抬眼就看见小武替正出神的望着自己，眼神柔软，带着心疼。
  她吞了吞口水。
  ——又来了！又来了！这孩子怎么老是用这种让人误会的眼神看我？
  好在这回她没有自恋：“干嘛这样看我？心疼我啊？”
  她话音刚落，贺凛头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扭到了另一边。
  夏思佳仔细一瞧，乐了。
  ——妈呀，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动不动就红了耳朵的男孩子？
  ***
  夏思佳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叹气道：“小帅哥，你这样可不行啊！”
  贺凛一口气憋了半天，不服气：“我哪儿不行了？”
  夏思佳听了暗自发笑。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污呢？
  夏思佳一板一眼道：“我什么还没说，你就羞得耳朵通红，不敢看我，那等以后跟别的女演员演亲密戏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贺凛闻言，好不容易平复的耳朵又有点红。
  他话说得没半点底气：“我以后不跟女演员拍亲密戏。”
  夏思佳笑了，年轻人，也未免想得太天真！
  她难得真诚：“其他的先不提，单说你刚刚这句话就十分不妥。这么说吧，有时候演员可以在拍摄的时候适度二次创作或者自由发挥，但是不能违背基本的合约精神。作为演员，一旦你接了片，却因为个人喜好原因拒绝某些戏份，马上就会有人说你耍大牌、不敬业。”
  她指了指屋子里走动的工作人员：“这个圈子人员流动性很强，大家在这部戏刚刚熟悉了，马上就面临杀青再分开，这种情况就导致了圈子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人尽皆知。你不敬业，口碑差，慢慢的就不会有好的剧组再来找你。”
  “没有人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充分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愿意花上漫长的时间去了解你的优点。所以在剧组，只有尽可能的展现你优秀和专业的那一面，让别人哪怕不喜欢你，最起码也挑不出你哪里不对。”
  她拍了怕贺凛的肩膀：“小帅哥，演戏这条路其实很不容易的。”
  被夏思佳拍过的肩膀好像着了火，贺凛压根没听到夏思佳的最后几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应该跟夏思佳站这么近了，可是脚下的步子根本迈不动。
  他稳了稳心神，余光注意到夏思佳说完话之后又看向窗外。
  贺凛抿了抿嘴，嗯一声之后，也安静了。
  ***
  制片人李中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只见对方一脚迈过高高的大门门槛，顾不得打伞，穿过院子，直接冲到走廊下，对着导演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他动静太大，所有人都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向他和导演。
  只见导演面色一愣，直噌一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老李，这……是真的假的？”
  李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真的！在医院给我打的电话，宁姐哭的都接不上气。”
  导演面色铁青，将手里的对讲机往桌子上重重一摔，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贺凛和夏思佳对视了一眼。
  ——有大事发生了！
  大刘从廊檐下蹑手蹑脚地溜达过来，从外面一把扒住窗台，猛地探出一颗头，把窗边的两人吓了一跳。
  “哎，听说了吗？”大刘声音压得低低地，带着兴奋。
  贺凛：“大刘哥，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们俩过来点。”
  夏思佳看大刘神秘兮兮的样子，屈从心里那点八卦的小心思，俯低身子，笑了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大刘看了看四下，凑过身子，右手半围住嘴巴：“听说刚刚章光沅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生死未卜！”
  贺凛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夏思佳。
  夏思佳脸上的笑，就那样定在了脸上。
  ***
  消息传播的很快。
  有人上传了一段小视频到了微博，标题取得十分惹眼——《震惊！人气小生章光沅车祸现场视频！！！》
  大刘坐在中间，举着手机，贺凛和夏思佳也把脑袋凑过来，三个人挤在一起看完了视频的内容。
  说是车祸现场，其实是一段在医院走廊里偷拍的视频，里面虽然看不到章光沅的人影，但是清楚地录下了宁姐在护士的搀扶下哭得站不起身的样子。
  现场很嘈杂，距离有些远，画面有点抖，因此所有人的声音根本听不清。
  贺凛不解：“这……也不一定就是章光沅出事儿了吧？”
  大刘啧啧一声：“谁不知道，宁姐看章光沅比看亲儿子还重要，看她哭得这么惨，就知道手术室里的人是章光沅啦！”
  他话音刚落，微博头条推送蹦出手机页面。
  ——《独家报道！突发！人气小生章光沅车祸！疑似私生饭包车疯狂跟踪追赶所致！》
  大刘收起手机，感叹：“想当年，我们追星，买张海报挂床头就心满意足了，哪成想现在的孩子们追星，控评刷数据买专辑，接机送机还得包酒店，那相机那镜头，比狗仔们的设备还专业！不得不说啊，现在的媒体讯息太发达了，章光沅的行程，这些粉丝比章光沅他妈还清楚！啧啧，科技改变生活啊！”
  夏思佳冷哼一声：“有时候是扰乱生活还差不多。”
  贺凛有点懵：“这个‘私生饭’是什么意思？”
  大刘解释道：“就是艺人明星的粉丝里行为极端、作风疯狂的一种粉丝。他们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喜欢跟踪、偷窥、偷拍明星的日常以及未公开的行程和工作。据说还有给明星家里偷偷安装窃听器啊，摄像头啊这种的，哎呀，反正想想他妈的挺恐怖的！”
  ——还有这样的粉丝？
  贺凛咋舌。
  ——这样的人也能叫粉丝吗？这不是打着“喜欢你”的旗号明目张胆的骚扰吗？
  夏思佳拍拍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个圈子，很多疯狂的事情，私生饭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大刘也跟着点头，他盯着贺凛的脸，止不住地摇头：“小贺，看你这面相，就知道你以后要是成了明星，也是会有很多私生饭的人！”
  贺凛哭笑不得：“大刘哥，你可别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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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私生饭”一词的两句解释来着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