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
消夏 更新:2021-06-08 02:40 字数:9166
沈大勇在医院被下了病危通知,杨兰看到沈晓桐便开始流眼泪,沈大勇的身体一向很好,她不明白丈夫怎么说倒下就倒下。
医院下了诊断书:感染性心内膜炎,主动脉瓣上巨大赘生物,主动脉瓣、二尖瓣大量返流.
邢东起当即为沈大勇联系了转院。
沈大勇凌晨被转至同远,心衰症状进一步加重,持续高热不退,病情非常凶险,细菌赘生物在短时间内“长势迅猛”,盘踞了大半个主动脉根部并引起主动脉瓣膜开放严重受限。
这是沈大勇长期没有去医院做体检所造成的,沈晓桐第一次感觉到对父亲的亏欠,掉了眼泪。
邢东起搂住她的肩膀,对她说道:“没事,有我在呢。”
沈晓桐脑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许临,她深知父亲这样的情况随时都会死掉,有能力和勇气迅速对父亲实施手术的,只有他。
次日清晨,沈晓桐拿着彩超在许临办公室门前等待,许临看了彩超,说道:“我这两周只能把手上剩下的几个择期手术做完,你父亲的病案我会给出指导意见,但是不能主刀。
沈晓桐呆呆站着,一夜未睡的她眼里尽是疲态,盯着地板说道:“…如果按照常规方法控制体温和心衰症状再做手术的话…我爸很可能随时会死掉…所以我才想请求你….”
许临挑眉问道:“请求我什么?请求我孤注一掷为你爸破例?这种危重病例不管怎样都要上会讨论,难道我要因为他是你爸爸的原因,就绕过这一环擅自执刀吗?沈晓桐,你自己也是医生,请你保持冷静理智,可以吗?”
说完,他把彩超放回袋中,连同病历一起递还给沈晓桐。
沈晓桐直视许临,眼里是悲伤和不甘,眼圈通红地说道:“看在我和你同窗多年的份上,求你救救我爸爸行不行…别跟我说冷静理智这一套…你为了俞晨,可以把自己弄得脑出血,我为什么就要保持冷静理智!?作为医生,我曾经忙到一个星期没回住处,曾经忙到两眼发黑脚底打晃,现在父亲的手术费我还得问邢东起去借!这讽刺不讽刺!我想让自己亲人接受最好的医生和医疗,难道我没有这样的底气吗?我不像俞晨那样,什么事情都不努力就能得到最好的,我没有她那样的运气……”
许临皱眉,厉声打断沈晓桐:“现在在说工作的事,怎么扯到了俞晨?你作为医生,更应该知道规则和规定。”
“别跟我说规则和规定!我都听邢东起说了,你专门打电话到鸿主任那里过问了俞叔叔的手术!怎样,你的世界里只有俞晨值得你去维护是吗!?其他人在你眼里都是草芥!都是不值一提!”
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第一次在许临面前这样提高音量说话。
“射频消融是小手术,和你父亲的手术性质不一样。”
“算了,你对你在乎的人,怎样的维护都是合理的,对我这种你不在乎的人,怎样的请求都是违规的…..”
说完,提着彩超袋子愤然转身离开。
许临木然望着她的背影,想着要怎样在动脑瘤手术以前,安排好目前的工作和生活。
一切都太混乱、太紧张。
他知道,思林集团目前对院里好几个主治和副主任医师都伸出了橄榄枝,招兵买马,大张旗鼓要把他们招至麾下,想必沈晓桐、邢东起、白志涛、吴韩这些人,都已经收到了邀请…
医院现在本来就缺技术型人手,如果这样下去,危害到的最终还是病患…沈晓桐现面对父亲重病,如若不帮她,是不是让她对目前的职业会更为动摇呢?
许临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邢建国的号码,主动请求接手沈父的急诊手术。
邢建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他回答没问题。
中午吃饭时间,邢建国开通了电话会议,组织各科室副主任医师开了病例讨论会,确定为沈大勇实施紧急手术清除菌团,替换升主动脉根部、同时置换二尖瓣的手术方法。
下午三点,由于沈大勇病情较重,麻醉时循环极不稳定,体外循环团队沉稳迅速地不断调整药水剂量。
因为有许临在,他们才有了接手这台手术的勇气。
许临打开主动脉后,一个约5x3厘米的巨大赘生物盘踞在主动脉根部,其引发的脓肿已经烂穿主动脉右冠窦,造成了一个直径4厘米左右的缺损,与右心房相通。
许临和吴韩在两个小时时间内就完整清除了病人的脓肿灶,用自体心包做补片修补主动脉壁缺损,然后置换主动脉瓣以及二尖瓣。
手术做了近四个小时,期间麻醉医生观测的指数险象环生,都被许临快到残影显现的手术操作一一化解了。
下午七点多,沈大勇被推出手术室,吴韩告诉沈晓桐,许临做完手术后,躺在手术室的地上缓了半天没动,看来他的体力已经很难应付更多的手术了….。
沈晓桐面露惭愧,却又无可奈何,回想今天对许临说的话,是很过分,可是那无助的时刻,如若不主动争取,又怎能为父亲赢得生机。
……
王晞开车去机场接到了俞达忠和石英。
俞达忠坐在副驾,石英坐在后座,王晞隐约感觉这两人又吵架了。
石英不满地问王晞:“俞晨怎么没来!?”
王晞的目光有些躲闪地说道:“阿姨,她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太忙了,诊所的业务越来越多….”
石英冷哼道:“业务多,她一个月拿着一两万的收入,我们也见不着一个子儿…俞晨这孩子我们纯粹是白养了…简直太不像话。”
王晞听到石英这样说,笑了笑,无法反驳。
俞达忠的脸色还算正常,并没有明显的病态,只是消瘦了一些,闷在副驾上一直不说话,右手抓着车杆。
“叔叔,您老是抓着车杆干什么?是我开车开得快了吗?”
俞达忠笑道:“哦,没有,我老是感觉手麻,就是想活活血。”
王晞接话道:“叔叔这次去同远做个全面彻底的检查,也好让阿姨放心了。”
石英在后座上冷笑一声,尖着嗓子叨念道:“王晞,说来不怕你笑话,这次我们可是拿着曹兰平给俞晨的那笔分手费来做手术的,哎呀,这位老俞同志,当初散尽家财也要把钱赔给那些殉难矿工的家属,现在啊,就算破产了,落败了,居然还想卖房子卖门面,去做他的公益事业,我说老俞,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你说你现在自身都没做成什么像样的生意了,还想着要造福大众?那句话怎么说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说你明明到了独善其身的时候,还干着散财的事情,家里有个光顾着伺候猫狗的就够了,还添上你这么个会花钱的,你看看王晞她爹,人家那才是真正会做生意的人,早年利落地辞职下海,现在家大业大,你说你老俞干了这一辈子,得到什么了….”
王晞在一旁听这话听得尴尬,似乎连踩油门的脚都变得晃颤颤的。
俞达忠忍无可忍对着石英厉吼:“石英!你还有完没完!别说了哈我警告你!”
石英想着他心脏不好,只能憋着气收了声不再说下去,王晞也不再说话。
车开进丰侨的小区,石英频频问王晞:“这个地段的房子挺贵的吧…许临倒是还挺有远见的哈,早早买了这样的房子…老俞,你说你早些时候要是不掉链子,来北京买上几套这样的房,我们家现在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俞达忠又听到石英提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石英已经张口闭口都是钱…眉头又皱了起来,却也懒得再跟石英说话。
…
俞晨在厨房把炖好的鸡汤盛入保温桶,下午吴韩给她发微信说许临在医院连台手术,身体又不舒服了。
她趁着下午诊所事情少,偷溜去了附近超市买菜,知道父母要来,在厨房为他们留下一些饭菜后,就拎上保温桶和饭盒去医院了。
王晞用钥匙开了门,带俞达忠和石英进家,石英眼见许临和俞晨都不在,发飙道:“合计着是想让我们来喂猫还是喂狗啊!两个人都不在!是觉得我们不重要就可以随便打发了吗!?”
石英虽然这样说,却又不肯打电话给俞晨,也懒得跟她发微信,王晞连忙用自己手机打俞晨的电话。
俞晨此时正在许临的办公室等他,拿起手机被王晞一阵责备,石英抢过王晞的手机,大声嚷道:“你这白眼狼,老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
她莫名被石英激怒,紧握着手机反驳:“你说你一个当妈的别为老不尊行不行!不是给你们做了吃的吗!?床也给你们铺好了,还要怎样!?让你们这时候别来北京就是不听!我和许临工作都忙,没时间伺候你们!”
就在这时候,许临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正巧听见了俞晨说的话,暗了脸色。
看见许临进来,俞晨微微一惊,收敛了话锋,匆忙低声说道:“我马上回来,回来再说。”
许临目光严厉地盯着俞晨,俞晨被他盯得烧红了脸。
他沉声说道:“你这样跟石阿姨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为老不尊’的意思是什么你知道吗?有这样说自己母亲的吗?”
俞晨微微低着头,咕哝道:“自从爸爸生意失败…她的抱怨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爱念叨我…她虽然是母亲,但是我讨厌和她呆在一起…”
“石阿姨听你这样说该有多伤心。”
她心里有了委屈,忍不住大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不去机场接他们的!这不是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吗!?你有什么好跟我生气的!是,我跟我妈说话是挺随便,但你也不听听她以前当着亲戚的面是怎么贬损我怎么骂我的!我呆在她身边受够了。这些你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你也无权指责我!”
这时候的许临刚在重症间查看完沈大勇的情况回来,身体本已疲惫不堪,又听见俞晨这样说话,针刺般的头痛再次袭来,走到一旁用手撑着沙发背,脸色有些发白,感觉胸腔里团着一股气一样,用手背挡着嘴又开始打嗝嗳气。
俞晨有些心慌,立马后悔自己跟他说话又说重了,连忙扶着他胳膊带着哭腔说道:“你别生气…我控制不住情绪…别生气…”
“没事…”许临闭了闭眼,用手掐了掐额头,被俞晨扶着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才看到俞晨放在茶几上的保温瓶,问道:“你为我做的?”
“嗯….”俞晨急忙打开,鸡汤的热气升起。
许临舒缓了语气说道:“是我让你受累,才让你没去机场接叔叔阿姨…但是你跟他们说话还是要控制一下情绪…你这样会伤害他们的感情…以后别这样了好吗?”
“好。”俞晨在许临身边坐下,双手搂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装乖装嫩扭捏说道:“哎呀,那你不要生气了…”
许临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耳垂,淡淡一笑。
汤没喝下多少,胸腹间又是一阵恶心,状态实在不好,看俞晨面露焦虑,他安慰道:“就是累了。”
中途又被护士叫出去查看病人了,俞晨一直等他等到晚上九点多。
她想顺便去看看刚做完手术的沈叔叔,瞅见杨兰和沈敬春守在重症间门外,便走过去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其实安慰本身,很苍白无力。
沈晓桐一直在忙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太多时间顾及自己的父亲,俞晨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成人世界。
从前的自己被保护得太好,父母让自己衣食不愁、王晞让自己工作无忧,抑郁症虽然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可又何尝不是一个保护罩,让身边的人都对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心理医生曾经评估俞晨是“幼稚型人格”即“逃避型人格”,内心住着一个小女孩永远长不大,因此遇到困难纠结的事情习惯性逃避。
自从患上抑郁,让她能够迎难而上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从前对曹兰平求婚,二是现在陪许临通关。
许临回到办公室,俞晨把鸡汤又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许临勉强又喝了一些,俞晨对他说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回家见我爸妈。”
许临喝下碗里最后一口,微微皱眉咽下,摇了摇头道:“我状态不好,叔叔现在本来就有心脏病,就别给他们添堵了…你放心,有赵护工在,你安心照顾你爸妈,我这边你偶尔来看我一次就好了,遇见什么难事儿,卡里的钱你随便用,不要倔强,不要任性,知道吗?”
正说着,抚揉了一下胃,又打了两个嗝,喝下去的鸡汤返到喉咙里。
俞晨眼见他脸上难受得紧,在他旁边坐下伸手不断为他揉胃,绷着脸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为我安排得特别周到啊?房子让我住,钱让我花,那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在,这一切的安排我都拒绝。我想让你跟我回去,爸妈早就巴不能有男人要我,我想让他们知道,最终是你要了我,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许临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再像小女孩一样不懂事….”
“我一定要让你和我一起回去见他们,因为我感觉到你现在是在畏惧,你凡事都迎难而上,并且也是你教会我不要逃避的,现在你为什么要逃避他们?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在害怕告诉他们你的情况,可是刚才的某个时刻,我突然就想通了,隐瞒是没什么用的,我想让爸妈和我站在一起保护你…..”
“那也不是现在…..”许临的焦灼感更剧,本来想着不要让俞晨发现自己除了胃痛,头也在痛,还是没忍住,一阵眩晕没过去,俯身拿过垃圾篓,把喝进去的鸡汤倾数倒了出来。
最近呕吐过于频繁,许临知道这样不是好的征兆,也许等不到两个星期就要入院了…
如果现在告诉俞达忠和石英实情,他真的没把握他们的反应会怎样,他们也许会把俞晨带走,会想办法断绝俞晨和自己的往来。
如若这样,手术也不用做了,只能等死。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雾霾天看不见月亮和星星,无尽的黑夜积满污浊的雨,铺天盖地落下。
许临趁着避雨的时间躺在俞晨腿上小睡片刻,俞晨不断为他掐着脑袋,却见他轻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
王晞离开丰侨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石英望着一屋子猫狗气不打一处来,俞达忠坐在沙发上逗弄顺顺。
俞晨回家时,俞达忠和石英都在客卧睡下了,许临最终没有跟着她回去,早早住进了私立医院的病房。
第二天一早,石英在厨房做早餐时也没问怎么没见到许临,只是不断问俞达忠要做哪些检查,要多少费用。
俞晨计划把父亲在同远安置好,晚上还是要去许临身边看一看,她现在一天也离不开他了。
同远医院心内科首次引进了kodex系统导航技术,运用三维立体成像解剖重建了俞达忠的左右心房,头一天做完诊断,第二天就可以手术。
俞晨不断感谢鸿主任,鸿主任说道:“你呀,谢谢许临好了,也希望你们以后能陪他度过一个个难关。”
俞达忠和石英听见鸿主任说这一席话,面面相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对俞晨问道:“鸿医生为什么这样说?许临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俞晨表情紧张地回道:“没…没有,他就是工作太忙了而已….”
交完费取完单,俞达忠被安排进了一个双人病房,环境舒适,俞达忠知道这应该是许临帮忙安排的,于是继续对俞晨问道:“许临工作这么忙吗?从昨天到现在一面也没见到。”
“嗯,他一直有手术。”俞晨为俞达忠收拾了一下床位,假装随意地说道。
把父母安置完,俞晨推说诊所还有工作,便匆匆离开。
石英戴上老花镜坐在椅子上拿着收费单一项项数着费用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高跟凉鞋、指甲涂得鲜红、穿着白色紧身裙的高个子女人拎着花篮和营养品走进来,披肩的长发又直又亮,放下东西,对石英热络地说道:“伯母您好,我是俞晨的朋友,名叫崔娇。听说许临得了脑癌,俞晨这段时间过得挺累的,所以来看看你们。”
俞达忠和石英眼见这人面善,连忙抽了把椅子放在她面前,“您坐,俞晨都没跟我们提起过她在北京交过什么朋友…”
高个子女人一直站着,并不打算坐,接着说道:“哦,我和她也是最近才认识的…知道她交了男友…”
她的眼眸机敏地瞄了瞄石英的表情,“话说许临现在生着这么重的病,还想绑着俞晨,你们真的放得下心让她跟一个患绝症的男人交往吗?我是觉得他这种行为挺自私挺过分的,俞晨要真跟许临这样耗下去,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石英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取下老花镜,俞达忠皱眉问道:“脑癌?什么时候的事?不是他之前的脑瘤已经好了吗?”
女人看了看石英沉下来的脸,狡黠一笑,对俞达忠说道:“你们不知道?他脑袋里一直都在长瘤,身体一直不好,听说他前妻跟他离婚也是这个原因,谁会想要一个动不动就患绝症的丈夫呢?…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才想着回头找俞晨的吧,想找个能帮他兜底的女人去依赖…能在他病恹恹的时候端屎端尿去伺候…也不顾及是不是连累对方,这样的男人真是够了…..”
石英和俞达忠对视一眼,心都被揪紧了。
从俞达忠的病房出来,高个子女人颇为得意地打电话给梁雨泽:“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对,用的是崔娇的名字…”
…
许临又熬过了艰难的一天,这一天他只做了一台手术,站三个小时左右已经把他累得不行,躺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能起身。
俞晨在电话上说要过来送饭,他就一直等着,怕自己睡过去,后面的手术他实在没有余力做下去了,万般无奈只能交待给吴韩和白志涛。
呕吐的症状现在每天都有,他担心这样下去脑袋里的瘤子会癌变,于是打电话给崔教授商量将星形瘤的手术提前…。
也许这一次,将彻底告别外科医生的职业生涯,许临曾经想过不当医生自己还能做什么,不过现在最想的是,如果能活下来,还能带给俞晨什么…….
办公室里,许临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他翻身坐起,背部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后已经凉透,感到有些冷。
穿回白大褂,头痛消失,稍稍打起精神离开沙发,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重症间护士打来的,告知沈大勇的心电出现异常。
打开办公室的门,门把上装有水果的食品袋掉在地上,是陈香云挂上去的,许临无暇顾及,朝着重症间奔去。
许临吩咐护士为沈大勇注入盐酸索他洛尔、判断出精确的药物剂量,在微泵上不断增推利多卡因,守在病床边亲自观察病人的心电和尿量。
对于此时的沈大勇来说,最大的问题是防止肺栓塞,许临需要凭借经验密切关注他的血氧饱和情况。
杨兰赶到icu时,沈大勇的体征已经稳定下来,杨兰坚持要见丈夫,护士无奈同意。穿着无菌衣的杨兰拉住沈大勇的手泪眼婆娑。
站在一旁的许临不喜看到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让白志涛继续密切关注各种指数,离开病房。
沈晓桐站在icu门口,看到从病房出来的许临,急切地走上前,语气有些生涩笨拙地开口:“我爸爸的事情,谢谢你。”
他取下口罩,白炽灯下显得更为疲惫虚弱,脸已经泛出青色,眼袋微微肿起,目光不再是俯视一切的高傲,而是显现出无力。
“你爸爸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嗯。”
此时沈晓桐也不知道跟许临说什么好,眼前这个人患了脑瘤啊,她就像从迷雾中清醒过来一般,对许临说道:“我为我上次说的话道歉…这次父亲的手术,你做得确实很成功…我….”
许临看了看沈晓桐,第一次语气柔和地对眼前这个追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女助手说话,“你也不容易,照顾家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像我一样生病。”
沈晓桐的眼里瞬间溢满眼泪,从得知他患脑瘤开始心里一直郁郁的情绪就难以发泄出来,却没想到许临会对自己展现出这一面…
许临说完,朝着办公室走去,背脊不再挺直而是疲惫地佝起,沈晓桐望着他的背影,很想上前为他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看来,只有祝福他和俞晨了,只是,这份祝福是不是来得太晚。
回到办公室门前,许临从地上捡起陈香云留下的的食品袋,坐到办公椅上从里面拿出一个香蕉,剥开一点点小口吞咽,大半天过去,却只能吃下半根香蕉。
俞晨怎么还不来…他看了看腕表,微微皱了皱眉,打了她的电话。
“你在哪儿?”
“我还在家里的厨房…刚才炒了一道菜不小心炒糊了…你再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他目光柔和地笑道:“你慢慢弄,不急。”
…
两天后,沈大勇在重症间苏醒,护士告诉杨兰,这已经算是夹层动脉手术里苏醒得比较快的病例了。
“许主任这几天差不多每个小时就会过来看上一两次,就怕出现令人担心的肺动脉栓塞。”重症间的护士对杨兰说道。
“…你们都辛苦了。”杨兰看到在病床上已经可以活动双手的杨大勇,眼眶发热,对护士感谢道。
沈晓桐回到出租屋,杨兰正在厨房忙活,对沈晓桐提起许临:“我记得,这个许医生是你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吧,我那次还在俞晨家里见过他…..”
她点点头,淡淡笑道:“都快二十年了,你的记忆力可真好,居然还记得。”
“那时候他是挺不懂礼貌的一孩子,我的印象还蛮深…”杨兰笑起来,“可是他现在算是我见过最尽职善良的医生了….。”
沈晓桐倚在厨房门边站着,陷入深思与回忆。
“晓桐,你说我们要怎么感谢这个许医生呢?”
沈晓桐垂眸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不行,咱们必须要感谢一下。”
…
邢建国因为论文的事情把邢东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科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脚步匆匆,没人关心邢东起造假论文的事,倒是对许临和俞晨的狗血爱情故事感兴趣至极。
心外和超声会诊,对一例极为复杂的病例作出手术方案,许临把沈晓桐提到了一助的位置上。
开完会,吴韩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沈晓桐,说道:“师哥的宝贝玩意儿,现在传给你了。这是许临做原位心移的手术录像,高清,缝针的技法拍得一清二楚,里面还有许临做的ppt,上面把笔记做得很清楚,你拿去好好琢磨一下。 ”
沈晓桐接过u盘,吴韩对她小声说道:“别外传,绝顶秘籍。”
夜晚,沈晓桐去了邢东起的公寓,和邢东起一起坐在地板上,观看投影仪上的手术视频。
原位心脏移植在九十分钟内完成,包括切割病变心脏以及体外循环插管的时间。
沈晓桐想到这些年自己为了学医付出了多少青春和汗水,直到现在还没有接触过心脏移植,更不要说主刀,心里对许临真是既有倾慕又有自卑。
回想起读高中时对许临情窦初开的感觉,其实那不是情窦吧,感觉和现在一样,对这个天才轻而易举就能达到自己苦苦攀登的高度,感到崇拜。
“我跟我爸提辞职了,我爸说我要辞职的话,他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邢东起看着视频,愣愣地对沈晓桐说。
“正常反应,现在医院缺人手。”
“除了你,谁也拦不住我….” 邢东起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东起,和我一起留下来吧。” 沈晓桐也变得愣愣的。
“嗯?” 邢东起侧头望向她。
“我对许临的喜欢…原来不是喜欢,是崇拜。” 沈晓桐笑起来,笑容带着些无奈。
“什么意思?” 邢东起抬起头。
“就是…” 沈晓桐忽然吻住邢东起的嘴唇,笑道:“就是…这种才是真正的喜欢。”
兴奋、激动、感慨万千,邢东起一手钳住沈晓桐的脖颈一手开始解沈晓桐胸罩上的背扣….隔着衣服一松,沈晓桐脱掉了上衣搂住邢东起的脖颈。
医务处对邢东起这件事处理得十分暧昧,保留了他的副高职称,并没有撤销,沈晓桐的编制也在这时候下来了。
两人一起拒绝了思林集团的邀请函,留在了这方阵地里。
沈晓桐记得,梁雨泽曾经在为许晓晓办理转院的时候对许临恶狠狠地说:“我会让你和整个心外科为许晓晓的死付出代价。”
她明白,许临那天为沈大勇开绿色通道动手术的真正用意。
而自己,对他最好的感谢方式就是划清和思林之间的界限,不要再和梁雨泽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