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一下影像室，报告快点送过来。”
  “传染病四项做出来了吗？没有就戴套了啊。”
  “无菌包，无菌衣，电钻……”
  当凌然走进绿色涂墙的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内的诸人已经是忙疯了。
  毕竟是不熟悉的手术室，加上凌然又有连台手术的要求，对左慈典、余媛等医生来说，这份工作压力竟是比在云医做肝切除手术还要大。
  凌然穿了一件绿色的洗手服，头上戴了蓝色的帽子，一如其他医生的样子，只是身形挺拔，令人见之难忘。
  “凌医生。”
  “凌老师。”
  “凌~医生~”
  手术室内诸人一通乱叫。
  凌然只点点头，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病人从高处跌落，左手撑地后，左臂克里斯骨折，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半离断……”项学明站出来介绍病情，就像是普通的小住院医似的。
  几条小实习生听的直吐舌头，他们刚从学校出来，听到这种又惨又可能是自己遇到的病历，心里都有些怪异。
  凌然只轻轻点头，然后就看已经拍出来的x片。
  完美级的x片阅读，看看骨折可以说是再容易不过了。
  事实上，对现在的凌然来说，做断指再植，已经可以说是再轻松不过了。
  左慈典也在跟前看片子，囫囵吞枣的读了半分钟，就道：“两指半离断，再加一个骨折，做下来估计挺费时间的。后面还有没有比较急的病人了？”
  “这个就是刚刚送来的，剩下的都没有这个着急。”项学明小心翼翼的说着，道：“如果太花时间的话……”
  “一个半小时，应该不影响后续手术。”凌然打断了项学明的猜度。
  项学明连忙点头。
  断指再植算是凌治疗组的保留术式了，项学明在云医做过实习生，自然知道凌然的主力术式的水平，此时就去拖显微镜。
  “只有单人双目的显微镜。”项学明小声的说了一句。
  他在云医见到的都是双人的显微镜，甚至还有三人显微镜，但八寨乡分院这样的小地方，有显微镜就不错了，与拥有精英手外科的云医是没什么可比性的。
  显微镜此前应当是有小医生来检查过的，凌然此时又大略的看了看，就道：“比没有好。”
  他话音落地，旁边的马砚麟和一名护士，立刻上前，开始给显微镜套罩子。
  手术前后彻底清洗显微镜这种精密仪器是不现实的，医院里的做法，就是给它裹一个漂亮的塑料套，其效果和避孕套差不多，分隔内外即可。
  “主要我们也不太做断指再植这种手术。”项学明讪讪笑两声，又问：“没有凌医生常用的方便吧。”
  “没有。”凌然给了一个意外的准确回答。
  “要不要把你常用的显微镜送过来？”这时候，又有意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凌然转头一看，竟是穿了洗手服入内的田柒，只化了淡妆，乍看起来，就像是刚入行的女医生似的，有模有样。
  “有商界捐赠给八寨乡分院的物资，是云利负责安装的。”田柒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又重启话头：“现在直升机都没有任务了，用不要送你常用的设备过来？”
  凌然想到系统给予的完美任务，不禁有些迟疑，但还是道：“拆卸设备太复杂了，而且可能影响中心的运作。”
  左慈典在旁道：“有些设备恐怕不易拆卸，八寨乡这边结束了，我们还是要回去做手术的。”
  “那就用新设备好了。”田柒果断给出了新方案。
  项学明就算再想要设备，也不敢接受这样的馈赠，忙道：“我们八寨乡分院买不起的。”
  “唔……这样的话，租借吗？”
  “哪家医院也不能把设备拆下来啊。”左慈典试图打消田大小姐的念头，在他看来，这种想法本身就太不靠谱了。
  田柒却是边听边点头，然后想了想，道：“如此说来，可以开一家融资租赁公司，专门租赁医疗器械呀。”
  左慈典：纳尼？
  田柒却是将自己的思路理清了，颔首道：“云利其实有一批医疗设备存在库房里的，正好，可以让融资租赁公司，将它们盘下来。这样的话，凌医生可以首先试用，用的还都是新机器……”
  所谓融资租赁，就是租赁公司按照承租公司的要求，出资购买设备，然后签署租约，再将设备租赁给承租公司。
  等于说，融资租赁的公司出钱买设备，用设备的公司则按期付钱，有点像是另类的分期付款的模式。
  左慈典对此还是知道的，却是无语的道：“那以后呢，我们只在八寨乡的时间需要用设备，不可能像是其他公司那样，长时间租赁的，而且，我们开支里也没准备这一块。”
  “给你们算是试用期好了。”田柒短暂的思考后，就笑笑道：“医疗设备的融资租赁在国内也是刚刚开展，但在国外是有成熟经验的，美国有80的大型的医疗设备都是采用融资租赁的，所以，后续怎么发展，总能找到人来做的。”
  左慈典满脑门的不可思议：“就算是找职业经理人，也有靠谱不靠谱的，而且，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田柒听的眨眨眼，再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想当然的就开一家公司……”
  左慈典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就是说么……”
  “还是收购一家公司吧。”田柒说着向凌然甜甜一笑，道：“你们先忙吧，设备最快也要晚上才能送到的，而且估计只能是比较小件的，比如c臂机这种……”
  众人目送田柒离开手术室。
  项学明嘴角发颤：“c臂机算小件的吗？”
  左慈典的皱纹都在叹息：“有钱人，真的这么任性吗？”
  马砚麟轻声道：“云利的股价，据说比一年前翻了四倍都不止……”
  手术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凌然对这样的气氛倒是很满意，再检视一圈，就宣布手术开始。
  门外。
  田柒掏出了手机，并且长按了“5”键。
  第858章 感动
  “完成了……跟着凌医生做手术就是畅快。”项学明笑眯眯的拍着小马屁。
  他是确实做的畅快。
  在八寨乡分院里，他现在已经是外科一把手了，剩下几名医生，要么是不爱动手的，要么是动不了手的，偶尔有张安民来，给他做助手，弄不好还是要挨骂。
  做手术遇到的问题千奇百怪，对张安民这样的医生来说，解决不了的手术问题，总是不免要遇到的，而解决方案，也就只能是骂助手了。
  凌然却是习惯了手术室里的沉默。
  对外行人来说，或许在手术室里放点音乐什么的，方能体现外科医生的游刃有余。
  但那是对普通医生而言的，凌然向来是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反正，总归是一水的赞扬，很少会有其他的变化……
  对凌然来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在手术室如此，在手术室外亦如此。
  而对助手们来说，主刀医生不骂人，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如果主刀医生还不爱说话，那就更爽了，像是凌然这样，平时不说话，说话的时间就是指点助手的，小医生不习惯之前，都是想跪下感谢的。
  项学明更是不由回忆起了在云医的生活，并略感遗憾。当年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是普普通通的实习生一名，虽然也学到了不少，但如果现在再学，或许能学的更深入吧。
  再转念一想，项学明又感谢凌然给自己在云医打下的机会。
  从看手术开始，他看到的就是最顶级的手术操作，基础训练等于都是在凌然手底下完成的。也是在凌然手下的大半年时间，他才有了继续自学的可能，才能在八寨乡分院顶起外科来，然后越做越熟悉，否则，一个手术做出麻烦来，再敢不敢做第二台手术都是两说。
  项学明只是遗憾，未能留在云医，不过，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普通学生所能左右的，他当年为了留在云华都已经愿意去沧平区医院了，哪里又能料到，自己会被沧平区医院，派到鸟不生蛋的八寨乡分院呢。
  “凌医生，咱们去外间休息一会？手术室让收拾着。”项学明压下满心的胡思乱想，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
  凌然轻点了一下头，问：“下台手术是什么？”
  “左腿创伤，x光显示骨关节尚好。”项学明看了一眼小本本，又道：“也是从高处跌落，有树枝刮伤的地方，也有残留物。”
  这就是难度较大一点的清创了。
  凌然前两年的时候常做，拿了肝切除的技能以后，却是做的少了。
  毕竟，和肝切除的难度比起来，清创就有些太轻易了，对凌然来说，就好像明明有解析几何的题目可以玩，就不会刻意的去做平面几何了。
  不过，要是平面几何的题目放在面前，凌然也是愿意做的。
  “不休息了。我去洗澡，然后回来再洗手，就上手术。如果伤的不重的话，直接在清创室处理，不占用手术间。”凌然思路明晰，转身就去了淋浴室。
  八寨乡分院设备一般，淋浴室之类的生活设施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也基本符合凌然的要求。
  洗了澡，换了新内裤，新的洗手服，凌然再踏入清创室，自感浑身轻松……或者说，是更加的轻松。
  而在项学明等人看来，此时的凌然，却是“肃肃如松下风”，更给人以飘逸潇洒之感。
  “把凌医生拘在手术室里，实在是太浪费了。”齐枣心疼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忍痛举起了单反，拼命的摁动快门。
  病人是位三十许的女性，平躺在手术台上，瞅到凌然，发了会愣，不由道：“乖乖的，我看着这个医生，腿都不疼了。”
  “因为我给你打麻药了。”苏嘉福坐着圆凳，声音冷冽的像是山涧里的风。
  病人不由歪头看了苏嘉福一眼，善意的笑了笑：“许是你的功劳。”
  “刷洗皮肤。”凌然吩咐了一声，自己就拿了刷子上阵了。
  项学明在旁忙道：“凌医生，粗活不若让我们来做就行了。”
  “不用。”凌然目下是接了任务的，根本不需要项学明献殷勤。
  项学明看看凌然的眼神，心中有些担心自己做错了，不由看向左慈典。
  “凌医生说不用就不用。你给打下手就好了。”左慈典本来也是不想当助手的，干脆将地主项学明给送到了位。
  身为一名年过40岁的住院医，左慈典的日常感觉就是头好难受，脖子好难受，背好难受，腰好难受……
  清创又不是什么有诱惑力的手术，左慈典自然是能逃就逃了。
  凌然自己却是刷洗的格外认真。
  他日常做手术，其实就非常认真了，甚至是助手们难以理解的认真。不过，他还是会给助手留出一些发挥的空间。
  外科手术归根结底是团队合作，尤其是长时间的做手术，更是少不了团队其他医生的帮衬。
  不过，凌然今天是准备追求完美手术的，操作起来，就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