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当然是花鬘水啊，但是，它此时在我的充分熬煮之下，
  变成了一味灵香的‘前调’，就是将你引入真正灵香的敲门石。”
  赵谧见两女脸上的表情极为享受，更对自己的做法感到信心十足。
  元天卿中的花鬘水，终于粘稠到了无法沸腾的地步，
  甚至开始出现混沌，许多杂质涌现出来，成为了晃动的结晶体。
  前调的提炼已经达到了鼎盛，这时，便需要制香师为其注入一股清泉，
  让那本已停滞不前的花鬘生命，得到律动，得到令人揪心的回忆。
  此时，赵谧悠然戴上祖母绿手套，用小药镰将乳白色的宝鼎草破开，
  放入化春灵炉中，使其充分碎化，而后宝鼎颗粒通通灌入元天卿中。
  宝鼎草作为接引灵士境许多开灵丹药的必备丹材，
  本就有“基调”的作用，一旦与凝固的花鬘水融合，
  便使无比粘稠的液体再次发出“咕嘟”声，
  只不过，那声音则是花鬘水凝固物冒出气泡的声音，
  花鬘水此时勉强被宝鼎草催化起来，所破开的气泡，
  都会冒出一座旋转白塔的虚影，万千白塔在元天卿中升起，
  在它黑色的导管之中横冲直撞，这鼓清凉固神的丹材本源，
  正在尝试洗涤，锤炼散发出死气的花鬘水，
  使它的香味豁然变得深沉起来，变得深刻起来。
  “两位师姐，此时，又能闻出什么香味呢？”
  赵谧微笑问道，她已从元天卿飘出的香味里，
  看到了许多梦幻美妙的景象。
  “我，我看到了，师尊步上神坛，向大殿弟子宣讲教义的场景，
  那时，落针可闻，我还穿着外门的衣裳，鼻上都没有装银环。
  我那时，好像才**岁，我的师兄，他在我的身边昏昏欲睡......”
  卢静面目耸动，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溢出。
  “呜呜，我，我看到了两个男人，在扒我的衣裳，我看到了，
  有一个纤弱的少年，说自己是古家小公子，让那两个人滚蛋。
  不过，他们好像饱揍了那古家小公子一顿，古师兄，
  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荀芳脸上带着不舍的幽幽醉笑，早已沉迷在尘封的记忆当中。
  “恩，这就是制香之中的‘基调’一说，奠定灵香的芬芳源头，
  使人朝某个想要联想的方向，自由发挥个人的想象，嗅到了基调，
  便是将这一味灵香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还不算完，再美妙的事情，
  它都会笃定一个结果，便是所谓的‘回味’了。”
  赵谧将一样东西信手拈来，正是方才早已用过的幽幻紫薯，
  此物本就是制造灵酒的必备之物，对扩张记忆的角度有很好的帮助。
  赵谧将其统统粉碎，不分枝叶地全然送入浑四元天卿，顷刻间，
  将那些升起的白塔统统染为紫色，白塔大多改变了模样，
  有的变成了城市边寨的模样，有的甚至变成了幽浮宫殿的模样。
  一个个小人儿开始出现在元天卿之中，驱马游走，呼喊过市。
  一幅幅尘世百态的相貌，将整个元天卿衬托的霞光一片，
  里面的液体再次沸腾起来，早已趋向凝固的花鬘水竟然再次沸腾，
  粘稠的物质似乎不甘于就此死亡，而是以奋力的姿态挣扎起来。
  朝朝暮暮，尘世之中的生离死别，嬉笑怒骂全然由花鬘水构成，
  花鬘水不向万蛊焰屈服的最终结果，便是被压抑在元天卿中生生蒸干，
  万千画面也缩小了尺寸，能在导管中流通的物质已少之又少，
  最终，只有一指尺寸的紫粉色淤泥，陷落在出口处。
  赵谧将塞在那里的风锥散去，淤泥颤颤悠悠地凸出，
  一副人类垂涎欲滴的样子，不过，道道虚幻的紫色光圈，
  却倏然由淤泥发散出来，撞击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我，我看到了，我的师兄，他，他在急速地成长，
  他变成了额间挂环的冲虚神教第二十位真传弟子，
  他举手投足下，皆是无数弟子俯首称是的模样。
  他从我的面前飘然而过，用冰冷冷的眸子看着我，
  那一刻，他不再贪睡，不再懒惰，他变成了我想要仰望的天才，
  变成了誓要与我至死方休的丹术大敌！变成了我最想除掉的人！”
  卢静睁不开眼睛，双臂死死地抬起，指向远方，
  似乎正在揪住那个人怀抱，揪着那个人的侧脸。
  “我，我也看到了，他与尘世世家行商，夜夜莺歌燕舞，
  受美艳魔女的蛊惑，受金钱铜臭的腐蚀，他的心在变黑。
  他用花言巧语将我诱骗到了更多男人的房里，
  做下了他曾经舍命阻止的事。
  我多想杀了他，但他就像一剂毒药，
  把我的心也渐渐染黑，让我的心死亡，
  让我，想要咬死他，想要陪他一起死！”
  荀芳极尽疯狂地吼叫了起来，
  这一刻，仿若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伤痛，得到了释放，
  让她直视不堪回首的往事，记起了风华正茂的那个人。
  此时，不单单是卢静与荀芳两女，
  其余人等无不是痛哭失声，或是狂笑不止。
  这便是赵谧炼制的香泥，其“回味”的沉重与悠远，
  使人享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回忆之美，这便是制香。
  以洒在那人身上的香薰，以那人沐浴所携的香泥原味，
  使嗅闻者端其妆，辨其形，品其味，而知其人。
  制香，与人是否能够凝聚灵根没有任何的关系，
  哪怕是肉眼凡胎之人，假若拥有超越常人的，
  对香味的辨识能力，同样能够炼制出令人心旷神怡的作品。
  然而，正是因为制香的门槛较低，往往为仙派之人所不齿，
  殊不知，无论是仙山还是尘世，能够了解香味，认识香味，
  从香味中发掘深沉奥秘的人，都是寥寥无几的，而今夜，
  他们共同见证了一位制香大师的现身，那便是赵谧。
  “好了，该出来了。”
  赵谧静静地注视着呼之欲出的香泥，
  它在元天卿出口处抖动了半晌，
  终于像一条泥鳅似的，滑落而下，
  还未落地，便从中爆出一团紫色的烟雾，
  果不其然，丹灵仙境一夜之间，再次出现在谷兰轩。
  这等令人震撼的场面，令所有人抬起头来，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