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口同声的问：“多少？一上午卖了多少钱？”
  “五块四，加上王姨预交的，一共是十块零四毛。”
  宁欣好脾气的又给他们报了一遍数。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针掉都能听见。
  宁老太和宁奕坐在那里，就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一样，全都不动也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才从宁奕那边传出了“嘿嘿，嘿嘿”压抑不止的憨笑声。
  “我就说我们家小欣是个最有本事的！奶，我说的没错吧？”
  这笑声就如同钥匙一般，将宁奕浑身上下关节都给打通了。
  经过了最初的极度震惊之后，这会儿的他亢奋得手舞足蹈。
  “看我们小欣，卖个水都能卖这么多钱。她这一上午赚的抵得上我干十天！我就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不会让我爸担心的。奶，这下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就算我笨，咱这不是还有小欣嘛！”
  听着孙子的话，宁老太不知不觉又湿了眼眶。
  可她知道这是高兴的事儿，可不能在这时候哭。
  于是嗔怪的瞪了宁奕一眼：“看你那点出息，啥都指望你妹！还不赶快帮小欣把钱收起来！”
  说完，她有点担忧的望向宁欣：“欣啊，这凉茶咱明天还卖不？咱家可是没茉莉花了。”
  “卖。”宁欣干脆的回答。
  “茉莉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和那些姨还有嫂子们说好了，让他们把家里的花和薄荷摘过来，一小碗花或者叶子换一杯茶。我想着到不了下午，应该就会有人往这边送了。”
  说到这，她又连忙交待：“奶奶，你下午在家等着收吧。茶先欠着，明天还。不过你收的时候可注意着点，收个五六碗就停。这天气热，多了也放不住。让他们自己排着点号，剩下的明天或者后天送。”
  “我知道了。”宁老太点头回答。
  宁欣又看向了宁奕：“哥，你下午能请半天假吗？”
  “能。你要让哥做啥？”宁奕回答的很是干脆。
  “我想去买个保温桶，最好是大点的。这样咱可以早早的把水烧出来灌桶里，就不用白天一直烧水了。另外，你知道哪儿有卖冰吗？要是有的话，咱能不能再买点冰？这样可以卖冰镇凉茶。”
  这一次，宁奕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点为难的说：“冰块咱可以去食品厂问问，他们那儿没准会有。就是不知道天气这么热，要的人多不多，能不能找到？这保温桶……”
  说到这儿，宁奕看向宁欣：“小欣，咱家还有工业券吗？我寻思这保温桶是不是得用券买啊？”
  宁奕这句话说得宁欣一个愣怔，她这会儿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此刻是在八零年。
  如今还是在计划经济时期，可不是样样东西都要用到票券嘛。
  她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
  “那得需要多少工业券啊？”她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买过那些。反正你看看咱家的供应本上还有都带上吧，不够的话到时候再说。”
  不动声色的又试探了几句，宁欣才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这个家居然一直都是她管钱的。
  家里的粮本，供应本都在她卧室的抽屉里，包括之前宁父留下的几十块钱生活费，也都由她保管。
  所以刚才老太太才会将收上来的钱放进她的屋。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宁欣没有在客厅多待，直接回了卧室。
  她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翻，果然，在一个日记本里翻到了一个没封口的信封。
  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她看到了好几个小薄本儿。
  随手拿起一个，看到那牛皮纸的封面上写着副食本三个字。
  又拿起一个，是生活用煤供应本儿。
  拿起第三个，才是工业品供应本儿。
  宁欣捏了捏，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太妙。
  她掀开看了看，果然，在供应本的第一页显示的日期竟然是一九八零年十一月！
  而现在才不过七月份。
  按照之前她了解的情况，这就说明家里目前能用的工业券是一张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宁欣又在抽屉里翻了翻，试图能够寻找到一两张散落在外面的票券。票券没找到，翻出了一个记账本。
  看来以前宁父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女儿也并非完全没有原因，至少原主记账这一块儿做的是极好的。
  宁欣粗略的翻了一下流水，然后目光落在了四月十八号这一天。
  这天记账本上显示的是：四十五张工业券加五十钱换得自行车券一张。
  她顿时想到了早上宁毅出门时骑的那辆崭新的二八横杠。
  所以——一直到十一月之前，家里是不可能有一张工业券了。
  那，保温桶怎么办？
  宁欣拿着供应本就去敲了她哥的房门，看到那几乎快被撕空的本子宁奕也一脸的无语。
  思忖了一下之后，他咬了咬牙：“你多带点钱，咱俩先去找个人。”
  虽然他没有多说，可宁欣一下子就听出来，她哥这是要去自由市场了。
  因为现在政府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支持私人经商，所以虽然小商小贩们自发组织的自由市场已经有了，却始终处于半公开状态。基本上是以早市，夜市这种不太引人注意的形式存在。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物质需求也在慢慢的提高。
  宁欣相信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了，市场经济肯定会越来越好。
  毕竟对于那些票券买不来又有需求的东西，大家还是愿意多花点钱采购的。
  宁欣觉得之前宁父那自行车票很有可能就是以这样的渠道换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申榜，字数不能超，所以这一章卡了一下字数，只有两千。明天恢复单章三千字，和大家说一下哈。
  上架前基本上都是日更一章，每章三千字。上架之后保证日六打底，我努力一下，争取日九。
  第11章
  在宁欣的概念里，自由市场一般是早晚市，位置也通常都选在什么犄角旮旯，或者很深的巷子里。
  可宁奕却骑车带她奔了距离他们家最近的粮店。
  还将车直接骑进了粮店后院，停在了仓库门口。
  “到了，下来吧。”宁奕捏了一下车闸，用一只脚支着地对妹妹说道。
  宁欣下了车，四周里打量了一番，还是没忍住悄悄的问：“哥，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啊，就是这儿。”宁奕被她问的有点糊涂。
  “可是……”
  宁欣看了一眼那仓库敞开的大门里放着的一袋又一袋的粮食，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咱不是要去那个自由市场吗？我没带粮本儿。再说咱家粮票也不多了。”
  “你想什么呢。”宁奕顿时乐了。
  他伸手在妹妹的脑袋上按了一下，笑道：“就算是去那种地方也是我去，也不能带着你啊！要是让奶奶知道我带你去那儿了，还不得用大棍子抽我？！”
  说完，他推着宁欣往前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之前和我一起下乡的最好的朋友。他叫许绍年，待会儿你叫绍年哥就行。”
  听说不是去自由市场，宁欣有点失望。
  可已经都到这儿了，她自然只能跟着宁奕乖乖的往里走。
  宁奕显然对这儿很熟。
  他走在前面，几步就走到了仓库门口，然后对着里面大声喊：“绍年，在哪儿呢？出来，我来了！”
  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回答。
  两个人只得又重新从仓库里退了出来。
  好在没等一会儿，一个穿着蓝工作服的年轻人从仓库一边的巷口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年龄并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老远看，就能看到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还有很俊美的五官。
  此刻的他可能是因为跑得急，胸脯一起一伏。头发，衣服全都被汗水浸湿，脸上也带着汗，眼睛湿漉漉的，闪烁着曜石一样的光。
  却也让他看上去更加的显小。
  望着他，宁欣一时间有点无法相信，这个人和哥哥年龄看着相差的可是有点大，他们是怎么成为好友的？
  与此同时宁奕已经朝那人挥起了手，还语气熟稔的嚷嚷：“绍年，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等。是去前面帮忙了？”
  许绍年明显没有想到居然能在仓库门口见到宁家兄妹。
  他先是“啊”了一声，走近后才有些迟疑的说：“弈哥，你早上说的东西还没有送过来。要是着急，等下我下班了，给你去跑一趟？”
  宁奕连忙摆手：“你以为我是来催你的啊？怎么可能！哪儿有早上才说，下午就来要的？那事不急，家里也不缺粮。”
  说罢，他将站在一边的宁欣拉了过去。
  “我今天就是带我妹来认认门。喏，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小欣，今天早上给你喝的凉茶就是她亲手泡的。怎么样，味道好吧？”
  宁奕说着，还朝许绍年抬了抬下巴，神色中充满了自得。
  即便没有说出口，他的肢体语言也明明白白的告诉眼前人：“老子妹妹就是天下第一聪明，第一好，不接受反驳！”
  许绍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宁欣一阵无语。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简直有点不想承认眼前这个人是她哥。
  知道自己要的豆子哥哥是托眼前这个人在买，宁欣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宁欣，给你添麻烦了。那些豆子不着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都行，我不急着用。”
  许绍年显然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朝自己打招呼，连忙也伸出了手，和宁欣短暂的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