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骨 酡颜
作者:李烂树      更新:2021-06-25 10:46      字数:4313
  喧闹声逐渐退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喊出那句话,似乎已经消耗了那人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口吐鲜血,兀自呢喃着说道:“快……快……是尸潮……”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脑袋一歪,咽了气。
  “混蛋——”
  缇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她猛地把桌子一掀,满桌的酒杯餐盘叮叮当当摔了一地。她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手弩,弩机上弦,银光闪闪的弩箭直直地指着苏维尔的脑袋。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哗啦——”
  一瞬间,整个屋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方才还推杯换盏、纵声欢笑的一群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所有人全都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刀、枪、弓箭,全都直直地指向了酒馆深处的苏维尔。
  霎时间,苏维尔被整个屋子的人围在了中间。
  他兀自坐在木凳上,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无奈地说道:“不是我。”
  “那他妈还能是谁?!”缇娜一只脚踩在木凳上,彪悍霸气十足。她用手弩指着苏维尔的脑袋,大声喝问道:“我早看你这一身黑袍有问题——你就是个死灵法师吧,对不对?!”
  “催动尸潮的法术核心在哪里?!快说!我们留你一具全尸!”
  苏维尔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哪里像个不死族了?”
  “少废话!”缇娜怒声喝道,“你身边这个小矮子,藏头露尾,连话都不说,肯定是你的召唤物吧?!”
  苏维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在他把手掌伸向背后,准备施展法术的时候,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个佣兵突然呻吟着爬了起来。
  “老皮!”
  一个与他相识的佣兵大喊着,走上前去,“你还活着吗?!喂,老皮还活着!!”
  “别靠近他!!!”
  一旁的纳斯突然大声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那个被称作“老皮”的佣兵忽然蹦了起来,直接冲着那佣兵扑去。那人被吓得一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老皮”翻着白眼,张开双臂,口中涎水混着血液直流。宛若野兽一般,扑在了那人的身上,张大了嘴巴,一口朝着那人脖颈咬去。
  苏维尔微微蹙眉,给他身边的小骷髅递了一个眼神。
  “唰!”
  小骷髅一招手,一道圣光弹朝着“老皮”的脑袋飞去。
  “嗷——”
  圣光入体,“老皮”惨叫一声,浑身冒起了黑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不再挣扎,压在了那佣兵的身上。
  那人劫后余生,后怕地扭过头来,看着救了他一命的“小矮子”。
  “现在,能证明我们的身份了吗?”苏维尔摊着手,无奈地说道。
  圣光。
  代表秩序的高维生物,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秩序之力”。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就如同是这片世界的“光”。最炙热,最光明,最堂堂正正的力量。
  即便是同为人类的铁石联盟都无法掌握。只能由信仰最坚定的圣光信徒们施展。
  这一手圣光弹,直接让缇娜和纳斯愣在了原地。
  “这……”缇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个斗篷下面,原来是一位圣光牧师吗?他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还要带上面具……”
  “不,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和一个铁石联盟的家伙结伴而行?”
  种种思绪交织在缇娜的脑海里面,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手圣光弹还是证明了苏维尔他们的身份。缇娜等人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可以使用圣光的“圣光牧师”,居然会和一只不死族混在一起。
  佣兵们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纳斯有些尴尬地走上前来,赔礼道歉道:“抱歉……我们有些唐突了……”
  苏维尔摆了摆手,示意并不在意。
  这时,嘈杂的声音从小酒馆敞开的木门里钻了进来。
  人类的嘶吼声、叫骂声,各种惨叫声,还有兵器交击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传进了这个狭小的酒馆。
  外面,似乎已经天下大乱。
  纳斯顾不上再和苏维尔纠缠什么了。他高举右臂,大声喊道:“暴狼佣兵团!!!”
  “吼!!!”
  一众佣兵纷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听我的命令——出击!!!”
  “吼——”
  宛若群狼出洞,一群人狂吼着、嚎叫着,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冲出了酒馆大门。
  夹杂在人群中间,苏维尔也冲了出去。
  从荒芜之地逃进了光荣帝国,躲避开天灾注视的他,情绪一直都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穿越者,毫不意外地保持着“人类”的自我认知。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不死族,一旦暴露在人类面前,就是人人喊打的结局。
  这种矛盾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里。当遇到“尸潮”这样的事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冲出酒馆,想要和这群佣兵一样,和不死族大战一场。
  走出酒馆之后,清冷的夜风瞬间让他的脑海清醒了不少。
  出现在他眼前的,俨然是一场人间地狱。
  火焰,地狱的蛇吻舔舐着这片流满了鲜血的土地。火蛇卷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房屋,点燃了一垛又一垛粮草和干柴。而魔鬼的身影在火焰中穿行着,丧尸们一瘸一拐地行走在街道上,循着新鲜血肉的气味,撬开一家又一家房门。
  一旦某个人落入了丧尸的包围,等待着他的,只有被同化成丧尸这一条道路。
  不仅如此,被火焰烧死的,被刀剑劈死的,甚至慌乱之下被人群踩死的,无论死亡的方式如何,一旦落入了“死亡”的领域,便会被硬生生从长眠中拽出来,化为无边尸海的一员。
  这就是“天灾”。如同疾病,如同瘟疫,如同不可抗拒的灾难。
  “该死的,圣光天幕破裂了吗?!”
  佣兵们迅速投入了战斗。纳斯一刀把一头迟钝的丧尸迎面砍成了两半,一边大声问道。
  “不!还没有!”
  佣兵团里,一个法师打扮的人大声回答道,“没有检测到天灾的意志!”
  “那他妈就是有死灵法师了。”纳斯啐了口吐沫,恶狠狠地说道,“别让老子找到你——”
  死灵法师。最早源自于光荣帝国里名为“黑袍”的一个组织。他们崇拜死亡,模仿天灾,试图通过掌控死亡的方式,将自己变成和天灾一样的存在。
  整个不死族的存在方式,就是以天灾为核心。天灾收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灵魂,再将这些灵魂搅碎、分发出去。“死亡”这个领域就是他无边的触手。
  而死灵法师,就是把自己放在“天灾”这个位置,人为地制造一个灵魂旋涡。以死亡为媒介,硬生生制造出一片尸潮,并借由搅碎的灵魂源质壮大自己。
  然而,最讽刺的是,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灵魂旋涡开启,伴随着尸潮的壮大,卷进来的灵魂也会越来越多。怨念、忿恨、种种邪念也会越来越恐怖。作为超脱于这个位面的神级存在,宇宙三大邪力之一,天灾自然可以承受这无限扩张的灵魂旋涡。但是以区区人类之力,却根本无法承受这永不停歇的邪恶力量。
  每一个死灵法师的末路,永远是被自己创造出的邪力所搅碎,无一例外。可荒唐的是,总会有人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天才”,是那个例外。
  圣光天幕未破,天灾的意志并未降临。那么驱动这尸潮的力量就只有一个——一个不怕死的、疯狂的“死灵法师”。
  苏维尔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它和苏维尔身上的黑色长袍一样,都是从荒芜之地上带来的物品。长剑迎面斩断了一只猛扑过来的不死族,寒冰之力迅速蔓延,将这只丧尸冻成了两块冰块。
  “啪!”
  苏维尔微微侧身,冰块擦着他的胳膊摔在了地上。尸体破碎,摔成了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尸块。
  “哟,懂点法术?”
  缇娜手持着两把匕首,鬼魅一样穿行于丧尸之间。她掠过苏维尔的身侧,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地说道:“还不错嘛。”
  苏维尔看着缇娜远去的身影,挑着嘴角笑了笑。
  “哇——”
  一道惨叫声突然在苏维尔的身侧响起。
  他扭头看去,之间一个中年妇女怀抱着自己的女儿,嚎啕大哭。她的女儿被一只丧尸咬断了喉咙,尽管还在挣扎着、气管里发出“荷荷”的声响,但是死亡……显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不要离开妈妈!不!!!”
  女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放声大哭。
  “喂!女士!”苏维尔跑到了她的身前,想要伸手去抢她怀中的孩子,“别再抱着她了,喂!”
  “她很快就会死的……一旦她死亡,她就会变成……变成……”
  那个词过分残酷,苏维尔一时间竟无法在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面前说出口。
  “不!不!!!”
  那女人一把把苏维尔的手掌打开,紧紧地抱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大声哭嚎着。
  苏维尔迟疑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下。
  只见她怀中的“女孩”骤然睁开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了自己母亲的脖颈上。
  “啊——”
  牙齿刺破了脖颈上的动脉血管,温热的血液喷射而出。女人惨叫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喷洒。女孩死死地咬着自己母亲的脖子,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母亲的眼睛里,光芒在渐渐消散。
  “轰!”
  就在这时,一道弩箭射入了女孩的身体。弩箭射穿了两人的身躯,激发法阵,烈焰一瞬间吞噬了紧紧搂在一起的这一对母女。
  巨大的火球在苏维尔的面前爆发。
  “你在发什么愣?!”
  纳斯落在了苏维尔的身后。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手弩,弩箭上弦,闪着寒光。
  “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
  “一旦发现有人受了致命伤,无论他是你的朋友、亲人,还是战友、伙伴,你都要在第一时间把他的肉体销毁掉!”
  “趁着他重伤不能动弹的时候销毁他,远比他尸变狂化以后再动手,要简单得多。”
  “收起你的仁慈!听见没有?!”
  纳斯表情狰狞,全无酒桌上那份淡定和温和。他揪着苏维尔的衣领,大声吼道。
  “该死……”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涌上了一丝……愤怒。
  那是难以磨灭的怒火,一瞬间便点燃了他所有的念头。
  伦理被践踏,生死被超越,生而为人的尊严和坚持都受到了挑战。
  愤怒的烈焰包裹住了苏维尔那颗已经冰冷的心脏。
  “是谁……是谁驱动了尸潮?!”
  “死灵法师在哪里?!”
  苏维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纳斯,怒视四周,试图找出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
  突然,在他的头顶上,一道娇笑声传来。
  苏维尔扭头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正站在他身后的屋顶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那高个的是个男人,足有两米多高,却骨瘦如柴,消瘦至极。矮个的则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脸上蒙着一张粉红色的面纱。
  夜风吹动了少女的面纱,露出了少女姣好的面容。精致美艳的脸上,挂着一抹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红晕。
  那是怎样的一抹红晕啊。
  宛若醉酒了的少女脸上,勾人心魄的淡淡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