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手术室里，总有一股莫名的令人兴奋的气息。
  “开始手术吧。”凌然抬头看了苗坦生一眼，配合的医生有手术欲望自然是好现象，像是可以承担更多手术压力的样子。
  第958章 酸水
  “今天做一个内侧的小切口。”凌然在外面听苗坦生和病人家属的谈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基本的手术方案。
  病人不是运动员，也没有强负荷的运动需求，加上年纪也小，正是爱美的年纪，采用大切口的跟腱修补，即使补出一个完美的跟腱，也不一定负荷病人的利益。
  因此，凌然在决定手术方案的时候，就做了小切口的准备。
  不过，就手术的目标，主要是跟腱强度的问题上，凌然并不准备做太多的妥协。
  比起最初做跟腱修补术的时候，凌然如今的技术更熟练，可操作的空间也就更大。
  跟着凌然做了上百例跟腱修补术的马砚麟，一听凌然的命令，就心中一凛，注意力更加集中。
  苗坦生自然是全然不知，看着凌然切开皮肤全层，并做深层剥离，心里还在思量着怎么拉钩能显得自己经验丰富一点……
  “苗医生，你来清理血块。”凌然头都不抬的做着血管缝合，马砚麟则在给他引线递线。
  苗坦生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小兴奋“好的，清理血块。”
  清理血块固然是个小活，但是，远离手术台这么长时间，苗坦生现在就像是一名刚毕业的实习生般激动。
  “别碰到血管。”凌然又提醒一声，才继续做起了血管缝合。
  祝凌跟腱修补术的一个核心，就是保证血运，而保证血运的方式，则是尽可能多的修复血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将跟腱修补术做成了断指再植了。
  这种术式，交给任何一名外科医生来做，都会觉得工作量奇大，也就是凌然这种喜欢手术室，又不在意钱的医生，才会无所谓。
  当然，也不会经常做就是了。当医生的，总归是希望自己的技术能用在更合适的地方，相比跟腱修补术，肝切除的作用显然要更大一些。
  苗坦生现在倒是不在意作用大不大，做起手术来，更是百分百的投入。
  但是，苗坦生很快意识到，凌然的要求，远不止需要他百分百的投入。
  清理血块是容易，不碰到血管，也只是增加了些微的困难，但在小切口的环境下，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除此以外，凌然的速度也刺激了苗坦生。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和凌然比较，但苗坦生也清楚，如果自己的手术速度太慢的话，多半就会拖累凌然的速度，从而影响到整个手术的进城。
  许多外科医生为什么不愿意带新人做手术，除了担心新人出错以外，速度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量。
  在医院里，手术组的速度，与业绩奖金等因素直接挂钩，有可能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带个拖油瓶。
  苗坦生也不想变成凌然的拖油瓶，如果是那样的话，凌然多半就会减少在诊所的手术。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在学校或医院了，凌然也没有义务教他什么……
  苗坦生偷偷看了一眼凌然，接着就低下头来，打点好精神，努力清理起了血块。
  他的底子还是在的，全情投入之下，发挥120的力气，总算是将凌然布置的任务给做了下来，就是累的够呛。
  凌然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看着就很能承受压力的中年人，他转移过去的操作量，已经有马砚麟的七八成了，苗坦生依旧能够顶得住，也着实很不容易。
  再怎么说，马砚麟也是做了两年跟腱修补术的医生了，而苗坦生离开大医院也有些年头了。
  凌然只在脑海中这么一想，就继续做他的手术了，也没有再给苗坦生增加操作量。
  刚才的血块清除，苗坦生做到后面，明显有精力不济的症状，不仅做的更慢了，失误率也增加了，清除的也不是那么干净……
  总而言之，以凌然的判断，苗坦生的可利用度，也差不多就到限了。
  “肌腱缝合线。”凌然此时也缝合到了主要的部分，更是不再关注苗坦生了。
  学做器械护士的娟子，轻轻地轻轻地将一根肌腱缝合线，放入凌然手中。
  凌然的手微微一沉，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做手术了。
  娟子长长的吐出了10斤气。
  苗坦生却是陡然轻松了下来，重新恢复到纯拉钩侠的身份，脑海中已是如跑马灯似的，回忆起了无数的医院细节第一次到医院见到的漂亮女医生，第一次做手术见到的漂亮女护士，第一次查房遇到的漂亮女家属，第一次去太平间……
  “今天的手术，应该算是挺顺利吧。”苗坦生手里的负担减轻了，就有意无意的套起了近乎。
  马砚麟熟悉凌然的习惯，自然负担起了聊天重任，事实上，他也是才轻松下来，到了想聊天的时间“按照凌医生的进度的话，今天的手术算是平均水平吧。换了地方，应该也有点影响速度。”
  “那肯定。哎，现在还像是凌医生这样，愿意花两三个小时，做这种小手术的外科医生，也不多了。”苗坦生又侧面赞了一句。
  马砚麟赞同且心有戚戚的道“谁说不是呢，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做跟腱修补术了。”
  “换个方向看，咱们也是差异化竞争了。”苗坦生笑笑，又道“我还联系了其他的医院和医生，后续的病人，肯定是不少的。就前期估计，每周也能有三个以上的病人。”
  今天与老洪的谈话，也是加强了苗坦生的信心，他相信，只要有合适的病人出现，自己这边得到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那挺好的，一周三个手术的话，这边病床也能排开。”马砚麟不由的积极了一些，他的目的主要是学技术，现在云医平均每周也就做三四例的跟腱修补术，主要是针对外国病人和运动员的，如果下沟诊所这边，能够增加三例左右的手术的话，他学起来就更快了。
  苗坦生这时候有点得意了，乐呵呵的道“三个手术是起码的，刚开始，咱们动静小一点，我再找找老朋友。当然，主要是凌医生的名气大，人家听说是凌医生主刀，也都愿意送病人过来。”
  马砚麟听的点头，又赞“苗医生人面广”，令久不闻马屁的苗坦生哈哈大笑，手术室里的气氛一时间无比的和谐。
  不长时间，凌然完成了跟腱缝合，再将剩下的活计交给马砚麟，就出去洗澡了。
  在自家诊所做手术的好处，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凌然这次是真正的换了全身衣服。
  凌然离开了手术室，苗坦生与马砚麟更是商业互吹的满心欢喜。
  等全部手术完成，离开手术室，就见又一辆金鹿公司的救护车，已经停进了院子来。
  “车怎么停到这里了？”苗坦生皱皱眉。
  “后面停满了。”司机也是认识苗坦生的，无奈撇撇嘴。
  “停满了是什么？还有别的车？”
  “都是送病人来的。”娟子今天的心情也不错，左腿48斤，右腿49斤的跑前跑后，又给苗坦生解释“昌西医药公司不知从哪搜罗了一名跟腱断裂的病人，给送了过来。八寨乡医院，也给找了名跟腱断裂的，两边病人到的时间都差不多，还得一个等另一个……”
  “这些舔狗……”苗坦生只觉得一肚子的酸水往外冒。
  第959章 小诊所
  “凌医生，我给您剥了点松子。”苗坦生在院子里等凌然出来，赶紧送上一盘松子仁，并满脸堆笑“我是用镊子剥的。”
  “哦，技术不错。”凌然看着满满一盘晶莹剔透的松子仁，不由评价了一句。
  苗坦生像是得到了巨大的褒奖似的，整个人都露出了巨大的笑容，粗壮的眼袋像是粗壮的男人的胸肌一般抖动，口中道“您喜欢就太好了……”
  “多谢了。”凌然端着盘子嗅过了，才抓了一小把，一边吃着补充一下消耗的能量，一边问“还有病人？”
  马砚麟这时候才抓到机会，上前刷脸，道“还有两名病人，一位是昌西医药公司送来的，陈旧性的跟腱断裂的。另一名是八寨乡分院的项学明给送的，新鲜跟腱断裂，说是正好遇到一名跟腱断裂患者……”
  马砚麟嘴上做着介绍，心里是一阵羡慕。
  得要多注意凌然的动静，加上运气使然，才能在凌然开做跟腱修补术的时候，正好送来一名新鲜跟腱断裂的患者。
  像八寨乡分院这样的医院，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甚至个月，都不见得能遇到一名跟腱断裂的患者。但这就像是打猎，你总是有猎物收获，只是不知道能收获什么猎物，所以，除了努力打猎之外，也要分外的关注城里消费者的需求才行。
  项学明和昌西医药公司，肯定不是唯二的关注凌然的猎人，他们只是正好逮到了合适的猎物的猎人。
  凌然自然表示满意。
  做外科医生就像是做题一样，一段时间里做单独的某类型的手术，肯定要比患者类型做轻松简单，而且，感官上也会有舒爽感。
  归根结底，人是需要成就感的，做手术做的越来越顺利，成就感不断的积累，就更容易坚持下来。
  就好像做题目，不断的做某个单独类型的题目，不断的做出正确的答案来，不仅愿意继续做题，而且更愿意挑战稍高难度的题目，但如果不断的更换题目的类型，表面上好似包罗万象，实际上是在消耗兴趣值。
  凌然今天做了一台跟腱修补术，正是想要继续做下去的时候，原本若是没有病人也就罢了，现在有了病人，自然毫不犹豫的安排。
  马砚麟、苗坦生和娟子等人其实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全都积极的安排起来。
  只有苏嘉福，略显疲惫，但凌然征询的眼神望过来，苏嘉福立即恨不得跳着说话“我没问题的，凌医生您放心。”
  “那就抓紧做完两台手术，然后一起在家吃晚饭。”凌然这么说的时候，心情莫名其妙的舒畅。
  在自家的诊所做手术，果然是更自由来着。
  八寨乡医院的病人只做了x光，就抓紧时间给送了过来，但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昌西医药公司送来的病人因为是陈旧性的跟腱断裂，却是提前做了核磁共振，图像清晰，让人看的更加舒服。
  “果然还是医药公司的人会送礼啊。”苗坦生看着跟前恭恭敬敬的医药公司的代表，心生感慨。
  诊所其实也有医药代表来拜访，卖的主要是输液用药和疫苗，送的礼物能到一盒茶叶的档次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能像是昌西医药公司这样子，不仅要给准备病人，还要考虑周详。
  这种事儿，换成金钱是很难计算的，难得的是这份心思。
  苗坦生现在其实不是那么缺钱了，但相对大医院里的医生们，他反而更在乎这份心意。
  “凌医生，这波我也会好好做的。”苗坦生站到凌然跟前，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积极。
  马砚麟是凌然的老部下了，苗坦生也没脸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竞争位置，所以，还不如舔着脸给凌然说好话。
  凌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助手有积极性自然是好事了，如祝凌跟腱修补术这样的手术，工作量是无限的，可不怕人来分润。
  “你们好好做手术，晚上出来喝排骨汤哦。”凌结粥举着胳膊招手，胖墩墩的身体，就像是买单佬一般令人亲切。
  “好的，所长。”娟子应了凌结粥一句，就吨吨吨吨吨的冲进了手术室。
  凌结粥的眉头皱了皱，自己请客吃“排骨汤”，会不会太飘了？
  ……
  晚间。
  王壮勇胸前抱着厚厚的一叠医学书，穿过下沟的巷子，满脸的机警。
  如果不看脸不看身材的话，王壮勇此时的动作，就像是那漂亮的民国女学生，正在抱着书本，穿过不太安全的街道，在她的两边，是中统和军统的特务，随时准备做英雄救美的铺垫，在她的前方和后方，是日本人和伪军，随时准备做主角大展神威的素材。
  但是，看过脸和身材之后，王壮勇就只是一名糙汉子路过没有路灯的巷子了。
  直到下沟诊所跟前，才有吵杂的声音，传来浓郁的都市生活气息。
  “凌然……”王壮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才迈步入内。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转过来，盯着王壮勇看。
  王壮勇的步伐，不由顿了一顿“石主任，易主任，岳医生……”