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连续枪响之后，卡车渐渐放慢了速度，终于在轮胎瘪掉的那一刻停下。
  我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柔哭喊着冲过来抱住我的脖子。
  “妈咪！”
  唐天齐跃上驾驶座，从里面拽下来一个男人，他满身酒气，醉醺醺地连站都站不稳，一双泛黄的眼睛东看西看，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啸声同时而至，附近的居民全都被吸引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我们，窃窃私语。
  唐天齐走到我身边，往我身上披了件衣服，挡住了路人的目光。
  嘈杂的环境中，周太太边哭边跟着周成上了救护车。
  我慢慢站起来，紧紧握着小柔的手，竭力镇定地起身。
  天空灰蒙蒙的，起风了。
  “先生，太太，我们回去吧。”珍妮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一直在发抖。
  好好的一顿野餐，蒙上了车祸的阴影，回到家之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珍妮靠在门旁，低头拧着衣服，声音沉闷地说：“太太，刚刚我打过电话去医院了，周太太安然无恙，不过周先生情况不太乐观，可能需要截肢。”
  “让几个人在那里守着周先生，一旦有事，马上通知我。”我吩咐了一声。
  等珍妮走后，唐天齐这才起身，一只手捂着胳膊，走到了浴室。
  “哗——”
  浴室的水开了，隐约伴随着几声隐忍的声音。
  我跳起来，匆匆翻出医药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他吓了一跳，下一秒，皱着眉头看我：“出去。”
  我盯着他胳膊上的血，明显是被锐器挫伤的，外层的皮掉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受伤了就直说，有什么好逞强的？”我翻开箱子，找出消毒酒精，抓住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倒下去。
  他痛得额头冷汗涔涔，咬牙低吼：“江末然！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我平心静气地替他擦药，包扎，顺便在上面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虽然我们现在正在冷战，可不管你有多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应该也能看到，有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郑重其事地朝他伸出手，“我们结盟吧。”
  唐天齐抿了抿唇，黑眸在我严肃的小脸上逡巡，眼神忽而柔和，忽而无奈。
  我正琢磨着他是不是又准备和我吵架，他忽然问：“以前，你是不是也帮章远钧这样包扎过伤口？”
  他冷不丁提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会儿，立刻皱眉。
  “我是被人打晕送到章远钧房间里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我脸色一沉，再次解释。
  他慢慢靠近，把我逼到墙角，一只手撑在镜子上，眼前就是他线条流畅的腹肌。
  “听着，那晚的事，我会找出幕后黑手，但从现在开始，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跟那个男人再有联系。”
  我嫣然一笑，贴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呵气如兰。
  “你现在可以答应，跟我演这出戏了吧？”
  唐天齐眸光微深，他忽然拿起一旁的花瓶，重重摔落在地。
  一声巨响之后，我捂着耳朵尖叫一声，捏着嗓子哭道：“唐天齐，我要跟你离婚！”
  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眨眼间，花瓶又摔了几个。
  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浴室里闹出来的动静，大概整个别墅的人都能听到了。
  里面叫骂声不断，外面也是一团乱。
  珍妮不断敲门，提高了声音，焦急地喊着：“先生，太太，你们别吵了，小柔听到会伤心的。”
  我冲唐天齐使了个眼色，他摇了摇头，见我瞪他，无奈地冷冷喊了一句：“滚出去！”
  门打开，珍妮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掩面奔出来，扭头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紧紧跟上了我的步伐。
  我冲进卧室，扑进了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他竟然发这么大脾气。周先生车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大声吼我？”
  脚步声慢慢接近，珍妮在我身边柔声劝说：“太太，男人说的话，都是气话，况且先生那么疼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用手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眼泪又跟开闸的洪水一样喷出来。
  “不会的，他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也许他早就不爱我了。”我垂下头，神色落寞，心里着实佩服自己的演技。
  珍妮满脸狐疑，忽然问：“先生该不会是……外面有女人了吧？”见我又要哭了，她急忙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表情。
  我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看在以往我帮你的份上，珍妮，你陪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她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眸子，心里倏地寒了下去。
  有那么一秒钟，我甚至想问问她，你是真心待我吗？
  我复杂的神情，并没有被珍妮看在眼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唇角微微上扬，似乎藏了种小欣喜在心里。
  隔天，唐天齐刚出门，我跟珍妮也鬼鬼祟祟地跟了出去。
  “师傅，麻烦跟紧前面那辆车。”我扶了扶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急促地说。
  珍妮小声问：“太太，您真的确定要跟踪先生？”
  “当然！万一他真的在外面有女人怎么办？”我连声催促司机，生怕跟丢。
  车子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座寂静的别墅区停下。
  “小姐，这一带是有钱人的私人住宅区，我的车进不去。”司机回过头说。
  我跟珍妮当机立断，立刻下车。
  附近绿意葱茏，参天大树洒下一地阴凉。
  四周不时有推着婴儿车出现的太太，和遛狗的小孩儿出没，环境和谐而又静美。
  珍妮似乎被触动了一些心事，喃喃说：“要是能跟心爱的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一定是件很美好的事。”
  我拉着珍妮坐在一间视野开阔的咖啡馆里，没等多久，就看到唐天齐出现，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露肩洋装的年轻女人。
  走到跑车旁，唐天齐似乎不经意地挽了一下女人的纤腰，她抬起头莞尔一笑，眼里流光明媚。
  我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南希。
  于是我真情实感地酸了。
  虽说这是演戏给珍妮看，但他找谁不好，非得找南希。
  难道最近他身边出现的那些丽萨玛丽还有简妮全都消失了吗。
  我心里暗自吐槽，没想到这两人朝着我在的咖啡馆走来了。
  珍妮机灵地拉着我转身，我们俩同时拉低帽檐，躲过了两人的目光。
  “一杯美式咖啡，一杯焦糖玛奇朵。”南希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要热的，她身体不舒服。”唐天齐低沉悦耳地加了一句。
  我立刻气得牙痒痒，伸手捂住了腹部。
  拜托，我今天也来了大姨妈不舒服，怎么没见他关心我？
  “您好，先生，今天我们咖啡馆做活动，男女朋友只要留下一张情侣照，就能得到咖啡馆的一杯特制新饮品，您愿意尝试吗？”侍者端上咖啡，笑吟吟地说。
  像这种事，唐天齐这种自负冷傲的人，当然从来不会配合。
  可这会儿他跟转了性似的，居然微笑着与南希挨着头开始自拍。
  不只是我，就连珍妮也诧异不已，她看了一会儿，立刻转过头，这回的眼神变成了同情。
  “太太，我想先生，可能真的喜欢上这个女孩儿了。”
  我酸溜溜地低下头，用力喝了一口咖啡，动作太猛，立刻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我狼狈地扯过纸巾捂住嘴，不想惹来对面南希的关注。
  “那边有位小姐，好像不是很舒服……”南希低声说。
  我生怕他们把我捉个现行，掏出一张钞票拍在桌上，拉着珍妮逃了出去。
  “刚刚让你拍的同框照还在吗？”我严肃地问。
  珍妮指了指手机，满脸肯定：“放心吧，一张没漏。”
  “很好，反正是他出轨在先，我就不信上了法庭，他还能狡辩。”我抬手撩了一下长发，斩钉截铁地说，“从现在开始，我要收集他出轨的证据，然后跟他离婚！”
  珍妮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毫不犹豫地支持我先发制人。
  她眨了眨眼睛，提出了很中肯的意见：“离婚前，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他有多少财产，以免先生进行财产转移。”
  “珍妮，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帮我调查清楚。”我迟疑了几秒钟，低声说，“他有一些文件，放在书房里，只是很少让我接触。”
  “太太，你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她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掌心，郑重承诺。
  我垂下眼眸，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但愿如此。
  晚上，我敷完面膜，刚要上床，窗户开了，一道黑影跳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抓起房间里的棒球棍，一棒子打过去。
  “是我。”唐天齐摘下鸭舌帽，一把抱住我，俯身亲了亲我。
  想起他白天跟南希的缠缠绵绵，我哼了一声，双手环胸，忍不住揶揄：“你跟她，不会是假戏真做吧？”
  他懒洋洋脱下外套，露出里面轻薄的黑色衬衣，他坐在一旁，随手撑着脑袋，静静地打量穿着睡衣的我。
  “非要在午夜时分，讨论其他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