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作者:
枫叶酒 更新:2021-06-25 12:32 字数:2198
韩彻望着房间的四周,这是韩清雅的卧室,现在则是楚文远的病房,房里的布置没有一分改变,但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散的气味。
那是将死之人的气味。
镂花小桌上放着一套描金蓝玻璃茶具,那套茶具用色很大胆,颜色也很跳,但是一点都不俗套,倒显得很独特又典雅,那是无法复制取代的美丽,就像韩清雅。
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韩彻低头看去,宽大的床上,楚文远吃力的睁开眼睛,那插着针管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韩彻望着那只手,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幼年时,这只手总会温柔的牵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高耸的楼梯,这只手还喜欢抚摸自己的头顶,那时他的手宽大又温暖,让幼小的男孩感觉很有依靠感,感觉这只手可以撑起高山,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这只手很削瘦,瘦骨嶙峋的样子很可怕,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底下的骨头,即使楚文远用尽了力气去抓住他,对于韩彻来说也是不疼不痒,随时都可以挣开。
他现在已经不是幼小多病的孩子,他不再害怕高耸的楼梯,不再害怕下雨天的雷声,不再害怕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变成了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早已年迈。
楚文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了,病痛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早已将当年那个高大的男人摧残成另一副模样了,他依旧很高,但却无法站起来,甚至连抓着韩彻的手都软弱无力。
韩彻望着那只手,他的力气是那么的薄弱,弱到只要他想就可以挣脱。
但是韩彻并没有那么做,他任由楚文远抓着他的手腕,虽然这样的触碰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他还是没有甩开楚文远的手。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将死之人都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即使现在他们没什么可说的,这种羁绊也是无法根除的。
这是人类与其它动物的区别。
动物可以在饥饿的时候吃掉自己的孩子,或者将自己的父母吞吃入腹,但是人类不能。
如果韩彻像是个动物一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别人肯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畜牲’。
韩彻安静的坐在那里,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旁边还有律师和自己名义上的大哥看着,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楚文远干枯灰白的嘴唇动了动,房间里一片死寂,韩彻在众人沉默的眼神中,缓缓坐近了一点。
他们近了大约一个手掌的距离。
楚文远混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迅速的恢复了混浊和灰暗,就像是一点星火,最后还是抵不住大雨扑灭了。
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韩彻低头仔细看着床上的男人。
旁边的律师和作为见证人的股东见他这样,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这是父子和好的动作,毕竟血浓于水,在这一丁点的弥留之际,就算父亲曾经做过再多的荒唐事,作为孩子的韩彻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原谅他。
楚烨然却皱了下眉头。
楚烨然太了解韩彻了,韩彻像极了楚文远和韩清雅,他虽然外表和韩清雅一样温和有礼,但骨子里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他和韩清雅不同的是,韩清雅就算再恨眼前的人,也只会甩袖走人,但是韩彻却不是,他继承了韩清雅的同时也像极了年轻时的楚文远,聪睿、狡猾、睚眦必报。
他像极了他的父亲,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韩彻现在就在等这个适当的时间。
楚烨然正想走过去,可他刚一举步就被旁边的老股东拦住了,对方是楚文远的老人,对楚文远的话言听计从,他皱眉不悦的看着楚烨然,这位老人并没有出声,但是楚烨然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是韩彻对他的报复。
他终于从酷似韩清雅的外壳下露出继承了楚文远的毒牙,极为有耐心的等待着捕猎时刻。
韩清雅来了。
楚文远眼睛里迸发出一抹微光,他吃力的望着坐在床前的那抹身影。
柔软乌黑的发丝,清隽儒雅的五官,还有那双犹如水墨层层渲染的眼眸,那柔和的轮廓,是他多年不见的妻子,她回来了。
楚文远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他紧紧的拽住那只纤细削瘦的手腕,那柔软又细腻的手,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气,只有他的妻子,只有韩清雅!
她终于回来了。
楚文远紧紧的拽着那只手,他努力张了张口,他想告诉她,自己很想念她,但是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用力的拽着那只手,死死地拽着不放。
那抹身影坐近了一些,那让他魂牵梦绕了多年的眼睛望向了他,那双眼睛静静的望着他,浅淡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熟悉的优雅与疏离。
是她呢,只有她会有这样的眼眸,美丽的,浅淡的,让他沦陷,让他疯狂。
楚文远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一个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是那么的美丽,还是那么的年轻,而自己却已经老的不像样子了。
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年,那时候她美丽又高贵,让身边的人深深为之着迷,而他则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每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都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但是楚文远不想放手,当年的他没有放手,现在的他同样不想放手,即使他自私又卑鄙,他也想拥有她,拥有这个让他沉沦的女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他早已无法离开她。
楚文远死死地拽着那只犹如象牙雕刻般精美的手,那是多么的美丽,美到像是一件他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的昂贵艺术品。
楚文远紧紧的抓着那只美丽却又低温的手不放,他用尽了全力,蠕动着唇瓣,声音颤抖又沙哑,仿佛是隔着岁月缝隙吃力的传了过来。
“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