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_分卷阅读_96
作者:竹西      更新:2020-06-12 07:15      字数:3939
  赵香儿拍手笑道:“看,连十三都这么说,可见这样想的人不止我一个!”
  游慧笑道:“所以还有人专门去舔了那墙,可墙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可见是真的显灵。”
  珊娘呆了呆,遗憾道:“可惜了,我竟没那福气看到。”
  赵香儿忙笑道:“你能看到的。后来寺里的和尚提议,照着那个印子在墙上刻个佛像的影子出来,现在已经刻好了。”
  林如稚笑道:“再没想到,这竟还助了孤贫院一把。那孤贫院原就跟梅山寺只一墙之隔,借着这个东风,那些老弱病残就在庙旁边支了小摊卖些吃食玩意儿,倒意外谋了条生路。”
  这样的事一出,连珊娘自己都差点忘了她的那点事,跟着一阵好奇地打听,就更别说是别人了。
  当然,她也只是“差点”而已。她心里到底不踏实,便拐着弯地向林如稚和游慧赵香儿一阵打听。她这才知道,当初她才刚出事的时候,镇子上确实曾热议过一阵子,只是那时候传说的版本就很多很乱,且许多还是左右相违的版本。所以到了后来,便是再传些什么耸人听闻的话,肯信的人也不多了……何况之后还出现了更为耸动的“蚂蚁显灵”。
  便是大家再对珊娘的事怎么好奇,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不像这个“吉兆”,是自己可以沾光的,且十三儿也不可能像梅山寺的墙那样任人参观,所以大家转眼就把珊娘的事抛过了脑后,只热议起这“显灵”的头条来……
  ——果然,不管哪个年代,想要上头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珊娘巴不得不上这个头条呢。
  而,珊娘和五老爷都不知道的是,不管是“蚂蚁显灵”也好,还是那些有关绑架案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其实都是袁长卿在幕后悄悄策划的……
  袁长卿不知道的则是,他这里悄悄做着的一切,其实都叫江阴城里太子爷派来的那位钦差大人看在了眼里。回京后,那位大人便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报给了太子爷。
  要说以前东宫对袁长卿的看重,很大程度只在于他的文才斐然和他那超越自身年纪的成熟稳重,如今那一位则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竟还是个不可多得的智囊型人才……当然,此乃后话。
  再说回珊娘。
  文定之期的巧合,叫珊娘陡然生出一种宿命之感。午睡梦回时,她甚至觉得,老天爷之所以安排她这番重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和袁长卿之间的这段孽缘……是专门给她一个机会,去修正和他的婚姻?!
  可若是那样,为什么单单只有她一个人重生?!难道在那段关系里,做错的人只她一个?!他就没有错?!
  而细思量起她如今所知道的这个袁长卿,珊娘忽然顿悟到,前世时她对他的了解其实很是肤浅……当然,这也是因为他那时候根本就没给她机会去了解他!
  ……也就是说,这一世,他肯给她机会去了解他了?!
  ……凭什么他给她机会,她就得了解他?!
  这么想着,珊娘忽然就是一阵暴躁。
  偏这时候侯玦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手里还拿着几只新鲜的莲蓬。
  随着时过境迁,侯玦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他跑进珊娘的起居室,见珊娘躺在窗前的软榻上,便脱了鞋,利索地爬上软榻,献宝似地将那几只新鲜莲蓬杵到珊娘的眼前,笑弯着一双和珊娘相似的柳叶眼儿笑道:“姐姐猜猜,谁给的?”
  对于珊娘的亲事,家里只有五老爷知道个详情。侯瑞因常在外面走动,跟珊娘一样,很快也知道了被五老爷刻意瞒过的那些闲言碎语,加上他原本对袁长卿的感观就不好,如今更是迁怒于袁长卿,对他可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没有老拳相向,就已经是他克制着自己了。家里也就只有小侯玦和五太太一样,真把袁长卿当未来的姐夫看待,且不说袁长卿之前还曾救过侯玦。因此,便是这时候因着二人的亲事尚未下定,袁长卿不好登门,他仍是想着法子通过侯玦偷偷给珊娘送点小物件。比如,这时鲜的莲蓬。
  珊娘才刚午睡醒来,正因梦里梦到的往事而心烦着,如今一看到侯玦手里的莲蓬,顿时就是一阵恼火,劈手夺过那莲蓬就从窗口扔了出去,一边教训着侯玦:“什么人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竟都往我面前递?!”
  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侯玦呆了一呆,委屈地鼓着双颊道:“这是姐夫叫我给你的……”
  “什么姐夫?!哪来的姐夫?!你姐姐我还没嫁呢!”珊娘又是一阵低吼。
  可再怎么忐忑,再怎么不安,日子仍似流水般静静淌过,文定之日很快就到了眼前。
  在文定过礼之前,五老爷先给珊娘行了及笄礼。上一辈子这及笄礼只走了个形式,连正宾有司也全都是自家人充当了。这一回,虽然珊娘腿还断着,行动不便,老爷仍尽可能地搞得很是隆重,特特请了林老夫人作正宾,林如稚则抢得了一个有司之职。
  这里才刚礼毕,那里袁家送文定礼的队伍就到了。
  万幸的是,珊娘这会儿乃是半残人士,便是需要她亲自出面的场合,也都是能简省就简省了,于是转眼间,她就被人抬回了她的春深苑。此时前面仍在走着文定的仪式,侯家的姑娘们作为女方亲眷,全都留在前面观礼了,只有林如稚、游慧、赵香儿这几个小伙伴,伴随着珊娘回了她的院子。几人在春深苑里一阵观花下棋自得其乐。
  而即便珊娘再怎么自欺欺人地不肯正视这桩婚事,这桩婚事在众人眼里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见她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林如稚和游慧等人先就是一阵挤眉弄眼。
  林如稚笑话着珊娘道:“再没见过比你更不像个新娘子的新娘子了。”
  珊娘抗议道:“不过是订个亲,怎么就是新娘子了?!”
  游慧笑道:“怎么就不是新娘子了?文定纳吉过后,就该是纳征请期了。难道说,非要走到迎亲洞房那一步,你才肯承认你是新娘子?”
  赵香儿则假意哀叹道:“好好一朵鲜花,竟插在了牛粪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如稚听了一阵奇怪,道:“你这话是不是说错了?”
  “没错!”游慧笑道:“香儿的意思是说,袁学长这么鲜嫩嫩的一朵好花,竟错插在十三这堆牛粪上了!”
  正说笑着,前面的仪式结束了,侯家姑娘们过来了。
  珊娘从庄子上回来后,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全都依着规矩递过帖子要来探病的,不过珊娘不想应酬她们,便全都称病拒绝了。这竟是她从庄子上回来后,头一次见她的姐姐妹妹们。
  她对为首的七姑娘笑道:“之前我在庄子上养病,倒错过了姐姐的好日子。”——月初时,七姑娘跟次辅家里的亲事总算定下了。
  一向诙谐的十五姑娘听了,便打趣道:“这不算什么,将来添妆的时候姐姐别落下就行。”说得众人一阵笑。
  如今西园里住过的姑娘中,七姑娘和十三儿都有了主,于是比十三还大了一岁的十一娘就难免有点尴尬了。且一直以来,侯家姑娘里就有看不惯老太太抬着西园姑娘的作法,便有人说起那半咸不淡的酸话来。也亏得十一娘向来沉稳,处处显着个落落大方。
  珊娘却是不知道之前十一娘的那些小动作,倒主动替她解了几次围,引得七娘含笑睇了她好几眼。十一娘也感激地冲她一阵微笑——当然,是真感激还是假感激,也就只有十一自己知道了。
  至于十四娘。那丫头显然跟当年的珊娘那样,是真把袁长卿此人看进眼里了,因此这会儿虽然跟着众姐妹们向珊娘道喜,那两只眼睛却跟淬了毒似的,只恨不能当场毒死珊娘。众人略闲话了片刻后,她便装作无意的模样,坐在珊娘的榻边,对她笑道:“之前姐姐还口口声声说袁大表哥的种种不是,偏这转眼间竟就结了亲了。姐姐说的那些话我可都记着呢,等哪天闲了,倒要学给袁大表哥听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故作亲热地在珊娘的断腿上狠拍了一巴掌。
  珊娘哪里受得住她这一巴掌,当即“啊”地尖叫了一声,抱着腿就不抬头了……
  真有那么痛吗?
  有七成吧。另外三成则是装的。
  果然,几个姑娘见十四娘闯了祸,忙一边责怪着十四娘粗手粗脚行事不稳当,一边又乱哄哄地叫找大夫。消息传到前面,五太太赶紧放下前面的宾客,赶过来看望珊娘,又命人把诸位姑娘们全都请出去坐席。
  等众人全都散开后,珊娘这才抬起头来,冲五太太吐舌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她们吵得头疼。”又抱着五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太太可别拆穿我。”
  五太太哭笑不得地点了一下珊娘的额头,便出去了。
  太太虽然单纯,心里到底恼着十四的不知轻重,所以便是五老爷问起来,也只说要等大夫看过才能知道情况。
  太太这里这么说着时,准女婿袁长卿听了忍不住一阵皱眉,扭头看向后院的方向。
  便是十三儿所住的小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这会儿从前院的正厅往后看去,仍是只能看到一重又一重的屋脊……
  第八十七章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珊娘腿上有伤,便是她睡觉再容易惊醒,这时候也不得不同意让人给她值夜了。
  而虽说那个绑架案至今还尚未结案,因李大被知府打死了,李妈妈也就被五老爷放了出来。且不说老爷再不肯同意留下李妈妈,便是李妈妈自己,也觉得无颜再见珊娘,竟从此不见了踪影。珊娘求了老爷几回,老爷都没肯答应派人去打听李妈妈的下落,她只得暂时按捺下来,等腿伤好了以后再作打算。
  没了李妈妈,虽然太太那里给珊娘重新指派了人来,珊娘仍只习惯用着三和五福两个。如今也就她们二人各带着一个小丫鬟,每天轮流在珊娘卧室外的榻上值守了。
  这天正轮到五福当差。
  今儿家里又是办及笄又是过文定的,叫全家上下都跟着一阵忙碌,竟是除了珊娘这个主角意外地比较清闲外,人人都累得够呛。楼下那只西洋钟打过九点时,五福六安早已经撑不住哈欠连天了,珊娘却仍是精神抖擞得很。
  看着连眼都睁不开的六安,珊娘吩咐着五福道:“你们且去歇息你们的,我再看一会儿书就睡了。”
  五福略劝了几句,见珊娘不听也就作罢了,带着六安在西间茶室的罗汉榻上歇下。
  珊娘看的是侯瑞给她淘换来的西洋游记。是大周开国初期,头一个出使西洋的使节写的。如今不仅侯瑞对西洋的事情感兴趣,珊娘也很有兴趣知道,大海另一头的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这一看就叫她看得入了迷,直到五福2一觉醒来,发现卧室的灯还亮着,便披衣过来数落了她两句,珊娘这才憨笑着合了书,吹灯歇下。
  珊娘被惊醒时,一睁眼,只见南窗下的梳妆台上洒着一层清辉。从开着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外面明亮的月色,以及窗口挂着的那株吊兰。一切看着既宁静又安详,可偏偏珊娘只觉得后脖颈处一阵阵发寒,似不知从何处钻进一股凉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