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大声嚷嚷：“你那个女朋友差点要把我们三个人扔到黄浦江喂鱼。你也不管管？”
  侉子不想和他们多说话，摆摆手说：“你们走吧！”
  大儿子推了推宋菊花。
  宋菊花只得又上前一步，低声下气地说：“侉子，你这两个兄弟在家里也没事做，我听说你是超市的经理，你就让他们到你超市里去做吧。你和铁子兄弟两个现在都混出来了，你也帮衬帮衬你这两个兄弟吧！”
  侉子忍住怒气，说：“那超市也不是我私人的，我是给别人打工的，我也没有权利让他们进去。我听说南方的工厂需要很多人，你只要肯干，还愁找不到事做？”
  宋菊花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也不认得、人........”
  侉子冷冷地说：“到工厂里打工，不需要认得谁。”
  宋菊花还想努力：“他们是你的兄弟，你就帮帮忙吧！”
  侉子脸色一沉：“我的兄弟只有铁子。我们是被亲妈抛弃的孤儿！”
  宋菊花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大儿子吵嚷着说；“你们两个在外面混得人模狗样的，却不管自己的亲妈，让别人知道了，我看你脸往哪里搁？尚德冲还要不要给书记开车了？”
  正在这时，曾照兰走了进来，一看见这三个瘟神，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喜的日子，哪来的三个煞风景的人啊？”
  大儿子仰起头，蛮横地看着这老婆子。
  宋菊花越发畏缩，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清不楚的“大姐”哼哼声。
  曾照兰问：“宋菊花，你这是来上礼来了？”
  宋菊花惭愧地低下头。
  曾照兰又问：“儿子结婚，你这个亲妈不来上礼，你是来做什么来了？”
  宋菊花哼哼唧唧地说不明白。
  曾照兰说：“宋菊花，你都四十大几的人了，你怎么越活越回头了？你现在已经成家了，你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现在，各家门，立家户，各人过自己的日子，各不相干，你怎么老是来缠着这兄弟俩？你嫁的这男人是什么东西，这一家又是什么人，十里八乡的谁不清楚？
  怎么，你还想扒着人家过活？人家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你？
  你看他结个婚风光是吧？我告诉你，那是尚家营老少爷们仁义！
  你看看，孩子结个婚，连锅灶、碗筷、柴禾、白菜、萝卜、豆芽、冬瓜、花生、蚕豆、鸡鸭鱼、鸡蛋咸蛋，哪一样不是村子里的人送的？这么多出了五服（注释）的，没出五服的，都来捧场，你这个当妈的做了什么？客送走了，哦，你来了？你还真好意思？”
  曾照兰气哼哼地瞪着宋菊花。
  宋菊花垂着眼，小声哼哼：“我，我不知道他结婚。”
  曾照兰说：“那你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想上一百还是两百的礼钱？”
  宋菊花更加不敢抬头。
  她是来要的，不是来送的啊！
  曾照兰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空着手来的？
  宋菊花，我说句你不喜欢的话：你当初抛弃了他们，现在就不应该来找他们。
  你没有把他们从小养大，你就不应该指望让他们养你到老。
  我再说句不中听的话，退一万步说，除非，你丈夫和儿子都死了，那时，他们可怜你一个孤老，是会给你养老送终，现在，你什么都别想。”
  大儿子一听火了，指着曾照兰就骂：“你这个死老婆子，你说谁死啊？”
  曾照兰的火腾地被点燃，一蹦三尺高，巴掌拍得震天响：“哪里来的野兔崽子？老娘说的就是你，你把老娘怎么着？老娘不仅要骂你还要揍你！”
  说着，朝院子里收拾东西的人吼道：“院子的人，耳朵都聋了？给我将这几个人撵出去，不出去就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这六个人得到指令，嗖地窜过来，挥起棍子就要打。
  大儿子抱着脑袋撒蹶子就跑，小儿子见事不妙，也跟着逃窜。也不管他们的老娘了。
  宋菊花煞白着脸，一边退，一边说：“别打，别打，我走！”
  曾照兰扬声道：“老少爷儿们，以后，只要这两兄弟敢来我们村子，见一个打一个，见一次打一次。”
  又高声对宋菊花喊话道：“宋菊花，你这个憨婆娘，都是你的儿子，你怎么那么偏心？当初，你就狠心抛下三岁的铁子跟个臭男人跑？
  现在，这两个兔崽子这么大了，有手有脚，你为什么不叫他们好好干活挣钱？还想来吸干侉子和铁子？你妄想！
  我们尚家营老少爷儿们都不答应！
  宋菊花，我告诉你，除非你男人和这两个兔崽子死了，你成了孤老，那时，他们两兄弟会给你养老的，别的人，休想！”
  不一会儿，院子外来了很多的人，纷纷指着宋菊花，骂她“憨婆娘”。
  这两个兔崽子早飞也似地逃走了。
  宋菊花顶着众人的目光，扎下头，畏畏缩缩逃出了尚家营。
  侉子感激地对曾照兰说：“大妈，谢谢你！”
  曾照兰说：“你别怪大妈多事就行。这两个没脸没皮的，你现在不狠点，以后会黏在你身上甩不掉的。”
  侉子说：“我知道。他们到上海找过我。”
  曾照兰大吃一惊：“他们竟然还去过上海？我的个妈呀，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啊！看来，我今天撵得好！”
  院子里有人喊：“曾大妈，威武！”
  曾照兰笑道：“去去去，都滚开！别给我灌迷魂汤了！”
  看热闹的众人陆陆续续散了。
  曾照兰说：“我来给你算个账。伍佰元，用了三百八十元，退你一百二十元。”
  侉子吃了一惊：“只花了这么多？”
  曾照兰说：“有的是买的，大多数都是别人送的。油条鸡蛋鸭蛋还有那么多的蔬菜都是大家送的。就是送礼的那些好东西是买的。两条大鱼也是我家堰塘里的，送给你的。”
  侉子喉咙里有些哽咽，说：“大妈，我欠下大伙的情还都还不完。”
  曾照兰说：“侉子，可别那么说。什么欠不欠的，这是一个祖宗，大家互相帮衬。以后大家有什么事，你和铁子两个，特别是铁子，合理的就帮，不合理的就不要违反规定，丢了自己的饭碗，失了做人的原则，那就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