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爷，你们现在去山里头打猎吗？”
  岳爷笑道：“靠山吃山，自然要去啊。”
  我也笑了下，问道：“长白山地域广袤，连着东北龙脉，这里物产丰富，天材地宝无数，但是也蕴藏着无数的凶险，难道就不怕折损在里头吗？”
  岳爷哈哈笑起来。
  “照我看啊，运气有时候比法术还重要。”
  这个村里没有会法术的修道人，全都是普通人。
  岳爷叹了口气：“当年先祖李勿带回来一本法术书，家里人跟着练，倒是兴盛了许久，后来修道人多了，就成立了长白宗。”
  说到这儿，岳爷露出几分唏嘘神色。
  “长白宗如今何在？”
  陆道人故意问道。
  “子孙不孝，没有先祖的本事。”岳爷磕了磕烟袋子，说道，“当年兴盛的时候，就建了个大宅，两个各出一个姓氏，叫做李岳宅。在山里采了药，还有黄大仙每年送来的山珍，制作成各种药丸，就从那地方给外头人看病治伤。”
  看李岳宅的规模，长白宗的确可说得上是兴盛一时。
  “人多的时候，大概有四百多人共同祭祀祖先。”
  与我梦中所见仿佛。
  陆道人点点头：“一宗一族，能有这样的声势，的确不容易。”
  老者许诺给李勿的，全都实现了。
  我好奇道：“后来怎么了？”
  既然这么兴盛，怎么后来就成了我梦中所见了？
  “后来？后来就出了岔子了啊。一开始，是黄大仙，它跟我们要一些金银珠宝。”岳老说道，“钱财是小事，后来祭祀的时候，它就找我们要血肉，后来变得更加荒唐，居然叫我们，叫我们找一些活物祭祀给它。”
  陆道人摇头：“要是正经的仙家，想要积攒功德，早日脱离畜生之道，证的仙道。就算这辈子不行，也要多做好事，多积攒阴德，争取下辈子做个人胎。”
  成仙太难。
  这四百多年，不乏一些出众的修道人，可一点不曾听说哪家有飞升的。若是有飞升，必有天庭法旨接引，天下皆知，绝不可能隐瞒。
  这次天庭法旨降落南疆，修道人自然就有了感应。
  人要成仙，如此之难，想必这些大仙更是如此。
  “若是只贪求一些血肉，我们自然会满足。当年它对李勿先祖有恩，先祖大归前，叮嘱后人勤加祭祀，不可怠慢。”
  岳老没有把话点明，但我们都明白。
  如果是牲畜，长白宗是猎人起家，自然有法子狩猎。黄大仙在山林中来去自如，想吃什么没有？它让长白宗去寻找的，自然就是人。
  它要吃人肉。
  “如何？答应了？”陆道人嘿嘿一笑，面色讥讽。
  的确是答应了。
  不然的话，我梦中就不会见到这一幕。
  岳老默然不说话，只是吞吐烟气，整个人面目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这事可不能这么着，只是那时候家族里日益衰落，学成法术人越来越少，以致于家里转而成了出马仙的人也越来越多，反过来排挤了修习法术的。”
  难怪了。
  “后来黄大仙胃口越来越大，居然就在李岳两家来挑人，唉，不说了，一步错，步步错。等到大家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现状时，已经奈何不得黄大仙。”
  岳老苦笑，说道：“既然家里人不成，那就只有去找外援了。当年我们李家祖上有一支迁徙到了南方，据说在南边学会了法术，我们就派人去南方寻找了。”
  我听得错愕。
  居然有这么一回事。
  我急忙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果然，有这么提了一下。原来老槐村的李家先祖跟北方的李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关联。这都不知道是隔了几百年了，甚至还在李勿之前。
  陆道人眉头一挑。
  “你们是怎么想起这么一出的？”
  是啊，我心里立刻起了狐疑。
  这都几百年了，早就断绝了往来，怎么会想起这么一出？难道是纯粹碰运气？
  “不是，是李勿先祖让我们这么做的。”
  李勿？
  “都死了几百年了？”陆道人先是嘿然，然后面色静默下来，就不肯说话了。李勿都死了几百年，怎么可能托梦？要么有人搞鬼，要么，李勿的鬼魂仍在阴司，甚至能够托梦后人？
  “先祖让我们去南方寻找帮手，特意留下一块玉笏，让我们带着。”
  盒子里的确有摆出一块玉笏。
  “找到帮手了吗？”
  是了，陆道人并不知道，长白宗去找的帮手就是我家。
  而我爷爷和爸爸真的来了。
  我一阵错愕，当时在梦中，一切都朦胧梦幻，所以看不清楚。难道，我碰到的两个人竟然是爷爷他们？
  爷爷当时应该还很年轻，但我怎么会认不出来？除非他们是遮掩了面目。
  我心里一阵酸涩。
  这么说起来，当时爸爸是认出我了，所以才会跟我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让我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道人和岳爷不知道我心潮起伏，仍旧在说着这事。我心里乱糟糟的，对这些话只是听了一耳朵。岳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当年这事情太大，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是我爹。”
  岳爷叹息道：“他请了两位帮手来，果然成了事情。”
  见陆道人要追问，岳爷摇头道：“你不要问我，详情我也不知道。当年这事情太大，一个不好，只怕全族都成了灰灰。我父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此事，只跟我母亲说了几句，将后事交待清楚。后来他回来了，我才知道事情成了。”
  那个戴面具的人，难道就是岳爷的父亲？
  “你父亲是出马仙吗？”我问了声。
  岳爷点点头。
  “他还在？”
  “不在啦。”岳爷哽咽道，“做成了这事，他告诉我们，黄大仙发了誓言，以后没法子吃人了，否则必遭天谴。只是他也不能留下来了，否则必定给我们招来灾祸，戴着一副弓箭，就进了太白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将福祸归于自身，不肯给子孙留下后患。
  “这么说起来，李岳宅跟你们没有关系？”陆道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