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瑾终于被从培训室放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重新洗刷了一遍，好像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都不一样了。
  他牵着凡凡的手，跟着员工走在去往任务部的路上，脸上洋溢着微妙的笑容。
  他现在要去找任务部部长报道了。
  被他牵着的凡凡一直沉默不语，但她的步伐很小，很慢。她在用自己的方法尽力拖延张瑾到达任务部的时间。
  她的张瑾哥哥在培训开始之前特意嘱咐过她，要千万不要动用催眠异能，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都绝对不能用。
  所以她一直在忍。
  所谓的任务部，就是专门设立来管理所有任务者的部门。
  任务者虽然不属于穿越者联盟的员工，但也要受到联盟的管制。这是他们从联盟这里获得好处的同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来这里报道，也就意味着张瑾需要在这里注册他的真实身份，成功之后联盟会给他发下来一个身份证明。这个证明的作用和现代社会中的身份证差不多，证明张瑾是一个合法的穿越者，身份在国家是有档案记录的。证明的作用有很多，最为方便的是可以登录联盟所建立的穿越者交易平台，出入一些特别为穿越者开设的场所。
  注册完成了，也就表明，从此以后，张瑾将归穿越者联盟所管制。
  既然受到管制，那也就表明，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听联盟的，穿越者自己不能做主。
  这就是张瑾曾经告诉过凡凡的，他最不想妥协的事情。而现在，她要眼睁睁看着张瑾，开开心心、心甘情愿的去报道注册了。
  凡凡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她看不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错，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从培训室出来以后，张瑾脸上的笑容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弧度，没有改变过。
  凡凡知道，这不正常。
  “张瑾哥哥。”她忍不住扯了扯张瑾的手，想要唤起他的注意力。
  张瑾第一次在她喊他的时候，没有看向她。
  凡凡再次沉默了下来。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张瑾还是带着她一步步走到了任务部。
  “张瑾先生，部长在里面等你，你直接进去就好。”
  “好的，谢谢。”
  手掌触碰到部长办公室的房门时，张瑾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变得有些激动，仿佛对门后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期待。
  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缝，他害怕开得太大了，门后的美好事物就会通过门缝溜走。
  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却又顿住。
  张瑾回头，看向直挺挺站在原地的凡凡。
  “凡凡，怎么不走了？”他催促道。
  凡凡低着头不语，拉着张瑾的小手拽得死死的。
  “凡凡，走啊，快进去。”
  小手拽得更紧，凡凡开始试着往后退，却没有成功。
  张瑾微笑着对她说：“你是不是不想进去啊？那你在这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出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凡凡的眼中浮现出慌乱的情绪。
  果然！果然！
  张瑾哥哥之前说过的话再次应验了！他一定是被“洗脑”了！
  凡凡急得想要哭出来：“张瑾哥哥！你忘了之前说过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凡凡分开的吗？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细软的哭腔，张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不过，也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很快，他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微笑。
  “没关系的呀，就一会儿会儿，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不行！！！”凡凡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张瑾的腰，把他往门外拖，“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要一直看着你！！！”
  在培训开始之前，张瑾哥哥还嘱咐过她，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放开他的手，哪怕是他主动提出的。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死死地赖在他身边！
  “张瑾哥哥！你醒醒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想要凡凡了吗？你是要把凡凡送回去吗？！”
  张瑾脸上的微笑再次松动，他低头安静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哭闹的小女孩，脑海中有某个熟悉的记忆隐隐浮现。
  “凡凡，你不要哭……”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小女孩的脸颊，动作极为轻柔地，为她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听到熟悉的温柔语气，凡凡惊喜地抬起了头，然而张瑾下一句话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凡凡，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你呢？也许……也许回去，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呢？”
  凡凡惊呆了，曾几何时，她在梦中无数次听到过张瑾说出这句话，她在梦中嚎啕大哭，心脏疼的像是要裂开。
  可是每次她从这样的梦中惊醒，迎接她的，永远都是张瑾那温热的手掌，还有他温柔的低语：
  “凡凡，我不会离开你，不会抛下你，更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永远不会……”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在现实中听到张瑾说出这句话，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现在她知道了。
  “张瑾哥哥，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对呀。”张瑾的温柔轻语却不像往日那般，可以给她带来温暖，“你不这样想吗？”
  突然间，凡凡笑了。那是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她如同宝石般璀璨的异瞳中溢出了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泪珠。
  “我当然不这样想，不光是我，你也不许这样想。”
  身边早已响起了喧闹声。凡凡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打断，可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眨了眨眼，挤出了自己眼眶中的泪珠，然后撩起张瑾的衣摆将它们抹去。
  她的视线对上张瑾的，就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看他，她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张瑾的身体在被人拉扯，凡凡的也是。可她依旧死死地抱着他的腰，眼睛执着地盯着他。
  幸好，张瑾也是。
  有人在击打张瑾的手背，一直打到有血流出来。凡凡感受到了手臂上的温热，她笑了一下，张瑾也跟着笑了。
  又是重重的一棍，张瑾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凡凡的眼前突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这阵光芒包裹住了张瑾的身体，还有她。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突兀的失重感，不久之后，她的意识随着身体一起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