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有些无奈，低声嘟哝一句。
  赫罗斯手臂一挥搭在他脖子上，贼兮兮靠近他的耳朵：“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道……”
  这小子也开始春心萌动了？
  不过一方是焰级魔法师，一方只是个见习魔法师，这差距无异于一个天一个地，作为伊恩的好朋友，还是得劝他早日面对现实为好！
  “难道什么？”伊恩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想打听的吗？是夏利阁下吩咐我打听那位阁下的，还要私下打听。”
  “是夏利阁下的吩咐啊！”
  赫罗斯不正经的神情一正:“既然是阁下的吩咐，那就交给我去办吧，只要那位阁下不像威尔顿阁下一样从不现身于人前，我都有办法打听到一些消息。”
  “等这件事情做完过后，你应该就能在夏利阁下那里转正了吧？”
  “应该可以吧……”
  伊恩也不确定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在被对方带回法师塔后，对方也不收他为自己的学徒，只是将一些琐碎的杂事交给他去办，并将他留了在法师塔里。
  要不是夏利在密塔算是高层，所以法师塔没有被塞进各种各样的特权魔法学徒，他这不上不下的身份也实在尴尬。
  成为夏利阁下的学徒啊……
  “你自己也要加把劲啊，伊恩！夏利阁下的幻觉魔法属性不是和你的挺相近的吗，阿丽娜老师那里我会去帮你说的……”
  赫罗斯絮絮叨叨的，却让伊恩感到了一些温暖，他温和的笑着点点头。
  看到这样的他，赫罗斯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神情变得犹豫起来，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对方并不愿意去听，但作为朋友，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朋友一点一点沉沦下去。
  “所以，你也要实际一点。”
  “不要再幻想了。”
  伊恩嘴角才刚扬起的微笑瞬间僵硬。
  他不想听这个话题。
  “既然你吃完了，我就先回法师塔了，还有，打听那位阁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伊恩装作没听到赫罗斯的话一样，他站起身准备离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这样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如果你依然将这场梦做下去的话，我也还是会一遍一遍的说下去，直到你清醒为止！”
  赫罗斯说得极其坚定。
  曾经还在兰蒂斯的伊恩只是在做梦，他虽然看不过眼，但也不会这么急于唤醒他，但抵达了密塔的伊恩有些变了。
  他进入了夏利阁下的法师塔，接触了更高层次的知识后，伊恩不再继续做梦了。
  他想将自己的一场梦变为现实。
  这在赫罗斯看来，无异于自我沉沦。
  “伊恩，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两三岁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出生在兰蒂斯的第五街区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赫罗斯望着伊恩的背影和他僵硬的身躯，最终将不忍却依然坚持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背着的画板上。
  “我知道，你没有姐姐。”
  在很小的时候，伊恩便和他的父母，和他的同伴说起他的姐姐，那时的他笑得天真又灿烂，说起姐姐的时候，漂亮的、天空一样的眼睛中像是坠了璀璨的星辰。
  他的姐姐很漂亮，比兰蒂斯的明珠还要漂亮，比他曾经见过的贵族大小姐还要漂亮。
  姐姐有一头像是阳光一样的金色长发，和像是天空一样的湛蓝眼眸，当然，伊恩自己拥有的也是这两种颜色。
  姐姐的背后生长出洁白的双翼，就像是广场上纷飞的白鸽，在他幼时的绘画中姐姐披散着璀璨金发张开双翼，飞翔在天空之上，云层之中，她笑起来的样子纯洁而温柔。
  虽然那时的他笔触稚嫩，却依然能从中看见他对姐姐的依恋，与爱。
  但大家都说，他没有姐姐。
  第169章 姐姐
  伊恩出生于克里斯顿的一个边陲城市——
  兰蒂斯。
  他家里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杂货铺, 不论是食物、器具、布料……什么都卖。
  小的时候，他从家里的货物堆里翻找到的一块废木板和一根女性用于描眉的炭条，这是他最初拥有的画具。
  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的父母也乐于让他在上面涂涂抹抹, 在家里画画总比出门玩耍要安全得多, 兰蒂斯的治安算不上是和平安稳。
  他的父母只是最底层的普通人，所以也认不得什么异人，也分辨不出什么小时候便不经意展露的魔法天赋。
  在伊恩将画板上画得歪歪扭扭, 只看得出是个性别为女，背后长了一双翅膀的稚嫩图像托给他们看时, 他们还能敷衍的笑着摸一把小孩的脑袋, 然后背过头, 继续自己经年的忙碌工作。
  “这是姐姐！”这时大概只有5、6岁的伊恩笑得开心，他指着木板上稚嫩的涂鸦, 笑嘻嘻的对父母说到。
  他的母亲总是操劳过多的那一个, 她敷衍的向小孩‘嗯’了几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他的父亲性格和伊恩有些相似, 也更加温和，他状似仔细的观看这张稚童的画作, 然后夸张的称赞到：“这就是小伊恩的姐姐吗？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嗯对，她背后的翅膀画得也不错, 至少看得出那是一双翅膀……”
  年幼的小孩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的。
  伊恩的母亲选择略过，也就是默认。
  伊恩的父亲选择表扬, 也就是承认。
  而伊恩的朋友, 赫罗斯记得自己那时候非常简单淳朴的就信了伊恩有一个长了双翅膀的姐姐，他那时还颇为羡慕对方：“哇，你的姐姐看起来真好看啊！她的头发好长，背后的翅膀应该能带着你飞到天上去的吧？我的妹妹就不行了, 我真讨厌她啊，爸爸妈妈总是将好东西都给了她，一到晚上她哭起来真烦人……”
  “姐姐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翅膀是白色的。”伊恩对着自己的朋友认真的解说他对姐姐的设定。
  “那你的姐姐现在在哪里呢？我都没有见过她！”赫罗斯疑惑的问。
  “姐姐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园子里，她非常喜欢园中的一棵苹果树，总是喜欢在苹果树下面睡觉，也喜欢飞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伊恩用炭笔在木板上女孩的身旁画出一棵苹果树，苹果树的树荫刚好能遮住女孩的头顶，然后他在画板最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
  他认真的说：“姐姐说，她想要见我，所以我以后长大了要去找她。姐姐说，只要我找到一个特殊的人，就能找到她了。”
  “那我以后帮你一起找你姐姐吧！”赫罗斯天真的承诺。
  “嗯，我总会找到姐姐的。”伊恩笑着点头。
  一直到他和伊恩逐渐长大，孩童的奇思妙想在逐渐长成后变为了不切实际的空想。
  他的母亲曾拉着他独独避开伊恩，并对他说：“赫罗斯，你以后不要和那个伊恩一起玩了，我听说他是一个疯子！明明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却总是对外面的其他人说他有一个长了翅膀的姐姐，他的父母怎么管教他都改不了他这疯病，真是够了……”
  那时的赫罗斯比较叛逆，家里更加疼爱他新生的妹妹，伊恩也是他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在母亲与伊恩之间，他不做权衡直截了当的偏向伊恩。
  哪怕伊恩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也硬着头皮坚称：“伊恩就是有一个姐姐！他才没有说谎呢，我就是要和他一起玩，以后也要陪他一起去找他的姐姐！”
  小孩总是会觉得自己正在与全世界为敌。
  但他有一个和自己共同面对的朋友，不论是伊恩还是赫罗斯都在携手共进的过程中得到了支撑，他们依然是好朋友。
  就算是密塔新派遣而来的兰蒂斯领主选中了赫罗斯，将他收为自己的学生时，赫罗斯也天真的向密塔的[血玫瑰]，阿丽娜阁下推荐了自己的好友。
  也幸好灯级魔法师阿丽娜不是传统的贵族式魔法师，她本人在非战斗状态时脾气也算不错，她只简单的查看一番被赫罗斯领来的伊恩确实有着魔法的天赋，就将他同样收为兰蒂斯的见习魔法师，虽然不像赫罗斯一样作为她的学徒，但这对一个最底层的普通孩子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魔法师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哪怕只是一个见习的魔法师。
  一时间，所有对伊恩的风言风语都转变了方向，他曾经的一切异常都是他魔法天赋的显现，在大众看来伊恩从小就显露了自己的魔法天赋，他幻想出的[姐姐]或许也和他的魔法使用方式有关呢？
  毕竟这个世界有着各式各样的魔法师。
  但这样的风向转变并不能影响到赫罗斯这里，尤其是他从阿丽娜老师的藏书中发现了这个世界有[异人]，而异人是密塔的仇敌。
  逐渐长大的他不再吃自家妹妹的醋，成为一名见习魔法师的他重新成为了家里的骄傲与中心，与他拌嘴的妹妹也变得时常将他挂在嘴边，喜于自己是一名未来魔法师阁下的妹妹。
  他在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伊恩确实是没有姐姐的。
  或者说……
  他没有，也不能有一个异人姐姐。
  他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论是支持伊恩去寻找他的姐姐，还是在伊恩沉溺于幻想中时没有及时拉他一把，但赫罗斯认为就算在现在行动也不算晚。
  但他终究没有明白，伊恩的父母费尽心力也没有唤醒他们的孩子，人群的排斥与异样眼光也没有打消伊恩的执念。
  争执、冷战、背离、强求……
  赫罗斯终于挫败的承认，他做不到。
  这时伊恩的画法已经成熟。
  他画笔下的姐姐栩栩如生，有着阳光般璀璨金发和天空般湛蓝眼眸的少女长得极为圣洁美丽，她身后伸展开的洁白双翼在空中翩翩起舞，少女微笑着望着画板外的世界，和她有着同样发色与眸色的少年微微垂着头，与画中的她对视。
  他看起来是极温柔的，这份执着的温柔在经年的演化下已经与少年融为一体，甚至于他的魔法偏向也逐渐以此为根基。
  成为了[念写]，基于幻想的能力。
  赫罗斯只能先退让一步，至少不能让伊恩的姐姐显露于密塔的其他魔法师眼里，那可是异人的画像啊！
  或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姐姐]这个存在，但在密塔魔法师们的眼里，画像中的就是一名异人，这是足以让伊恩被秘密处刑的重罪。
  伊恩也默认了他的要求，他们在那段时间里重归于好。
  但在所有的魔法师被召集回到密塔总部之后，或者说，是在伊恩被夏利阁下领走之后，他便开始做一些让赫罗斯胆战心惊的事情。
  比如说他在找机会接近密塔的高层魔法师，一个又一个的去接近，去试探……
  这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伊恩说过的一句话。
  “姐姐说，只要我找到一个特殊的人，就能找到她了。”
  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只有魔法师。
  伊恩是在密塔的魔法师中，寻找那位[特殊之人]……
  这是不行的，他必须阻止伊恩！
  这种事请如果被发现，就算是夏利阁下愿意为了伊恩出头，也绝对保不住他的性命，而伊恩如果继续下去，他早晚都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伊恩，你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赫罗斯说得极为诚恳，甚至近乎于恳求。他也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被他拉住的伊恩能够听见，他也害怕周围其他的见习魔法师从他这里听到什么。
  伊恩没有回头，他只是挣开赫罗斯的手，就像以往他拒绝赫罗斯的开导一样，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也依旧执拗：“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选择，赫罗斯。你可以不帮我，不陪我去寻找姐姐……”
  “但我不会放弃。”
  伊恩沉默些许后，他转开话题：“好啦，说这些干什么呢！等之后我还是会给你送来晚饭的，打听那位阁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夏利阁下那里琐事比较多，暂时离不开人手，他也不愿意其他的魔法师进入他的法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