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方伯谦的脸色也是面陈如水,他此时所在的地方,是鹤鸣市委提供给省纪委专案组的一处隐秘所在,一栋独立僻静的小楼,将会作为这段时间里,省纪委专案组的驻扎地,所有涉及方伯谦一案的干部,将会在这里被双规审查。
  此时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漆黑如墨,方伯谦在常委会上被当场双规,然后就被押送到了这里。
  这是一间单独的房间,窗户都被安装上了锁头,想要跳窗是没有机会的,方伯谦的对面时刻有两名纪委工作人员陪同,这是为了防止他跟外面联络。至于手机什么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收缴上去了。
  方伯谦文化不高,高中毕业之后就进了技校,后来进入仕途之后,一边工作一边考取了一个函授大学文凭,对于他来说,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后台的人能够做到今天的地步,他的心性和手腕魄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那完全是在多年官场生死博杀当中锻炼出来的。而在这其中,冷静与镇定尤其重要,毕竟一个只知道闷头向前的鲁莽之辈,是没办法成大事的。
  如果说今天纪委的突然出现让方伯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话,那接下来省纪委专案组直接将他送到这里,再加上后续的一些措施,就让方伯谦意识到,这一次恐怕上面是真要对自己动手了。
  即便如此,方伯谦依旧没有失去希望,他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脸上面无表情,脑海当中却在思考着,这种思考是一种沉淀,一种对于局势的判断。这半辈子的时间里,方伯谦不知道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对于他来说,如今的场面虽然很是骇人,却没有让他彻底的绝望。他一向觉得,只要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大事面前有静气,这是方伯谦的一位老领导送给他的话,他深以为然,这么多年来,方伯谦在鹤鸣官场如不倒翁一般的纵-横不败,靠的就是这一手超出常人的冷静,有多少人在鹤鸣市错综复杂诡谲多变的官场斗争当中最终都倒了下去。只有他方伯谦一路平步青云,走到现如今堂堂副厅级的位置上来,靠的,就是这份冷静。
  方伯谦能够从松江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一跃成为常务副市长,松江县虽然问题不少,可是在他的治理下,经济增长速度名列全市前茅,方伯谦自己更是数次被省委领导接见。市委前任书记余云视他为鹤鸣市改革开放过程当中,开拓进取型干部的一面旗帜之一。再加上他很会做人,票子和礼物不珍惜的往外面撒。凭借这些东西,方伯谦在松江省竟然建立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这关系网遍布全市乃至全省,甚至于方伯谦的一个电话,都能够影响到省委省政府某些部门的决议。
  方伯谦最喜欢看的书是三国,最喜欢的人物是多智近乎妖的诸葛亮,因为他料事如神。但是,他做起事情来,却更喜欢虚伪而擅权术的刘备刘玄德,因为在方伯谦看来,一个官场中人。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脸皮。
  “方市长,不好意思,只能让你吃这个了。”复杂看守方伯谦的,是省纪委专案组的一位陈姓处长,另外的一个人是一名办事员。此时陈处长正拿着一份盒饭。递给方伯谦。
  方伯谦一笑:“麻烦了。”
  说着,接过盒饭,吃了几口忽然说道:“能给我拿一瓶水么?”
  陈处长看向自己的同事:“小蒋,你去给方市长拿一瓶水。”
  不管怎么样,毕竟人家在没被正式免职之前还是副厅级干部,纪委办案也是要讲人情的。
  小蒋转身出门去拿水,方伯谦看向陈处长,忽然一笑道:“老陈,这一次,要靠你了。”
  陈处长的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方市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下一班就不是我了。”
  方伯谦点点头:“好的,你这样…………”
  陈处长一愣:“举报余云书记,这能行吗?”
  神秘一笑,方伯谦道:“放心吧,这个事情你就让人去办吧。”
  陈处长点点头,这时候已经能够听见小蒋的脚步声了,两个人很快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位陈处长,是方伯谦当年花了很大力气在省城埋下的一个钉子,花费的人情关系和金钱自然是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方伯谦把他拉下水之后,就等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保护伞,一旦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起码有个向外传话的人,毕竟陈处长是纪委监察厅的重要干部,查办**大案,他就算不是专案组的成员,肯定也是有消息的。
  而这一次,方伯谦所使用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扰乱上级的视线。
  在方伯谦的想法当中,官场之中做事,要正奇相辅,不按常规出牌,否则一辈子都要平庸过下去。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让人写一封举报前任市委书记余云的信直接送到市委书记办公宣,而且信的内容真实可信,看上去也是证据确凿,只要有人心去查,马上就有可能查出问题。
  在一般人看来,方伯谦这么做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余云虽然现在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可却是一手提拔他的人,更是鹤鸣市如今取得今天成绩的奠基人,如果余云没问题的话,说不准还能帮他方伯谦求求情,可要是因为他的案子牵连到了余云,那岂不是让大家更加怨恨他么?
  但是方伯谦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在他看来,鹤鸣市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固然很快,可是整个鹤鸣市就没有几个官员的屁股是干净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而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干脆就把这趟子水搅浑掉,举报余云不说,还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等于一下子否定了鹤鸣市这么多年来的成绩,消息一旦传出,必将要引起全省的大轰动。
  只要余云也被举报的消息传了出去,再加上自己被双规,很快就会让鹤鸣市的干部们意识到,陆睿是打算对余云时代的官员进行一场清洗,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那么就会有大量的官员为了保命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余云和自己。
  常言道,官官相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就是因为每一个官员的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于每一个位置上官员如果倒下去了,随之受到牵连的人甚至于有几十上百人。
  官场里面,什么都不是永恒的,唯有利益是不变的!
  这是方伯谦为官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方伯谦对于自己的这一招很有信心,因为他相信,陆睿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贸然行动,别说他一个刚刚上任没多久的市委书记,就算是省委一把手欧文海,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也要焦头烂额吧?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他方伯谦的依仗不是别的,就是算准了省委不敢让鹤鸣市乱起来,不敢让鹤鸣市经济发展的局面出现问题。
  当然,这些所有都是方伯谦一个人在打算盘,他处心积虑的想了一招,就是指望着这个办法能够挽回败局。
  只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陆睿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至于别的人,陆睿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距离方伯谦被双规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面,偶尔他也能够得到外面的消息,都是纪委专案组在调查他的时候透漏出来的,其中包括省纪委专案组已经双规了松江县委县政府班子当中的大多数干部,这其中包括他的老搭档高大全和弟弟方伯涛。出人意料的是,上面对于那封举报余云的信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一样,鹤鸣市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要风起云涌的征兆。
  “奇怪了,姓陆的到底打什么主意呢?”方伯谦有时候躺在床上,忍不住暗暗的猜测着……书记,您看这封举报信。”此时的市委大院当中,李亚杰正坐在陆睿的面前,递给陆睿一封举报信。
  陆睿眉头紧皱着,没有看信的内容,反倒是看向李亚杰:“是关于什么的?”
  李亚杰压低了声音:“是关于余云同志的,上面说他在钢铁厂合并的过程当中,收受了大量贵重礼物盒现金。”
  “什么?”陆睿脸色一变,表情顿时变得相当的难看,半天没说话,然后才缓缓说道:“这封信,都有谁收到了?”
  李亚杰苦笑了一下:“暂时只有纪委专案组收到了,唐书记的意思,是让我询问一下,我们市委有什么看法?”
  “看法?”陆睿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唐书记倒是会踢皮球,这个事情纪委不好处理,就把难题扔给我?你回去告诉他,我相信余云同志的操守,鹤鸣市有今天的发展,老书记功不可没,说别人有问题我相信,说老书记有问题,哼!这分明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