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一阵眩晕感传来，空气所剩无几，我将氧气包卡在呼吸面具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感觉好了很多，我不甘心地四下查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万金油在盗洞外帮我打着手电，说道：“银大少，我也用了一个氧气包了，这玩意就能用十分钟，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儿要做啊？”
  我又看了看顶子上的壁画，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个墓对盗墓贼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当然，对考古工作者来说，还是有很多发现的。
  我一咬牙，小心翼翼地爬出了盗洞，万金油在前，我在后，万金油问道：“银大少，有没有那个小丫头片子没发现的宝贝啊？”
  我说道：“毛都没剩下！”
  我们大概再转一个“之”字就能爬出去了，我一边将我的发现说给他听一边朝外爬，突然，万金油大叫一声：“银大少！小心啊！”
  我吃了一惊，挂在头顶的神火手电朝上一照，我发现了一块土砖和几块土疙瘩从上往下咕噜噜地滚了下来，我双腿是撑开的，努力将身子顶在盗洞顶上。
  一大块土疙瘩擦着我的脸滚了下去，咔地一声，这土疙瘩砸在了我的呼吸面具上，顿时，眼罩上的玻璃被砸裂开了，我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我没戴呼吸面具，估计我的脸得破相了。
  又是一块土砖滚落了下来，这土砖砸在了我的胳膊上，一阵痛传来，我的汗都下来了，还好没断，只是痛，我咬着嘴唇等待痛过去。
  万金油不好意思地说道：“银大少！不好意思呀！我光听你说话，没注意到卡在盗洞两边的土砖，嘿嘿！”
  我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听到我的下方传来了咕噜噜地声音，我的脑袋第一反应是这土砖的烧制质量还挺好的，正要往上爬的时候，我听到下方咯噔一声，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土砖撞在了墓穴的墓砖上。
  也就是这一瞬间，我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只是说不上来，接着，我听到的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的心头一颤，我伸手在万金油的屁股上推了一把，我吼道：“万金油！快爬出去！要出事儿啦！”
  万金油毫不停留地朝前爬了上去，我的速度更快，鬼王铲从背后摸了出来，我用力过猛，钢钎和撬棍也被抽了出来，顺着我的身后掉了下去，我顾不得捡，一把将鬼王铲插进了身旁的黄土里，我借势朝后猛蹬的同时，双手发力，整个人弹了上去。
  我一头撞在了万金油的脚上，呼吸面具的镜片彻底碎了，掉落到了呼吸面具里，落在了我的嘴唇上，锋利的碎玻璃扎破了我的嘴唇和下颌，我顾不得其他，也不敢喊，怕碎玻璃进了嗓子眼儿。
  现在我的一只眼睛可以看到东西了，虽然很黑，但勉强可以看到外面的月光了，我抽出鬼王铲的刹那，我的身后地底下发出了一声闷响，这声音不大，却地面震动，仿佛有一只地底怪兽要冲出来一般。
  我只感觉一股土气从地下冒了出来，喷在我的脸上，瞬间便迷了眼，我哪儿敢停留，咬牙再朝上蹿，我的这一步跨度极大，我暴露在外的眼圈儿上已经感觉到了微风，可就在这时，我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在朝下滑。
  我知道这是塌方造成的地陷，我能做的就是脚下再次发力，踩住盗洞的边缘朝前猛扑的同时，用鬼王铲狠狠地插进泥土里，等待地陷结束。
  这过程短暂，对我却感觉无比漫长，此时，我的半个身子已经露出了地面，但是整块地面的塌陷却拽着我朝中间滑去，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大家都看到过水中漩涡，越重的物体越容易被吸进漩涡，而地陷也是这个道理，尤其是中间中空的黄土和水流无异，甚至更加地危险，它会将周围的重物卷入中心，重物和我触碰，和被车撞的感觉差不多。
  就在这时，我只感觉腰间一紧，一股力量将我朝着边缘拽，我一下反应过来，之前我让万金油拉住的安全绳，下一秒，我做出了反应，我一手拽住安全绳，另一只手握着鬼王铲，我将鬼王铲插入土中的同时，双脚用力地反复蹬踏。整个人堪堪地爬出了地陷区域。
  万金油一把抱住了我的身子，又将我拉出一段路，他一把扯掉呼吸面具，喘着粗气说道：“哎呀！我去！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呼吸面具去掉，我吐了一口口水，将嘴里的碎玻璃吐掉，又将扎在下巴上的碎玻璃小心地摘掉，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说道：“你弄落的土砖顺着盗洞滚下去，撞到了墓穴的土砖上，可能不巧砸坏了‘十全十美牌’，导致了塌方。”
  “什么牌？什么尸美？”万金油问道。
  我只能耐着性子将什么叫“十全十美牌”给他解释了一遍，他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么倒霉？哎，如果我们要下去之前就把那土砖滚下去了，那不是说直接就塌方了？”
  我没有回答他，他想了想又问道：“哎！如果你刚才进盗洞的时候，碰到了‘十全十美牌’，那是不是也塌方了，我还救你呢，我也死下面了。”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是不是后悔跟我下去了？”
  “哪能啊？！我不怕死。”万金油劫后余生地故作轻松，“你说会不会是范柔娇故意设计的机关那？”
  他的话似乎点中了我，盗墓贼这个行业里的确是有自己盗过的墓不喜欢其他盗墓贼再光顾，与其这样，不如做个机关在下面针对其他盗墓贼，这点和鬼门的规矩也有相似的地方，我们鬼门是在自家挖过墓旁边留一个鬼脸标记，其他盗墓贼或者知晓的人看到就马上明白这个墓是鬼门人看着的，不要打扰。
  据说，当年祖师爷还在的年代，富商啊，官员啊还都要上门求一面鬼门标记令就刻在墓碑的侧面，意思是告诉其他人这墓穴是鬼门人罩着的。
  第236章 出事儿了
  如果范柔娇真的有这个心机，那她可真就是盗墓界的奇才，比我都过之而无不及。
  “我感觉不像是防人的。”我安慰自己道，“更像是为了下一场暴雨准备的，这场雨一下来，水流会顺着松软的盗洞进入墓室，当积水大到一定程度，土砖的承受力比一张纸好不了多少，一旦盗洞里堆着的沙土平衡力被打破，那就是大块的泥块滚落进墓穴，塌方就成了绝对。”
  “哦！还真是高明那。”万金油啧啧称奇道。
  乔丽潘从暗处跑了出来，看着一脸狼狈的我们，又看看一旁陷落的大坑儿，说道：“你们是挖坟还是挖地球呢？”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对乔丽潘说道：“很抱歉，这次你无法看到墓穴下的样子了。”
  乔丽潘有些失望，她不像我们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说道：“下面什么都没有了吗？”
  我将下面的发现给她说了一遍，乔丽潘握着小拳头，唰地抽出了一柄飞刀，用力地甩向了夜空，漆黑的晚上，一声嗖划过了黑暗。她愤慨地说道：“我哥哥给我说了，鬼门的规矩是出四存六，这样盗光了，或许一段文明就没有了。”
  万金油似乎感觉她不该讨论这个话题，说道：“其实……她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的，嗯！她的标准应该是出九存一吧。那不是还有一桌席面没有被动过吗？”
  乔丽潘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哦！这个墓里的发现倒是让我对我的研究也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在刀郎人的风俗习惯中，有的地方与中原地区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说事死如事生，他们将一桌酒席摆放在地上，没有人哭泣，皆是举杯畅饮，大概也是表达一种与已故之人喝最后一顿酒，或者是庆祝亡故之人此时此刻已经见到了他们心中的神。
  这个过程还需要举行很多仪式，比如说唱麦西热普会将一段郑重的歌词说与众人，有点像耶稣基督的祷告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文明有时候是想通的。
  乔丽潘说完之后，小嘴一撅，看向了万金油，说道：“你这个人毛毛躁躁的，还不如我和珉儿下去，我肯定有收获。”
  万金油憋得脸都红了，半晌儿说不出一句话，我看向了乔丽潘，说道：“这里的发现，你需要在一场大雨后报告给文物部门，记住，一定要在一场大雨后。”
  万金油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忙问道：“你不告诉李青武了？”
  我摇摇头，说道：“不了！告诉他一定会让范柔娇警觉，李所长的性子那必须马上过来取证，下面什么都没有，证据更不要提了，意义不大。”
  “那你们跟我回酒店吧，好好洗香香，睡一晚上。”乔丽潘说道。
  这话说得……
  酒店很不错，很有西境的味道，但我却没有一丝睡意。
  乔丽潘刚走，万金油说道：“哎！这妞儿可真是能说会道，说得我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还是我家金晶好！”
  我笑了笑，说道：“少数民族女孩儿大方，也不顾及什么，这就是西境女孩嘛，人也没往心里去，过了就过了。”
  万金油一边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儿一边冲进了浴室，说道：“银大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约范柔娇出来谈谈？”
  我其实一直没有从刚才的有惊无险中走出来，我不确定她是真的布下一个杀人的机关还是无心为之，不同的选择将决定我对她的态度，如果是杀人机关，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就算坐牢，我也要让她把牢底坐穿，但如果只是防止自己被发现，结合范华给我说的一切，那么我可能会网开一面。
  半晌儿，我说道：“我还要去看看他们挖过的墓穴，再做判断。”
  万金油大吃一惊，光着个屁股从卫生间跳了出来，他顶着一脑袋的泡沫，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说道：“啊？你还要去？下一个墓肯定也是空的，真心没必要了吧？”
  我笑了笑，说道：“我要去确定她的人品。”
  万金油缩回了卫生间，说道：“范柔娇人品嘛，细心，目标性很强，有领导能力。”
  他还在那里絮絮叨叨，我连衣服都没脱，已经睡了过去，这几天又没休息好。
  我记得我在睡着前，看到了一个场景。
  一群人沉默地将一口棺材放进了墓穴里，这墓穴只有一半，悲伤的味道弥散在四周，小声的哭泣声让周围的所有人依旧沉默着。
  这支送殡的队伍很奇怪，每个女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女人们也下到了墓穴里，将篮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道菜摆在了棺材前，接着后面的女人也是打开篮子放下一道菜后慢慢地爬出了墓穴。
  最后面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抬着一整块棺椁板子喊着号子朝着墓穴前移动，一个说唱麦西热普抱着土塔尔一边弹唱一边朝着墓穴走着。
  很快，他们下到墓穴，众人合力将棺椁盖子放在了棺材上，身后的哭声更重了，一个驼背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泥碗，泥碗里满是黄泥，他用沫子一点点地棺椁缝隙弥合。
  此时，又安静了下来，呼呼的风声似乎也戛然而止，男人们沉默地坐在了棺椁前，啵地一声轻响，酒坛子被打开了，咕咚咕咚的酒水倒在了碗里，筷子拿起的同时，说唱麦西热普停住了，这意味着亡故之人已经回到了神明的怀抱。
  气氛变了，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觥筹交错声在这个墓地里回荡。人们开始了大快朵颐，只有几个落土砖的人在一边将土砖一层层地码在墓穴上，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侧面的出口。
  还在墓穴喝酒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墓穴侧面的出口爬了出来，看着最后一块墓砖被填上，众人开始将一旁的黄土填入墓穴中。
  一个漂亮的土包子陪伴在一片美丽的胡杨林边上。那里绿草茵茵，那里鸟儿不绝，那里还有一片花海。
  早晨，我是被手机吵醒的。
  我一看是海子的电话，大概幺儿已经把人接回来了，我接起了电话。
  可那边却传来了焦急地回答：“珉儿，出事儿了！”
  第237章 不许见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
  “幺儿失去了联系！”
  “什么？”我大吃一惊，说道，“咱们不是安排了几个人陪着他一起吗？会不会是电话没有信号？”
  “不！其余的人也没了联系。”海子说道。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这就意味着出事儿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海子说道：“珉儿，我现在带人赶去乌鲁木齐，我们保持联络。”
  挂了电话，我还有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半晌儿，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雷辉！当时，这家伙在被李青武带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古怪的笑容，现在想来可能一切都是这家伙设的局。
  该死！他成功地骗取了我的信任，就是因为他给我说的基本上都是真的，这就是说谎之人最高明的地方，只说真的，说一句假话，也会被当成真的。
  看来，鹌鹑早就计划好了他一旦被抓住应当如何应对。
  我急忙拿起手机，拨给了李青武，他似乎还在睡觉，一听我的电话，说道：“银珉，你有新发现吗？”
  我说道：“他们都交代了什么？”
  李青武说道：“他们都不是关键人物，有一个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件事儿，那人也没有下墓穴。”
  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说道：“是不是那个叫雷辉的！”
  “对！就是他，他说他家里有些火药，让蛐蛐知道了，所以从他手里买，他怕出事儿，所以就跟着去了。”李青武说道。
  “他放屁！”我几乎吼了起来，我说道，“他一直在参与盗墓，他是他们中的核心成员，他精通爆破！你把这个人给我看住！我和他谈谈！”
  李青武一听也是十分意外，说道：“行！我知道了，我还在亦宁。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查起了所有能够最快抵达亦宁的交通方式，还只有飞机是最快的，同样是下午五点。
  我订了两张机票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进了浴室，水开到了最大，我仰起头，任由花洒的水浇在脸上，半晌儿，我猛地挥出一拳，砸在了墙面上，接着第二拳，第三拳……
  万金油冲了过来，说道：“银大少！你怎么了这是？”
  “我们被骗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将海子那边的情况告诉了万金油，万金油也是大吃一惊，说道：“这……这不可能吧。那我们现在赶回去！”
  早饭，依然是乔丽潘陪着我们，我吃不下，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奶茶，也不知是不是奶茶喝得太快，我胃里一阵恶心，哇地一口吐了。
  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幺儿那年轻的面容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不能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