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倾酒。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更新:2021-07-30 03:17      字数:5929
  原本为了车内不过分安静的广播在彭羚唱完之后被乔卿久关掉了。
  因为下一首还是怀旧系列——潘玮柏的《快乐崇拜》。
  一中广播操专用曲。
  乔卿久条件反射, 听到会想吐,所以给关了。
  如果能重来的话, 乔卿久宁可耳朵受点儿折磨。
  最起码能够在此刻假装音乐声音大, 她没听见萧恕说些什么东西。
  阴差阳错是个坏东西,次次跟乔卿久过不去。
  即便乔卿久早早过上了跟萧恕面对面喊哥哥,背地里喊他狗比的日子。
  也没办法直接在本人面前说出来。
  吃饱了火锅骂饲养员, 跟摔碗骂厨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未免太不是东西了。
  好在萧恕随口那么一提, 过了便过了,并不求乔卿久的回应。
  后来的路上两人又都安静下来。
  西四胡同里停不了车, 萧恕开到了清狂门口停。
  清狂作为汽车改装厂, 有容纳十六辆车的小型车库, 平常萧恕会停车库里。
  但今天带了人, 他就懒得再开闸门停进去了。
  越野车底盘比普通轿车高许多, 乔卿久中规中矩的踩着踏板下来。
  仰头看见红色广告灯牌【清狂汽改厂】。
  萧恕开后备箱拿了她的书包, 两条肩带并拢拿在手里。
  又绕到副驾的位子,把那瓶乔卿久没打开的水拎出来,扭开了塞到她手里。
  嗓音清润, 似笑非笑地侃她, “打不开瓶子, 干脆不喝水了, 还挺倔犟, 谁教你的啊乔卿久。”
  乔卿久耸耸肩, 眼神清亮, “从小我家里人就告诉我,努力得不到的东西,那不要了根本不可惜。”
  歪理一套接一套的。
  萧恕说不过她。
  他叹气, “罢了, 反正还有我在呢。”
  弄脏的校服外套被女孩子松松垮垮的兜在臂弯里,萧恕顺手捞过来,跟书包同手拿着。
  “刚刚我穿校服坐在地上,弄脏了,你别拿了。”乔卿久伸手想要拿回来。
  被萧恕的手挡了下,“没关系,我不介意。”
  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吃烧烤、摘番茄动个手要擦三分钟的人是乔卿久一样。
  萧恕瘦长的手指挽了红白校服,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
  乔卿久没办法,只能由着萧恕去。
  她仰头喝水,视线持续停落在暗红色灯牌上,久没移开。
  萧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仿佛拥有读心术般说,“没打错字,就是三点水青。”
  “真的吗,这事困扰我一个月了。”乔卿久微讶。
  黑眸流转,头微微偏,好奇的看着萧恕,等他给自己解惑。
  托学辅路单行道的福,之前乔卿久回家都是一中出门直接往北走,少有来南侧晃荡的习惯。
  西四胡同跟清狂都在一中南边,搬到西四胡同步行上学之后,乔卿久才真正的注意到这家汽车改装厂的名字。
  对于这个岁数的少女来说。
  轻狂是常见词汇。
  思维这东西万一固定下来,便很难再把固定的词组同其他词联系起来了。
  当然乔卿久是个擅用搜索的人,清狂在百度百科上共拥有三种注释,其中第二种释义为放逸不羁,同“轻狂”。
  所以乔卿久一直以为是老板打错字,不影响意思,懒得改。
  “真的啊,老板我认识。”萧恕站在她面前,垂眼若有其事的讲,“我学汽修的,就跟这打工呢。”
  “……”信他有鬼了。
  乔卿久沉默了三秒,踮起脚尖,微微起跳,迅速的拍了下萧恕的头,嗔道,“骗砸!”
  使完坏转身就跑,萧恕在原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快步跟上去。
  十一点多的胡同巷子里颇安静,因怕打扰到别人休息,乔卿久刻意放慢了脚步。
  萧恕大步跟上来,同她并肩走着。
  他左手拿的全是乔卿久的东西,娴熟得仿若本该如此。
  “修车是假的,跟老板熟络是真的。”萧恕声线清洌动听。
  他逐字逐句的讲解,“真的是三点水的清,出自李商隐的《无题》。”
  月色清凌凌地铺散在石板地上,他们走在归家的路上。
  归家。
  这样的认知让乔卿久脸红心跳。
  八号院在胡同深处,无意间拉长了并肩的距离。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1],清狂是痴情的意思。”萧恕字正腔圆的念。
  乔卿久蓦然侧目,胡同里路灯稀少,她借着月光看清萧恕深邃眉眼,攥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上面似是还残着萧恕的体温。
  少年人喋喋不休的为她解惑。
  乔卿久停下脚步,萧恕回眸看她。
  微扬的唇角带了浅淡的的笑意。
  萧恕问,“是我背错了吗?”
  “没有。”乔卿久摇头,笑笑答,“你全对,我只是好奇,社会少年不光得背小弟名字出处,连广告牌来源都得记下来,果然混社会也没我想象的容易。”
  “那可不咋的。”萧恕轻佻应,又恢复了平常没什么正形的模样。
  吊儿郎当,笑得痞气十足,“我们社会少年,多才多艺。”
  乔卿久现在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刚才就该打爆他狗头!
  让他贫!
  “来来来,你卖一个,我看看大哥卖的到底咋样,值不得那个票价。”乔卿久也来了劲。
  她昂着头嘟哝,非常不服气。
  萧恕无可奈何的笑笑,摸出手机,指尖扣了两下屏幕问,“诗朗诵可以吗?”
  乔卿久抽了抽唇角,“行,你念吧,我看着。”
  萧恕不太自在的单手解衬衫扣子,他原本扣到脖颈中段,不高不低的位子。
  现下多解掉两颗,精致的锁骨展露出来,锋利的喉结随之滚动。
  美色当前,乔卿久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别动。”萧恕突然把书包拦到肩上,弯腰蹲下来,衬衫从侧面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
  乔卿久乖巧的站在原地,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她穿了双丝带帆布鞋,鞋带是飘带打出来的,可爱的打紧儿,就是容易散开。
  萧恕修长的手指捻着丝带两头,稍作比量,然后利索地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
  乔卿久无端想起来那天自己卫衣下摆的蝴蝶结,那件卫衣被她收进柜里,蝴蝶结始终没有拆掉。
  萧恕系的非常快,再抬头时把手机屏幕冲向乔卿久。
  “给你念这个好不好?”萧恕眼尾上挑,唇角噙着笑,“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好吗?”
  有黑猫蹿上墙檐,黑夜掩盖了它原本的颜色,留下双幽蓝的眼睛。
  正晃荡着尾巴,直勾勾的盯着下面的两只不属于猫星世界的丑陋生物。
  “……”
  乔卿久跟萧恕对峙多次,屡战屡胜,首次以失败告终。
  蝴蝶结带来的那点儿温存顿然无踪。
  她迅速打了个哈欠,捂着嘴,黑眸里蒙上层水雾。
  茫然地看着萧恕,“我怎么突然困了。”
  装得有模有样。
  萧恕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停下来,“没事,那回去哥哥给你当睡前读物念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睡前听英语听力。”乔卿久坚定的拒绝他。
  萧恕重新把书包拎回手里,漫不经心的讲,“我用英语念也不是不行。”
  “你行什么啊。”乔卿久小声嘟哝。
  萧恕乐了,“我不行?嗯?”
  讲道理,如果只看外表,萧恕这张丰神俊逸的脸,再配上动听的声线。
  怕是来个不知道前情的,还真就相信了。
  假如乔卿久真没听过萧恕辍学两年的故事,她还真能相信,萧恕会拿英语翻译过来给她念。
  但很不幸,虽没特地关注过萧恕的生平。
  可是萧恕同学因长相过于优越、事迹过于辉煌,被同学们口耳相传下来,乔卿久零零总总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大哥你都快两年没读书了,你念中文牛逼,我算你小时候好好学习,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一个没落下。
  可你念什么英语?
  但凡喝酒时候多就几个下酒菜,都不至于这么上头。
  萧恕没有再调戏为难乔卿久,这姑娘还有作业要写。
  折腾圈下来都快十二点了,总不能让乔卿久再凌晨五点钟起来补作业吧?
  萧恕见识过她早上补作业的模样,对自己今夜的行为深感忏悔。
  耽误孩子学习了,他有罪。
  ****
  进了八号院后两人各回各屋,未再有交流。
  乔卿久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垫着散在肩头,瘫坐在椅子上发了几分钟呆。
  她没开大灯,书桌上的护眼灯照亮区域不大,屋子整体偏暗。
  天花板上的星月壁纸泛着微弱的荧光,无一不昭示着萧恕予她的温柔。
  乔卿久定了几次神,从架子上取下手账本。
  纸张上精心用贴纸贴了画幕,蝇头小楷落定于空白纸面。
  周一,晴。
  上午跟应应在水房聊天,下午练舞练的相当不顺,晚上跟萧恕吃了火锅。
  写到恕字时候乔卿久顿了下笔,画风不再是流水账的记录日程。
  萧如心应该是萧恕的逆鳞,不能轻易提及的对象,有某个刹那我差点儿开口询问,幸亏理智压抑住我的行动……
  我只是浅薄的喜欢上一个人对我的温柔,无法判定我是否是唯一承受温柔的个体。这是我的一个人的问题,不该妄想太多。
  你会一直在吗?
  她想问萧恕问不出口的话。
  乔卿久写到这句,戛然而止。
  合上本子后又发了两三分钟呆,才终于凝神开始专注地做起卷子。
  对于应试考生来讲,做题是骨子里刻着的习惯,乔卿久未必真的多专注,可好在卷子是磕磕绊绊的完成了。
  让她意识到可能无法用理智说服感性的是躺下闭眼后的辗转难眠。
  乔卿久在床上摊成大字型,睁开眼是萧恕送她的满墙星空,闭上眼是萧恕的深邃眉眼。
  身体在发出休眠的信号,大脑神经却不肯让她安睡。
  有些念头一旦滋生,就会一直在心底反复演练,分析利弊,不得出答案誓不罢休。
  算了吧、算了吧、真的算了吧。
  别人睡不着数星星数月亮数绵羊,乔卿久睡不着数算了吧。
  我只想平稳的活下去,到我没有牵挂那天,自己去死。
  数到第六百七十二个算了吧的时候,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陷入睡眠。
  凌晨三点多萧恕开门去给萧如心上香,隔壁房间没有丝毫光亮。
  人大抵已经睡熟了。
  院里晒衣杆上挂了那件被弄脏的红白校服外套,水落下来把地面小幅度的洇湿。
  萧恕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站在院子里观察了小半天。
  恍然大悟。
  四合院不像楼房可以把衣物晾挂窗外或者阳台,都是直接在院子里搭杆晾晒的。
  而乔卿久此前从来没在院子里晒过自己的衣物,她好像除了必须要用到的厨房、卫生间之外。
  没有在八号院除了她那间卧室以外的任何公共区域,留下过自己存在的痕迹。
  若不是夜里隔壁会亮起的灯,甚至让人根本察觉不到,院子里多住了一个人。
  乔卿久以自己的方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今天开始,有些事情开始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
  “我靠,你听我的,这题按我的做法,指定没错,路沉眠错了!他根本不行!”
  “滚,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你才不行呢!”
  “洛今你别站着了,快来评评理,说谁做的对!”
  “我……我觉得都对,但我的做法跟你们都不一样。”
  “靠啊!怎么还能有第四种做法?”
  早自习前的教室热闹的仿佛早市,什么声音都有,杂七杂八的糅合在一起。
  窗边的梧桐叶片遮挡住大部分明媚晨光,被浇多了水的绿植蔫黄的耷拉着脑袋,两台风扇呼啦呼啦的转着。
  “来来来,不算白不算,算了图心安,马上分科期末考了,少女真不来上一卦吗?”
  陈毅敲乔卿久的桌子,振振有词。
  乔卿久昨晚没睡好,正趴在桌上补眠,恍恍惚惚的抬起头问,“算什么?”
  迟辰站在陈毅旁边,手里捧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纸箱子。
  箱子上面开了个圆洞,迟辰大力晃荡了几下,递到乔卿久面前,豪迈讲,“你命由你不由天,抽签、算卦、逆天改命了解一下。”
  “……”乔卿久当即要趴下装死。
  被迟辰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他把抽奖箱往乔卿久旁边的空桌上一摆,手撑着桌面不许乔卿久趴下。
  有模有样的虚拢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神叨叨的讲,“唉久久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能脱离组织群体啊。”
  乔卿久面无表情地看着迟辰,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迟辰手臂划圈,兴奋得说,“现在在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抽了,你不抽多不合适啊,显得我们孤立你,我哪能害你啊是不是。”
  那谁知道呢,乔卿久腹非心谤,慢吞吞地转过头,“我应也抽了吗?”
  应长乐大小姐脚踩着课桌隔档,无线耳机塞在耳朵里,正在专注刷手机。
  她桌上扔个折了两折的纸条,赫然是抽签纸。
  得,好基友一生一起走。
  乔卿久只想把这两个活宝打发走,继续趴着缓神。
  她在迟辰跟陈毅期待的眼神下。
  摸出张纸,摊开一看。
  “理科幸甚有你、期末考试如你所愿、索托全圆满。”
  合着全是吉祥话啊,难怪全班都参与了这个智障游戏。
  “借你吉言。”乔卿久晃了晃纸条,敷衍道。
  迟辰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讲,“别着急谢我啊,你看的是反面,还有一折呢。”
  乔卿久双指错了错纸面,还真是两折。
  她把另一面掀开来,睡意当即无踪,反之是头嗡嗡作响。
  一、当众俯卧撑十个,姿势标准。(限男生)
  二、扎一天双马尾。(男女不限)
  ps:既然参与抽了签就要玩得起哦。
  陈毅探头看见最末尾几个字,拍大腿感叹,“这是什么?这就是命中注定啊。”
  乔卿久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陈毅意识到自己在正主面前嗑cp舞得过分了些。
  立马收敛了表情,指指旁边听歌听的与世隔绝的应长乐,解释说,“这箱子里只有两张双马尾,应长乐同学刚刚也抽了扎双马尾。”
  什么叫流年不利?
  这他妈就叫做流年不利!
  迟辰跟陈毅坑完乔卿久,便马不停蹄地跑去门口堵着新进门的同学继续坑了。
  乔卿久搓了搓脸,扶着自己的桌子,斜身越过过道,去叩应长乐的桌子。
  桌上出现双细白的手,应长乐摘掉耳机,朝她看过来。
  乔卿久有气无力问,“真的要扎双马尾吗?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合伙在坑我们。”
  “不管你扎不扎。”应长乐认真答,“反正我不陪你扎。”
  “那就好、那就好。”乔卿久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我全听你的。”
  应长乐桃花眼微眯,上下打量着她,末了不怀好意地问,“你昨晚干什么了?这么虚弱?”
  “……恶人先告状是吧应长乐同学!”乔卿久愤怒的站起来凑到应长乐旁边,勾锁着她的脖子。
  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吐槽,“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在萧恕哪儿把我卖了的事情呢,你竟然还调戏我!是人吗!”
  女孩子是面皮薄的生物,稍微一闹疼,皮肤就泛出薄红。
  应长乐受制于人,却不落下风,“那你对买家还钟意吗?”
  这把轮到乔卿久脸红了。
  支棱姐的提前进门打断了这场闹剧,窗户大开着,参差不齐的朗读声从二班传出来。
  仅有两个迟到的同学躲过了抽签一劫。
  但喜提走廊半小时罚站,不知是喜是悲。
  早上还坚定不移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谁扎双马尾谁是狗。
  等到中午,乔卿久已经跟应长乐约定好明天扎双马尾是扎高点儿,还是扎低点了。
  原因很简单,十几岁的人,面子大过天。
  早读连着第一节课都是支棱姐的英语课,课间十分钟被无情占用来做小考卷,想去卫生间的自己去。
  等到第一节课下课,迟辰跟陈毅哥俩好勾肩搭背的上了讲台。
  一个做仰卧起坐、一个做单手俯卧撑。
  边做边念叨着,“愿赌服输,既然作为活动发起人,那肯定要做出个表率的。”
  乔卿久算是见识到了,迟辰当真是狠角色。
  连自己都往死里坑的人,你还能说点啥?
  由于单手俯卧撑难度系数过高,打铃前迟辰还没来得及做完。
  李念捧着教案进门就撞见这一幕。
  她笑吟吟得靠在门口问,“怎么,迟辰你帮我把语文课改成体育课了啊?”
  “噫……”全班此起彼伏的发出嘘声。
  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给李念说明情况,“老师他俩打赌输了,正在这完成任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