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只开了一盏小小的装饰灯，发出幽蓝色的光线。清冷的月光从窗户中流泻进来，在地上铺开淡淡一层霜色。城市里的月色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冲散，不若郊外明亮。
  两人相对而坐，长久沉默。陆景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刻他心绪复杂，犹如吞了七八只苍蝇，他在艰难地消化情绪。
  方才他们那一场交锋算什么呢？精心准备两周，然后无功而返，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败仗？
  想到这个陆景行就觉得难以接受。他并非是无法接受失败，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初，他就有过结果难测的心理预期。
  然而如今的局面，比起失败更让人倍感羞辱。
  陆景行的双手攥紧了又放开，心绪翻涌如滚烫的火山岩浆：是，他感受到了羞辱。他们明明准备得那么充分，翻阅了大量的前期资料，还各处跑动拉拢大佬们，就想当众指出陆景瑜如今能力不济，不足以胜任ceo一职——他们也不是天真的以为，凭借一次“批斗大会”就能成功让陆景瑜下马，但至少他们要咬下陆景瑜一块肉，在高层心底埋下质疑的种子。
  可结果却是，陆景瑜轻而易举地逆风翻盘，不仅秀了一把他陆景瑜的实力，还映衬的苏落瑾跟陆景行对比他陆景瑜，那真是处处不如。
  到最后，中立派的徐志伦老总都跳出来给陆景瑜撑腰：景瑜担任ceo做得很好，我们很支持很满意。
  所以他们的这盘算计，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估计陆景瑜此刻也在心里偷偷发笑吧？
  “今晚月色很好。”
  苏落瑾悠悠开口，他的目光正投注在那轮明月上。月光的清辉也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月光下的苏落瑾眉眼明净神色温柔。
  陆景行的长考被打断，他跟着抬头去瞧外面的月色，视线扫过苏落瑾，陆景行眼中更多了一分：现在是看月亮的时候吗？月亮什么时候看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
  “景行，我把你当弟弟，所以有几句话想跟你讲。”苏落瑾回首，随风而东的窗幔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让他有种翩然出尘的脱俗气质。
  陆景行点点头，苏落瑾这个说辞并不让人讨厌，只要不是陆景瑜那般“这句话你应该记下来，弟弟”，他就可以接受。
  “今天从表面上讲，我们的确没占着什么好处，离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可以说是相去万里。但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最重要的是，杨总带出了你。”
  陆景行一怔。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认可，景行，这个进展对你对我来说，都值得庆祝。”苏落瑾微微侧了脸，笑容在他脸上徐徐绽放，“景行，陆氏集团欢迎你，我的弟弟。”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眼下也算不上多正规的场合，说这句话的人，身份在陆氏家族也略显尴尬，但依然让陆景行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突然就感觉自己被接纳了。也许苏落瑾代表不了别人，代表不了陆氏集团也代表不了陆家，可是苏落瑾如今说这句话，却实实在在温暖了他的心。
  “谢谢你。”陆景行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喉咙里逼出的喑哑咆哮，“谢谢你，哥哥。”
  陆景行深深低下头去，像是怕别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和夺眶而出的眼泪。
  因为他低着头，也就错过了此刻苏落瑾脸上一瞬的冷漠。
  柳伟接到陆景瑜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一刻。大导演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用脸颊跟肩膀勉强接住手机，粗声粗气地喊了声：“喂。”
  “出来喝酒。”
  陆景瑜一句话干脆果断，近似于命令，说完就挂，让柳伟都有刹那懵圈。
  “艹。”他忍不住对着夜空骂出一句。
  他想骂的还有很多，但此刻无人接听，只能暂时焖在心底。
  大佬的脸色突然转难看，酒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有些讪讪，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
  “对不住，家里突然有事，只能提前走了。”柳伟起身，提了杯酒，“今天咱们很尽兴，也特别高兴能认识大家，值此春宵当痛饮三杯。然而我这头呢，又着实催得紧，没办法，对不住哥几个，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便连饮三杯，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柳伟溜得很快，等他的跑车消失在远方，原本作陪的那几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么溜了？那先前大家谈的项目呢，这是行还是不行呢？难道是家遁？
  柳伟心里也有火，一到地方就开始对着陆景瑜喷：“你怎么这么会找时间？啊，你是不是霸总惯了，连我也要pua啊？陆景瑜我是你兄弟还是你孙子呢？”
  “你一个电话我就要来？你咋这么带劲呢？你这个人真是老霸道了。”
  柳伟原本还想骂，但看陆景瑜单人倾杯灌得很凶，一看就是情绪不好的样子，也不好继续刺激。
  “刚从酒局下来吧？”陆景瑜冷不丁问了一句，“还是东北人？你刚才那口音，都串味了。”
  “滚滚滚。”柳伟不跟他客气，坐到陆景瑜旁边，叫了杯大都会，“有事说事，没事喝酒。”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哥们开心一下。”
  陆景瑜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落拓又漫不经心，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惊艳无比。不少原本在偷偷观望的女生，此刻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搭讪。
  “我为什么要让你开心，我要让你也不开心，然后跟我一起不开心。”陆景瑜幼稚又霸道。
  “你有病吧？”柳伟恨不得拿酒瓶子对陆景瑜的脑袋来那么一下，“先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你现在怎么变态得这么厉害了，怎么着，失恋了？”
  陆景瑜扭过头，眼睛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柳伟，只瞧得人心里发毛：“你这语气不是试探，你是肯定。所以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