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哭了，夏穆承才平息情绪，重新把她抱在怀里。
  浅浅的夜色下，他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脸，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你应该清楚，现在不是考虑孩子的时机，虽然只是胃炎，但医生既然说要动手术，不管是微创还是……”
  “我说了，我会去医院的。”陆漫漫轻声打断，转身走进浴室。
  这一晚，一切都十分平静，好像凝固的海面，没有任何涟漪。
  她依然与他睡在一张床上，在他的怀里，她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温度，可是她的心……却变成了空荡荡的，只剩下机械般麻木的跳动。
  天亮的时候，夏穆承睁开眼皮，但是怀里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坐起来，皱着眉揉了揉两侧太阳穴，昨晚因为喝了太多酒，所以他睡得很沉，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只记得，昨晚的陆漫漫格外安静，安静得一点都不像她。
  他抱着她，也亲了她几次，可是她没有吵闹，也没有推开他。
  抓起旁边的手机，他拨打她的电话，但是响了很久都没有接听。
  他说过，会陪她一块儿去医院的，他说过要陪着她的，可她却自己一个人去了……去做流产手术。
  这是一个意外，他没想过她会怀孕，也的确没想过要这个孩子。
  但是昨晚当她亲口对他说，她会去医院时……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恼火什么？
  就好比现在，他的想象着她一个人去医院，想象着她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他胸腔里顿时燃烧起烈火，紧咬着牙关，他把手机狠狠砸在墙壁！
  ……
  而此时，江城医院。
  陆漫漫平躺在手术台上，旁边年轻的小护士红着眼眶，好心安慰道：“陆医生你不用害怕，是无痛的，一会儿就好了。”
  想不到，今天接待的第一位的病人是竟然是陆医生，想不到陆医生她……是来做流产手术的。
  小护士心里默默叹气，虽然前段时间有许多陆医生个人感情方面的传闻，但是不管怎么样，江城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们，大家都很喜欢陆医生，也都相信陆医生的品格和为人。
  再说感情的事情，外人永远只是看个热闹，其中的真真假假、对对错错，往往不是表面看着这么简单的。
  听了小护士的话，陆漫漫挽着唇角淡笑了一下。
  她怎么会害怕呢？以前见惯了的事情，现在不过是……躺在这儿的，成了自己。
  “给我做有痛的。”
  “啊？陆，陆医生……”
  “没关系的，给我做有痛的。”陆漫漫的嗓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轻颤。
  她不需要无痛。
  她想要记住这份痛楚，想要记住失去孩子的这一刻。
  不管有多痛，她都想受着。
  过了会儿，医生准备就绪走进来，瞧了一眼手术台上的陆漫漫，医生不着痕迹地冷冷轻笑。
  偏偏就是这么凑巧，陆漫漫在江城医院的人缘很好，但唯独和这个叫朱瑞的女医生不对盘。
  朱瑞比陆漫漫年长几岁，在陆漫漫到江城医院实习之前，她是妇产科最被寄予厚望的青年女医生。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陆漫漫这个女人到来之后，发生了变化。
  陆漫漫仗着陆家在江城的势力，仗着和院长父子俩相熟的关系，整个江城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巴结讨好着她，这样的风气简直叫人看着恶心！
  呵，现在啊，躺在这儿等着被……所以说呢，这都是报应。
  现在外边谁不住道，陆家大小姐是个不要脸的三儿，自个儿种下的恶果，还不是得自己偿还？
  朱瑞带上口罩手套，转头看着小护士，冷漠地问：“病人说不需要无痛？”
  小护士脸色为难：“可是朱医生……”
  “那就开始吧，也别浪费时间了！反正也不过是个门诊小手术，一会儿功夫罢了，陆医生以前也学过，应该受得住，哦？”
  陆漫漫自然没有料到，给自己做流产手术的会是朱瑞。
  不过，是谁她都无所谓，真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她又何必来江城医院自找难堪？
  “那就辛苦朱医生了，开始吧。”陆漫漫把腿架起在架子，闭上了眼睛……
  朱瑞拿起冰冷的器械，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给病人做人流时，心情还能这般的好！
  原本几分钟就能够完成的手术，在朱瑞不急不慢的操作下，硬是拖延到十来分钟还没有结束。
  看着陆漫漫脸上不断冒出冷汗，面孔都疼得泛出一阵青灰色，小护士在旁边干着急，要说朱医生也是正正规规的医生，怎么可以这样公报私仇，一看就是故意的！
  人流手术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没有打麻药，就是再能忍的人，也该痛晕过去了！
  朱瑞瞥了眼陆漫漫，淡淡悠悠道：“陆医生啊，还受得住吧？你也知道的，这种人流手术总是要清清干净的，要是这会儿没做干净，到时候你还是得受第二次苦头。”
  “还有啊陆医生，我们好歹也在一个科室待过，你自己也是学医的，别说我没提醒你……这种手术做多了，伤的还是女人自己，既然你先生不打算要孩子，以后该小心点，男人狠心起来呀……只有你想不到。”
  小护士忽然紧张提醒道：“朱，朱医生！陆医生好像出血了……”
  朱瑞这才闭上嘴，看了看情况，斜瞟小护士一眼：“你见过人流手术不出血的？”
  “可是……”
  陆漫漫拼命咬着牙关，再痛，她也受得住！
  她要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孩子……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消失。
  她要自己记住，她逼着自己记住，这样的疼痛，这样的噩梦，是夏穆承带给她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弃那段扭曲的感情吧……
  手术结束后，陆漫漫在小护士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走。”
  “但是陆医生，你现在很虚弱，要不你休息会儿再离开？或者，我去把裴医生叫过来？”
  陆漫漫挤出一抹苍凉的笑：“不用了，别去打扰裴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