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乔青莲明显感到曾照翠不在状态，明明屋里屋外的人都已经站满了，曾照翠却还往外看，看有没有人过来。
  好几次，还借故要喝水，走到厨房，又走到院子外面，大概是看尚德宣来了没有。
  乔青莲明白了，母亲是喜欢尚德宣的。
  只是，他们之间相隔太远，注定是不可能的。
  曾照翠明显地看着憔悴下去。
  一天晚上，等所有看电视的人离开院子，她插上大门，转身回屋，正要走进堂屋，忽然感到后腰被谁抱住了。
  曾照翠正要大喊，就听得低低的声音道：“翠姐，是我，我是德宣。”
  曾照翠浑身一颤，就那样僵住了。
  尚德宣说：“你不要动，你听我说。翠姐，我这几天没有跟你说话，只能在干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我都快要疯了，翠姐，翠姐，你想我吗？”
  曾照翠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尚德宣忽地意识到什么，欣喜若狂：“翠姐，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吗？是吗？”
  曾照翠还是不说话。
  尚德宣说：“翠姐，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傻瓜，承认了又怎么样？不是更让你痛苦吗？得到回应却不能结婚比得不到回应结不成婚，更让人撕心裂肺。
  曾照翠说：“你不要说了！我感到，感到这很耻辱！人们都会说我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全营子里的人，本来就在背后说我。”
  尚德宣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说耻辱？你为什么这么说？”
  曾照翠声音里有着悲戚：“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喜欢一个小她八岁的男人，这会让世人笑话的。所有人都会骂我不正经。你父母也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所有人都反对。我名声本来就坏了，我何必耽误你呢？你还要结婚生子，你的名声不能坏了！你走吧！趁还没有人发现。”
  尚德宣倔着说：“我不走！”
  曾照翠说：“我们孤儿寡母，本来日子就艰难，你是想把我们逼死吗？你以为，你想结婚就能结婚吗？”
  尚德宣说：“那我们私奔吧！到深山里去生活。”
  曾照翠摇摇头：“不，我还有莲莲。莲莲要读书，我不能丢下她。”
  躲在门背后的乔青莲眼眶湿润了：前世，母亲也是在这种矛盾中痛苦地死去的吗？你那么丢不下我，可最终还是弃我而去，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去了吗？妈，你那时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啊！
  或许，前世，母亲和尚金航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说不定也是尚金航强迫的，相比于瘦小干瘪的阴鸷的尚金航，母亲更喜欢的是身材高大阳光灿烂对她体贴入微的尚德宣吧。
  是人，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有心，就能够感受到尚德宣的一颗赤诚的心。
  可是，母亲明明喜欢尚德宣，却觉得这种情感是耻辱的，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情感，觉得自己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母亲，你是一个非常正经、再正经不过的女人。
  母亲，既然你喜欢尚德宣，那么，我就要帮助你。也算是帮助尚德宣。
  前世，尚德宣知道了你和尚金航的事，他也绝望了吧，所以，他才会自杀而死，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绝食而死。
  尚德宣怏怏地走了。
  关上门，曾照翠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